六儿骑马一溜烟的回到了七营,她把郭素素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小六,大白天的,什么事情呀,那么神神秘秘的?”郭素素刚才正在认真磨她那根铁棒,突然让小六给打断了。
磨铁棒?
对,就是磨铁棒。
好像只听说过有磨刀,磨枪的,没听说有磨棒的。
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郭素素本是个大家闺秀,早年间家里请了个武师护院,她从小耳濡目染,人又聪明伶俐,到也学会了耍弄。
只是到了平西战场才发现,别人的兵器都是带刀带刃带尖的,再看看自己,唯独自己这个棒子,怎么看怎么没用。
尤其是自己的力气又没有那么足,面对弯刀,舞弄起来实在是杀伤力不足,自杀力有余。
可是,素素到现在,就会一套少林棍法,别的兵器模也没模过,于是她大胆的设想诞生了。
把铁棒的一头磨的尖一些,到不至于像大枪那么尖,有点尖就行了,自己用力一送手能给对方致命性的打击就成。
也不能太尖了,万一没摆弄好再抡起来扎着自己,那就彻底悲催了。
为素素每天打磨铁棒的事情,六儿没少嘲笑她。
素素也不管那么多了,慢慢磨吧,来平西战场一年多了,反正管理松散,整天也闲得直烦。
有时候人干某些事儿,纯属没来由,鬼使神差。
六儿一瞅郭素素累的那个惨样,大冬天的脑门子居然挂了汗珠,呼哧带喘的。
她插着小腰,颤巍巍,乐得前仰后合,“素素姐,瞧把你累的,真是楷模呀。佩服佩服,我要学习你百折不挠,锲而不舍,舍生忘死的精神,阿弥陀佛。”
郭素素用袖子模了模头顶的汗水,抿了抿嘴唇。
六儿猛地一弯腰,两只小手前后倒腾着,学着素素刚才磨棒子的模样,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姐姐,铁杵磨成针就是这么来的吧?”
郭素素挥起一记粉拳,轻轻挥在了六儿的后背上,“小丫头,真是找打,我这是件正经的事情。你不懂的。”
六儿模了模后背,眯眼坏笑着,“哎呦,好疼哦,疼死我了。我看姐姐你是闲的,要不然你去找他吧,省得你有劲没处使啊,哈哈哈。”
郭素素娇憨的又举起了小手,那薄薄的小嘴微嗔道,“臭丫头,又取笑我,你再贫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六儿吐了吐舌头,摇头晃脑,“你打呀,你打呀,你再打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郭素素一个兰花指笑盈盈的戳着六儿的脑门,柔声道,“你呀,也就会欺负我,我哪,也就会欺负你。”
“哎呦”六儿呲牙裂嘴的叫了一声,原来郭素素猛地照着她的小脸蛋就是一掐。
六儿捂着酸酸疼疼的脸蛋,大眼睛瞪得溜圆,“好怕呀,你再捏我,我就把周大哥的事儿到处嚷嚷去,哼。”
郭素素一听“周大哥”三个字,立刻垂下眼帘,脸上绯红一片,一副欲语还休的娇媚之态。
六儿揉着脸蛋,得瑟的看着素素:樱桃口杏脸桃花腮,杨柳腰兰心蕙志。
真是个温柔妩媚,秀美动人的女子,谁要是把她娶回家就美了,爱干活爱劳动,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秀外惠中。
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身,呜呜,便宜了别的臭男人。
六儿正在出神的想着,郭素素拽了拽她的衣袖,柔声道,“好妹妹,你可别乱说去。”
郭素素见六儿既然说出口了,自己也不想瞒了。六儿猜的正是,她已经深深的爱上了那个胡子拉碴,伟岸俊朗,又不苟言笑的周大哥了。
要说这周大哥倒也不是别人,正是七营营官周福臣。
郭素素记得第一次见周福臣的时候,感觉这人好像到哪都感觉自己怀才不遇似的。
其实她当时也是不明就里。
要说周福臣,那是一个挺威猛强壮的硬汉。刚来平西大营报道时,上面分配他管七营,他上任一看竟然有不少女兵,立马傻眼,悻悻怨怨。
他自小就听娘说过,“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事多。”
这话他原来不理解;现在开始带女兵,他理解了,太理解了,没一个善类。
在他眼里,女人似乎就等于麻烦,如果加个期限,那一定是永远,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时的周福臣给郭素素的第一感觉是这样的:一个粗狂的老爷们,生活不能自理,不懂风情,不解天地,鉴定完毕。
然而,周福臣是个极其慢热的男人,他总是于无声处显身手,让人惊喜连连。
比如说,没过几天你竟发现这个粗狂的大汉能写得一手好字;
再过几天你又发现这个粗狂的大汉竟然是个丹青绘画的高手;
再再再过几天,你发现他除了能提枪上马,舞文弄墨,竟然还能顶替生病的炊事组组长炒几个地道小菜,糊弄过大将军刁酸的肠胃……
真真是文武全才。
就连大将军于达都对这大汉刮目相看了,所以目前,周福臣除了担任七营营官,还担任着其他两项重要的工作。
一,战地宣传总管。说是总管,其实就一人,总管自己。
二,文件档案管理员兼文秘,主管文字资料和军事地图,以及与朝廷往来的奏报公文。
虽然只多管了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只是,可怜的周营官又遇到了新的烦心事。
以前他总觉得有女人的地方麻烦多,其实即有男人又有女人的地方,麻烦更多。
六儿这个鬼灵精怪,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八卦嗅觉,她一瞧郭素素看周营官那迷离的小眼神,就猜出了八九。
今天再用话一绕,果然不出所料。
行,这就好办了。
六儿倒背双手继续坏笑着,煞有介事,“姐姐尽管放心,小六我靠得住,嘴巴严得很。不过,想要我保密……你答应帮我个忙呗。”
郭素素轻轻蹙眉,啐了口,“呸,小丫头,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呀,竟给姐姐下套。你说我什么事儿不向着你帮着你,说吧,什么忙?”
郭素素长苏六儿两岁,两个姑娘一见投缘,彼此看着顺眼,没来由得亲热。
六儿的脸上飘过了一丝邪恶的微笑,“那我就说了,我真说了。咱们帐篷没人吧,不如回去再说。”
郭素素拉着六儿的小手一起跑回了帐篷,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六儿贴在素素的耳朵上,撒娇地说,“姐姐,从我未来姐夫那里,把金军战区的地图偷来给我瞧瞧。”
郭素素眉眼如月,吓了一跳,疑惑道,“小祖宗,要什么不好,这,这哪行呀。再说了,你要做什么?”
听见六儿口中念叨着“姐夫”二字,郭素素心中羞涩不已,可是偷地图这事……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那几张军事地图只有主帅将官们,研究作战部署时才会拿出来使用。一个大头兵,能瞄上一眼就算是万幸,还要偷出来?郭素素很想问个清楚。
六儿摇晃着脑袋,一本正色,“做什么我现在不能说,好姐姐,菩萨心肠的好姐姐,你到底帮不帮呀?”
郭素素为人一向求平求稳,她有点不置可否。
六儿见素素面露为难之色,便决定将他一军,“素素姐,你要是不帮我,我可厚着脸皮自己去借了。”
郭素素还是犹犹豫豫,咬着嘴唇。
六儿知道得下点猛药了,她身子晃动着,学着素素娇憨的模样,“人家顺便告诉周大哥,有个女人为她神魂颠倒,寝食难安,相思成疾,不久于世了……。”
郭素素看着六儿如此的耍宝,立马臊了个大红脸,自己一个女子,怎能让人觉得如此多情又轻薄。
她狠狠心肠,咬着嘴唇,“好了,好了,小祖宗,怕你了,我去就是了。不过可能根本拿不到。即便拿到了,你也得答应我,要还回去才好。”
六儿一挤眼,小嘴一撅,“好姐姐放心,我不会让咱姐夫为难的。”
郭素素莞尔,利落地一转身,“你在这等着,我去试试。”
她刚要掀开帐篷帘往外走,六儿嚷道,“屁话,什么叫试试呀。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姐姐,我看好你。阿弥陀佛。”
郭素素无奈道,“怕你了,小祖宗。”说着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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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回到床铺上,盘起小腿,拇指捏着中指,口中念念有词。昨天上午,刘彩云不是把六儿轰走了吗,害得两个美女差点大打出手。
六儿当天下午就搬走了,搬到素素她们寝帐来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本来六儿和素素就十分要好,最初也是分在她们帐篷的;可是只睡了一个晚上,六儿就彻底崩溃了。
帐篷里有个叫胖姐的肥妞,那呼噜打的叫个山响,外带磨牙和打嗝,五毒俱全。
六儿睡觉怕吵,实在不堪折磨才搬了出来,现在从哪来的,又夹着铺盖搬回哪去了。
可是胖姐还在,晚上睡觉咋办才好?
祸害呀祸害。
六儿心里暗自思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回可不能含糊了,她把爹娘给买的小首饰都摊出来,反正也没机会戴了;下血本吧,豁出去了。
“胖姐,来下。”
“六儿,啥事?”
“这些好看吗?”。
“太好看了。”
“喜欢吗?”。
“嗯。”
“行,都是你的。”
“真的假的。”胖姐把那小缝眼瞪得和樱桃那么圆。
“这个簪子先给你。以后你和他睡上一个月,我就给你一个,你就睡去吧。”六儿正色道。
“啊?让我卖身,我可不去,我贞洁烈女。”胖姐一听六儿的荤话,都要气哭了。
六儿一跺脚,“放屁,不是卖身。刘彩云可没少笑话你,现在把我也赶出来了。她说我和你就是一条瘦黄瓜外加一个胖倭瓜。你甭管想什么办法,争口气,上那边帐篷睡去。”
刘彩云,那是多厉害的一个人物!
胖姐有点犹豫,可她自小是跑街卖艺的出身,从没拥有过那么多精美的首饰。眼看这些马上一件件都要归自己所有了……
再说刘彩云群众基础实在不好,成天横眉冷对,带死不活;哪像小六整天眉开眼笑,让人一见忘忧那么讨喜。
妈的,豁出去了。
胖姐收拾铺盖,大步流星,强行入住刘彩云她们帐篷去了。
六儿乐得手舞足蹈,指天坏笑,“小样,我就不信吵不死你;跟六儿斗,纯属自取灭亡。”
于是昨天晚上,不幸的刘彩云失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六儿做梦都在偷着乐,半夜居然给乐醒了……
所谓人小鬼大,正是如此。
六儿今天逗素素帮自己也是抖个机灵。
不过还好,六儿心善,她这聪明不算狡诈,顶多算是小小的狡猾。
六儿一想起自己耍的小聪明,正在“嘎嘎”的乐着,只听“嗖”地一声,郭素素慌里慌张跑进了帐篷。
一看郭素素进来一副紧张的表情,六儿就知道自己准又得逞了,她甜甜说着,“好姐姐,到手了吧。”
郭素素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姑……女乃女乃,你这盘腿……干嘛哪?”
六儿双手打了个揖,“我正在念经,我可不是为我自己,我是在向神明祈福,保佑你和姐夫终成眷属。阿弥陀佛。”
郭素素皱了下眉头,娇嗔道,“我在路上才琢磨过来,你就知道拿他逗我,让我跑腿儿。你不知道刚才我有多紧张。”
六儿笑着跳下床,扑过去抱着素素的肩膀,“好姐姐,瞧你吓的,别怕,有我在!美人计得逞啦,喷喷香的地图出锅喽。”
郭素素和周福臣,虽然都是练武之人,可你是默默唧唧,我是慢条斯理。如此拿着捏着,何时才能成双成对?
小六都心急了,要不人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六儿这次倒是又平白给俩人制造了一次独处的机会……
郭素素正色道,“快看,别贫嘴。我马上得给送回去。”说着她掏出张皱巴巴的地图展开了。
六儿低着头,仔细扫了几眼,念叨了几句,就了然于胸了,她转身走了几步坐回了床上。
郭素素吃惊的问道,“你……看完了?”
六儿点头,“然。”
六儿从小就博闻强识,记忆力超群;每次在私塾外面等哥哥放学,只听上几耳朵,哥哥回家背不出的书,她到摇头晃脑的念叨上了。
老苏和六儿娘看在眼里,真是即欢喜又无奈。
这小丫头的脑子怎么如此灵光,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可即便是文曲星下凡,也属于投错了胎,应该投个男儿身才对。
郭素素睁大眼睛问道,“什么叫然,这地图,你这么快就看完了。我不信。”
六儿嘿嘿一乐,“然也就是然也。”
郭素素拨了拨头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丫头,我真是服你了,折腾姐姐没商量,那我真送回去了哦。”
六儿一伸脖子,呲着牙,“带问我最最亲爱的姐夫大人好。”
让小六一逗,素素的脸又红了,她收起地图,好像想起什么似的……
就在这时,六儿不知从哪掏出了一面小铜镜,“姐姐,在找这个吧。”说罢,她夸张的歪着身子举给素素照。
“就你机灵。”素素对着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羞红的粉脸,六儿不时在身后做着鬼脸,吐着舌头。
素素忍住笑意,心想这小丫头倒也没白疼她,冰雪聪明,倒像是自己肚里的蛔虫似的。
素素整理完头发衣装正要出去,六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午饭我不吃了,我那份你吃吧。”说完她一蒙被子,大白天的居然倒头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