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婶子一闭眼,辛苦涂的大白脸立刻就花了:一道黑,一道白往下流汤,配着那大红嘴唇,还有星罗棋布的墨绿色大茶叶……
西门丁被雷了。
自作多情这个词太好了。
到位。
要不是今天另有所图,西门绝对会动武。
田大婶子不明就里,冲回里屋找手巾擦脸,还撒娇道,“西门大官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嫌人家粉涂的厚,就直说呗。”
西门丁被雷劈了。
恬不知耻这个词也挺好。
精彩。
西门丁站了起来,一只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手掌,噼啪作响。他想说点什么吧,又不知从何说起,呲牙裂嘴的坐回了座位。绞尽脑汁,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摆在了桌上。
田大婶子在里屋把脸擦干净了,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她还一头雾水哪,自己寡居多年,平时要有个偷鸡模狗的人,那都是黑天半夜来,一来就直奔里屋。
这个西门大官人真奇怪,要不说人家是体面人,还讲究个循环渐进的过程。
田大婶子虽然有些牢骚,但是一看桌上那锭银子,又绽放出了芙蓉一般的微笑。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人情看钱情。
她又沏了壶茶,这回没放乌龙茶,冲水后叶子太大,再喷脸上,擦着费劲;改小叶龙井了。
那脸皮厚的,抖落着膀子,扭着肥肥的臀部,凌波碎步晃到了西门丁面前,刚张口,“西……”
西门丁一摆手,心说可不能让这婆子开口,听着直起鸡皮疙瘩,再开口不定又说出什么没羞没臊的话来。
他正色道,“这银子,你且先收了去。我有一件事问你,你站到门口回答便是了,切莫靠近。”
支得远点,起码离开面前三步。
省得太吓人。
田大婶子一把抢过银子,麻利塞到怀里,屁也不放一个,乖乖的站到了门口,低眉顺眼。
钱他妈真好使。
西门丁自小到大,直到在这一刻才深深感觉到:有钱真好。
能让世界清静。
什么花钱鱼翅海参,什么散财玩乐嫖赌,什么破费支持红牌……皆是浮云。
他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开口道,“我且问你,有几个外乡卖艺的人可住在你这院子里。”
田大婶子一张嘴,一口歪歪斜斜的老牙,“是啊。”
西门丁点了点头,一摆手,“说话就说话,你就别把嘴张那么大了。”
田大婶子扑哧一乐,丹凤眼一瞟,捂上了嘴。
西门丁兴奋地接着问道,“里面似乎有一个女子,二十来岁年纪,你可熟识?”
田大婶子一看西门那个热乎的表情,再加上西门这个急切的话音,她就明白了八九分。
这娘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原来是自己会错意,表错情了;人家西门是冲着那小娘们来的。
够现眼的。
白激动了。
田大婶子爱做梦,喜欢幻想,但是她可不傻,活那么大岁数了,好歹也吃过几年的干饭。
田大婶子低着头,巴巴的回着,“熟啊,那女的名叫马艳儿,可俊了,我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西门丁端起茶,微微一笑,轻轻抿了口,心情舒畅多了,“唉,这茶不错。”
田大婶子偷眼观看这个青年,那小脸白净细女敕,那鼻子挺括高耸,那眼眉俊朗有情,那身板……那腰包更是鼓的不行。
只可惜自己早生了二十来年,没赶上趟。
不过能够成人之美也不错,兴许还能捞上不少的好处。
想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一步,“那小娘们,是和她男人还有他老公公一起来的,还有一闺女叫婷婷。那娘们虽然生过娃了,但是那小身段,小模样,啧啧,我年轻三十年我都赶不上,水灵啊。”
西门丁抿着嘴,眼中浮现出了一种柔亮的光彩,“他们住哪?”
田大婶子又凑上来一步,眉毛一挑,眼睛一眯,小声道,“后院。”
西门丁一皱眉,“退后,远点站,我说田大婶子,你不用这么激动。那女的今天我怎么没在街上看见啊。”说着,西门丁一端茶杯。
田大婶子一看见这茶杯,实在怕的慌,乖乖退回了门口,“听说病了,说是身子不太舒服,可能是中暑啦。”田大婶子说完,拿眼角溜着西门。
西门丁摇了摇头,“唉,一个女人家家的,顶着个日头赚钱,不易啊。”憋了半晌,他又来了句,“能去后院看看不?”
田大婶子一听,吓了一跳,不由得心说:这也太快了点吧,这事怎么着也得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成朋友。
这要是没安排好,冒冒失失就囫囵了。让人家那个当家的男人知道,自己也月兑不了干系,这种事情在大宋可是重罪。
田大婶子有点含糊了,“西门大官人,这个,不太……”
西门丁脸色阴沉的站了起来,倒背双手,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回头一乐,眼又放光了,“偷看总行吧?”
哎呀!
田大婶子的心,都融化了。
这才叫做真情呀。
排除万难,不畏险阻。
西门大人好样的。
士为知己者死。
田大婶子被感动了一把,她一拍胸脯,舍身忘死状,“走。”
西门丁一听,乐得五官都变形了,跟着田大婶子撒丫子,蹑足潜踪就往后院奔去。
来到了后院,只见一扇小门半掩着,田大婶子一指门缝,抿嘴一乐。
“娘”小院里传来了一声女娃的叫唤,吓了西门丁和田大婶子一跳。
西门丁仗着胆子歪着头往院子里瞧去,但见:
茂密的槐树下,一个三岁小女娃站着,握紧小拳头,两手一上一下,正在给昨天那个小娘子捶腰,那小娘子的身子轻轻扭着,还嘻嘻笑着。
“娘,婷婷好累。”女娃一边擦汗,一边嘟囔。
小娘子一回头,春风一笑,连哄带骗,“婷婷,娘多疼你呀,一会你再给娘扇扇风。”
“呵呵呵呵”,西门丁忍不住乐了,瞧这小娘子,一颦一笑的,多招人疼啊。
什么叫乌龟找王八,王八看绿豆……
田大婶子一听,轻轻拍了下西门的肩膀,“大官人,小点声,再让人听见。”
这时就听院子里发话了,“田大婶子,您在门外呀,咋不进来坐呀。”那小娘子扭扭捏捏的站起身子,一伸懒腰往门口走来。
哎呦妈呀。
田大婶子一拍大腿,都让人听见了。
眼看西门丁的眼睛都直了,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那个没出息的熊样,田大婶子这么无畏的一个人,瞧着都有点臊的晃。
毕竟拉皮条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儿,见不得光,她这也是第一次干,生手。
万一那小娘子是个刚烈的娘们,看出来自己的这些小伎俩……田大婶子脑门上的汗滴滴答答的就流了下来。
门吱扭扭的打开了。
田大婶子吓得腿都打软了,都忘记拉西门逃跑了,她急得老眼一闭,心中暗念:阿弥陀佛,去他地,爱咋地咋地。
只听耳边:
“你好,我是西门,西门丁。我们见过。”
“你好,我是马艳儿,昨天刚见的。”
田大婶子再一睁眼,西门丁和马艳儿的手早就搭在了一起,像熟人那样寒暄了起来。
她擦了擦汗,暗挑大拇指。看来自己这是读老书替古人流泪,咸吃萝卜淡操心。
西门丁和马艳儿在院门口,一个靠着,一个站着;你望着我,我盯着你;一个英俊,一个漂亮;电光火石,惊雷闪电。俩人恨不得都快贴上了,全然不把田大婶子放在眼里。
这是要卸磨杀驴?
田大婶子不太高兴。
这时候,院里的小女娃羞羞答答跑到了门口,揪了揪马艳儿的裙摆,“娘,我要找爹去。”
田大婶子趁机搭话了,“呦,咱们婷婷要找爹去啦。艳儿,走,咱们三人一起上街,我也帮你们拿点家伙事,凑个帮手。”
西门丁一低头,忙抱拳道,“田大婶,马……先告辞了,改日再会。”说着,西门扭身,一步一顿的走了。
马艳儿靠着门,娇美一嗔,“相公走好呀,奴家不远送了。”说着,一抖落香帕子,淡淡冷语,“田大婶,大热天的,您就回屋老实歇了吧。”
马艳儿弯身一揽小女娃的肩膀,“婷婷,你爹一会儿就回来。咱回屋娘给你讲故事去,讲大旱天的及时雨呀是怎么掉的。”
田大婶子一瞅这架势,平日里没看出来,小娘们装得跟个贤妻良母似的;今日里一副凤舞杨柳的狂浪样,再加上这指桑骂槐的臭德行……她心中甚是不服。但是一想起从这事里,没准还能捞着不少的油头,忍就忍了吧。
这边厢,田大婶子看出了马艳儿不是个省油的灯;那边厢,不能让西门那条大鱼咬了钩又月兑开身去。
你们见了面,勾搭上话了,把我田西西甩一边,姥姥。
西门大官人要是如了这个心愿,这笔经纪人的钱我是挣定了。
不收上这笔钱,田字倒着写。
骑驴看唱本子,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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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田大婶子搂着身边的老头子一个劲的猛啃,啃得老头都喘不过气来了,挣扎着干咳了几声,“我说你是要我命啊。一把老骨头,啃什么啊。啃瓜啊。”
田大婶子一推老头,“你丫懂不懂,这叫情趣,情趣。一头死木头,臭猪,卖你的瓜去。死老王。”
原来田大婶子寡居多年,卖瓜的老王头也是鳏夫一个,俩人一来二去就偷偷发展出了一段友谊。
但是年纪都不小了,怕被邻里四方耻笑,俩人也就是偶尔有个接触,老王头有时候来过过夜,仅此而已。
老王头嘿嘿一乐,牙噶蹦蹦直响,“你看,你又看不起我卖瓜了,我卖瓜不比你往外租房子来钱?没有瓜,还有那些菜,你就死磕你那后半院吧。”
田大婶子一把掐向老王头的老腿,“死鬼,告诉你,我想出了一个挣大钱的办法。别小瞧人。”
老王头一转身,“拉到吧,你先把人家拖欠你那房租都追回来,我就给你鞠躬磕头,外带念阿弥陀佛了。”
田大婶一个倔强,坐了起来,打床底下模了会儿,模出了一锭银子,扑到老王头身上,硬生生给塞手里去了。
“你模模,不用睁眼。闭眼,你闭眼模模,这是什么?”
老王头一碰有点冰凉,再一模,又一模,这是一锭银子。好多好多的血汗钱,无数无数的大西瓜也换不来的一锭银子。
哪来的?
田大婶子难道?
老王头不禁打了个冷战,“老婆子,可不能干那种勾当,要杀头的,搞不好要凌迟。”
“啊?”田大婶子心中一惊。
真神了,这死老头子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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