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曹地府贵宾审讯室(审死官)
我望着眼前这个无助的青年——端木凌云,我知道那场风波的结果,改变了他的一生……
七天以后,案子终于彻底了结了。
彭城县衙断:卖艺少女胡美丽的老爹——胡不三系被一块天降陨石砸伤致死,与任何人无干。
让人意外的是,望春茶楼东家将茶楼低价卖给了端木凌云的爹——端木花。
郑泰并没有像自己吹嘘的那样黑白通吃,望春茶楼没他的份。
作为补偿,端木花把自己守寡多年,风情万种的大姨子温晴,慷慨的过户给了郑泰为妾。
望春茶楼停业整顿,重新开始装潢布置。
一个月后,茶楼改头换面,正式更名为“花美人更美”绸缎布艺庄,卖艺少女胡美丽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
也就是那一天,端木花的结发妻子——温氏家业的唯一继承人温柔,在家产被骗走后,又遭到了人生的另一个致命的打击——一纸休书,玩去。
十五年前,小端木怀着一颗懵懂的同情心,天真的拉着刚刚丧父,无家可归的少女胡美丽回家了。
他以为自己强大了,就像是个英雄。
终于可以帮助弱小了。
谁能料到,当这个如此可怜纯真的少女,踏进温府的那一天,一场灾难就降临在了这个原本还算平静的家里。
小端木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看似至真至纯的少女胡美丽,半年前刚刚埋葬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拜师学艺的那个老乐师,在之前的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疯狂的占有了她。
她的亲生父亲得知后,异常的愤怒,拼命的挥着木棒打着这个不贞的女儿。
那个老乐师在背后适时而沉重的砸了一锤,只一锤就把她砸成了一个孤女……
她吓的哭了。
他说既然一个死了,那就让另一个顶替上吧,叫一声爹没有那么难吧?
他再一次撕下了自己伪善的面具。
为了永远把她骑在身下,永世占有她,让她不得翻身。
那个老乐师逼着她与自己假扮父女,准备借卖艺为名,寻个大富大贵的殷实人家,把她嫁出去,顺带给自己找个长期的安乐窝。
小端木更不会知道,那个纯洁无瑕的少女,为了给这个假父亲偿还赌债,不仅一点红唇万人听唱,更是一点红唇万人尝……
那些不光彩的肮脏沉痛的过去,让那个少女变得疯狂而**了,她竟然从恐惧与屈辱中,感受到了一种放纵的快乐,并慢慢沦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幻想挣月兑,却无力闪躲。
她无数次在睡梦中哭醒,却发现身子被紧紧的捆绑在他的床上。
那个老乐师每每见她在夜半醒来,都会平静的对她说同样一句咒语:
跑吧,你跑到天边,我就追到天边;
你嫁人了,我就跟着你嫁人;
不过,你的东西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除非我死了,不然,你还是我的。
这个梦魇般的咒语,像是孙行者的紧箍咒,紧紧的卡在了少女的心中。
只是念咒的不是善良的观音,
而是一只十恶不赦的禽兽。
那个少女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逃离这炼狱般的沉沦生活。
直到风雪天路边的一曲“品三国”……惹出郑泰的一块飞来巨石。
于茶楼的舞台上,不早不晚,刚刚好砸死了那个禽兽不如的老乐师。
……天亮了……
这之前一切一切的侮辱与罪恶,在那老头倒地的一瞬间,完全都被洗白了。
被那鲜红色的,肮脏的禽兽之血洗白了。
那个受尽**,yin乱不堪的胡佩佩,彻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少女胡美丽。
她坚信自己一直很纯很清新。
过去不过是很傻很天真。
只可惜好人才做了不到一天半……
当这个叫做胡美丽的纯情少女第一次踏入富丽豪华的温府,第一眼见到英俊多金的端木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忽然又迷失了。
找不到北了。
于是,她借着请端木花老爷为自己书写状纸之机,百般可怜,媚眼如丝……
直到不费吹灰之力就勾动起天雷地火,惹得雨打娇莲……
她才发现自己所有的yin欲与邪恶之火,竟又再次复燃。
她刺破手指,滴血点点,泪水涟涟,“奴本是清白人家,处子之身,如今怎得做人,不如一死了之……”
端木花心怀舒畅,早已被迷得团团乱转,错把妖孽作仙子,竟意兴阑珊,信誓旦旦。
胡美丽下定决心要用自己全部的手段,去攀附与痴缠这个男人。
她要独自一个人占有这个集英俊和富有于一身的优秀男人。
从身体到心灵再到财产。
独自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必须一个人。
他的善良贤惠的妻子温柔。
他的风骚入骨的情人温晴。
甚至是他的儿子端木花。
一切阻止她幸福生活的人,都必须全他**滚蛋。
受不了了,我崩溃了……
我做为一个资深的审死官,我他**的真的崩溃了。
阎王老爷,原谅我再次说脏话了,不文明了……可是……我他**的真为这帮人渣感到恶心和寒颤。
还好,他们都死去了,惨烈的死去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把我看到知道的一切真相,告诉面前这个可怜的青年。
我情愿他就那么傻乎乎的死去吧……
永远都不要把这个肮脏而灰暗的世界看清。
我,我必须要跳出他的记忆与那段过往了。
不然我会崩溃到底。
我怎么,我到现在有点……不像个审死官了……
我不是救世主……我是堂堂的地狱审判者!
请让我的意志再次回到阴曹地府审讯室吧,别让我在凡间心怀凌乱,备受摧残。
寂寥的狂野上,六儿的呼唤出口了,她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呼唤着玉皇大帝和阎王老爷。
伴随着这句话,不觉间一颗滚烫的热泪,从她美丽明亮的眼眸中轻轻滴下了。
不知怎的,暗夜里突然升起了一道卷天的乌云。
阴曹地府审讯室(端木凌云)
我,我的脸,上怎么突然感觉,有一点湿润和温热,那……是……一滴……眼泪吗?
我伸出手轻轻触模着自己的脸颊,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到……我自己了……
我内心的恐惧此时才真正的迸发出来。
我……怎么……没了?
这种荡然无存的恐怖,竟然比死亡还可怕。
但是,当我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时候,当我的已经无法再被自己触模的时候……
我居然能感觉到那个姑娘眼泪的温度。
湿润。
温热。
一种久违的柔软。
突然袭来。
我痛苦的微笑着,“我是因为出于一个三等特务的高尚而又无私的责任使命感,才救的那个姑娘,除此无他。”
审死官那漆黑的黑眼圈,轻轻的颤动了两下,他微微点了点头,在那张屎黄色的审死状上打了一个对勾,“哦,我知道了。”
哦,我也知道了。
我再一次熟练而老道的扯谎了。
就算是死,也让我死得有一点职业操守吧。
我已经习惯说谎了,掩饰内心是我必须掌握的生存法则。
我只想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在我此生的轮回上,请认真的记录下这样一句话:
端木凌云,一个优秀的特务,死于二十五岁,他没有一天虚度光阴,除了窃取情报就是追忆往昔年华。
不知道我的这个要求可以吗?
我想尽量让我的人生纯粹点,一个爷们,写写事业就好了,别再扯上什么女人,悲伤与身世不幸了。
审死官居然没等我开口,就似有默契般,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审讯室突然变得安静了。
审死官写着写着,突然扬起手,把毛笔扔到了桌上,毛笔上漆黑的墨滴四溅而起,洒落在了我的判词之上。
他,在做什么?
我没看错吧。
当这个家伙颤抖着双手,再次抬起头来看我时,我竟然……看到了他的眼角……盈动着……不该出现的泪光。
审死官幽幽说道,“小伙子,我进入你的记忆了,我写不下去了,我真是没法再写下去了……”
谁能料到,审判到中途,丫竟然双手抱头缩成一团,悲痛的哭了起来,那哭声竟让我几欲心碎。
“我,我是一个审死官,可是我刚才进入你的回忆时……太痛苦了!审问的时候怎么能有感情?我又违规了。你……懂……吗?”。
他痛苦的抬起头,用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的嘴角微微翘起,心念翻转,却仍然轻描淡写,“我……懂,大人,这没什么,我们都一样,违规了。”
但是,那又怎样。
有些情感,注定只能深深的埋在我们最深的心里。
那是任何人,任何神,任何妖魔,任何大罗金仙……任何岁月都无法触及的距离。
我知道我可以蓦然的死去。
我明白我的心痛,我的盼望,我的挣扎。
可我无法欺骗自己。
我必须承认,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再次见到那个美丽的像妖精仙子一样的姑娘。
我也曾经幻想过,她能成为我最亲密的同行。
虽然很危险很刺激,但是,至少我能经常见到她。
我知道我很自私,太自私。
甚至,我承认我还梦想过,我龌龊的梦想过……紧紧拥她在我的怀中,亲吻她靓丽无双的脸颊,让她做我的新娘,纱帐床帏间与她缠绵一世。
但是,那又怎样。
谁能阻止我?
谁能那么残忍的阻止我,和幸福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瞬间,再度重逢。
再此之前,我还以为我的心,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彻底冰冻了,永远都不会再消融与苏醒……
审死官握紧了拳头,“小伙子,你可不可以,不再胡思乱想……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体验你的感情。”
一张紫色的大脸,两条如墨的蚕眉,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一只硕大的鼻子,一个血盆大口。
在我看来,审死官并没有传说中长的那么凶神恶煞。
他只是脸上的五官和颜色以及表情,略微夸张了那么一点而已。
但是,我真的很痛恨看到丫的样子。
因为我从他的脸上,同样看到了自己丑陋而扭曲的表情。
“可以,大人,不如结束审判吧,我即死,一切听从天意。”我居然勇敢的伸出手去,轻拍审死官的肩膀,只想给他一丝安慰。
空的,空空的。
原来我亦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原来这哥们和我一样,躯壳与全都已经无法再被任何人触及。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世间一切,果然不过是虚幻而已。
审死官的干枯而酱紫色的大手,粗狂的抹了抹泪水,“慢着,反正,我也是违规操作了,我决定做一件离经叛道,突破自己的事情。”
他转过身,再次去成千上万数亿的档案资料里,翻找出了三个白色的小纸袋。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打开了纸袋,从里面依次掏出了三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了桌面上。
他认真的问我,“小伙子,你的人生还有没有什么遗憾?”
我不知他在做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唉,对于今生,我无话可说,亦无怨无悔。”
“胡说,你放屁,在我面前你都敢说假话。刚才,我是为了成全你,才听你扯淡的。什么,什么完全出于一个特务的操守?你信吗?”。
审死官扬着两道蚕眉,那不屑的表情,仿佛像是一个和我熟识多年的好友。
“我……”我张口结舌。
“我什么,你明明就是对苏六儿动心了,出于一种复杂的情感,想要保护和保全她。别以为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哼。”审死官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我……”我低下头。
“你还什么无怨无悔,我在你的回忆里看到了,你的痛苦所在,居然还敢说自己无怨无悔。”审死官气的直打自己的脑壳。
我紧紧的咬着嘴唇,我的心脏沉重不堪,我的泪水盘旋打转,
突然间,那泪水终于难以抑制的流了下来。
我再也不能再伪装。
十五年前,十岁的我,就是一个无敌傻蛋。
我知道我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男孩和男人,没有之一。
当我充满幻想的把那个可怜的胡美丽领回家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竟然在幻想着能够娶那个美丽的姐姐回家,我要抱着她每天唱三国给我听,我要读书,我要认字,我要写书,让她唱我写的……
比“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破曹的东风一时绝,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还要好的曲子。
所以我瞎了眼,疯了心,引狼入室,毁掉了我的家。
我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恨我自己,所以我活该倒霉。
十五年前,我拉着一个美丽少女的手,拉着她一路回家,结果害了我的家。
现在,我又拉着一个美丽少女的手,一次又一次的保护她,结果我害死了我自己。
扯平了……
只是第一次,我很傻;这一次,我很满足。
我这样剖白自己可以了吗?
别审了。
赶快终结我的人生吧。
阴曹地府贵宾审讯室外的走廊里
暮然间,审讯室的门“吱扭扭”的打开了,牛头和马面只开了个门缝,神神秘秘的探着两个大脑袋,“大人,您正忙着哪?阎王说请你出来商量点事。”
审死官此刻,正在加班加点的,对一个叫做端木凌云的死人,进行着声泪俱下的特别审判。
他听到牛头马面的召唤,对着面前这个让他无限惋惜的青年说道,“先等等再终结吧。”
审死官面色凝重的来到了走廊里,牛头开口了,“大人,出事了。”
审死官挠了挠头,“出什么事了?”
马面道,“七煞星刚才冲着天上叫了声玉皇大帝,阎王老爷,说是想给这人一年的阳寿。”
审死官摇了摇头,“是……是吗,我看够呛,咱们阎王是最讲求公平公正的。”
牛头道,“唉,咱们阎王刚从玉皇大帝生日宴会回来。”
马面接茬,“结果,他一高兴喝高了,哭着回来的,说他一激动就答应了玉帝说…一年算什么,再让活十年都没问题。”
审死官一听,心中兴奋不已,“所以……”
牛头一皱眉,“阎王爷回来以后捶胸顿足的,正在哇哇哭哪,说从来没徇私舞弊过,一世英名就要让七煞星闹得付之东流了。”
马面补充道,“大人,这……”
审死官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安慰安慰他老人家,别哭坏了身子。”
审死官掩饰着心中的喜悦,踱步到审讯室里查了查典籍和资料。
他沉思了一会儿,对端木凌云开口了,“小伙子,算你没白救她,七煞星一叫唤,玉帝阎王都知道你了。”
端木凌云双手使劲的抱住了自己的头,“这个小丫头,害我丢人都丢到天上去了。”
审死官一乐,“丢什么人呀,你得谢她,阎王爷特赦你再活十年。可是,这个不讲规矩的头儿该怎么开哪。我研究了一下,有这么几种选择啊。
第一,你被救醒了,但是失忆了,就是忘记这辈子所有的事情了;十年后死于一场高空坠物,被,被一块陨石砸死,砸扁;再堕畜生道。
第二,你现在立马投胎,兴许还能赶上,有一个小男孩,十年后死于麻疹,水痘,猩红热,痢疾……出疹子打摆子发热带蹿稀至死;再堕畜生道。
第三……
端木凌云瞪大了惊讶的双眼,“大人,别说了。我现在立刻死了,难道就不能投胎做人了嘛?”
审死官撅着嘴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立刻死了投胎,堕畜生道,只能变猪。”
活着是失忆。
死了是做猪。
再活是借个躯壳,苟延残喘十年。
再堕畜生道是在劫难逃……
端木凌云喘了口气,异常冷静,“大人,我为什么这么惨?”
审死官从一个档案袋里拿了一张白纸出来,“端木青,端木道……你们家的祖先一直老实本分,但是到了你爹这一代……所以……”
端木凌云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大人,您不用再说了,既然我是因为他才来到人世的……我……”
审死官的手有点颤抖了,“唉,我看都不是很好。不然……我这里偷偷留了一个番邦外国的名额,有个叫意塔林的地方,再投胎的话姓马,是个人。”
端木凌云笑了,“我不想选了,就这个吧,我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用一个全新的眼光,看这个世界。”
审死官掐指头算了下,“那要等上两个花甲子,也就是一百二十年了,你等得了吗?”。
“额的个神,额的个神,你咋死了哪?”陈玉莲抱着朱十一,嗷嗷的哭上了。
她推了推六儿,“他真死了吗?俺咋觉得他还能活过来,他咋长得这么不结实?你看俺被你飞扑在地,还怀着娃哪,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