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苑同我说这些见闻的时候,一脸解恨的样子道:“那种女人就活该这样。哪怕她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能安坐宝座。老天有眼,自然有人来收拾她。”
我却知晓,这根本就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原本因为八王作乱和南下平叛这两次征战而满目苍夷的国家,又遇到天灾。这无疑是加重了这个国家的病情。天灾是一,人祸却更为可怕。
九郎,稻花香,兰花香,这些让我熟悉的名字。他曾经在扬州开过一家医馆,名字就是我取的。兰花香,寓意这家医馆能像兰花一样开在幽谷弥足珍贵。
他那时含笑答应的神情依稀孩子我耳边回响。詹台明灭,你明明早已选择了舍我而去,为何现在还来旧事重提?
察觉我的失神,绿苑试着叫了我一声,“十四?”
我回过神来,她看着我担忧道:“你是不是又觉得头晕了?”
之前,失血过多之后,便留下这么个后遗症,每当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都会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我自嘲的看着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的双手,难道我现在也要变成后宫中娇滴滴的美人了?
我抬起头看见绿苑满是沉重的眼睛,作势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道:“没事。我只是稍稍有些犯困了。”
窗外的天一片漆黑,似是这个国家远方的前景看不见任何星光。
朝廷下拨了旨意,破格提升詹台明灭为朝中尚书令执掌税务,官拜四品。这个官职是萧君如临时想出来的。原本尚书省只有参知政事和仆射以及学子。可是学子官级太低,参知政事又是朝中主掌大权的大臣不能交给一个她不信任的人来做。于是便按照学子的职责捏造了一个尚书令出来。官级比学子高,权力却不大。说白了,不过是个闲散官职。
想必萧君如也查出这个九郎是什么人了。她拿这个闲散官职出来,一来是表现朝廷大度,愿意不拘一格将人才。二来也是为了修复自己仁义在外的名声。三则是为了将詹台明灭控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只要进入京城的势力范围,那么就是萧君如说的算了。
这一招将詹台明灭不得不离开自己的老巢,可谓是拔了他的老虎牙。
圣旨前来,詹台明灭接旨。不日,就要携家眷上京。
宫中依然是风平浪静。离白玉堂死已经过了五七,可是我却依然认为他没有死。知觉告诉我,白玉堂一定是躲在这京城的某个角落里。本来,他的归来让我认为所有的一切都能结束。可是,他迟迟不露面之后,我心中就起了疑心。他像是在暗处蛰伏着的猛兽,伺机等待着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三日后,詹台明灭进宫面圣。今日,正是我当值太和殿。自从,十五弟死了之后,紫微宫就被封闭起来。萧君如将所有的奏折都带到乾坤宫批改。议事的地方就改在了太和殿。
我心不在焉的站在大殿的红漆高柱后面。不知怎么的,我现在十分怕看见詹台明灭。离开他之后,我第一次处在这么狼狈的境界。若是被他看见,心中定是嘲笑我当初不识抬举离开他。一想到,从前的九郎这样想我,我心中就一阵紧缩,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大殿的门被两侧的宫女打开。白衣白袍,长发玉冠,他依然还是那么的飘逸出尘,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他的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情,象极了天上的神仙,疏远不近人情。
擦身而过的那一刻,我一低首,一股好闻的墨香,清雅幽深,如空谷溪流清新自然。这是我帮他选的。从前,他记账总是和墨打交道,我为他添置了一块从泉州带来的兰砚,让他身上总带上好闻的兰花香。
从前画眉簪花恩爱两长久,若不是那一夜的撞破,我没准早已和他成亲。现如今,虽在眼前,却咫尺天涯。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一撩袍子,单膝跪地,抱拳举止额间道。
“起来吧。”萧君如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后淡淡道。
詹台明灭站起来道:“臣蒙圣恩,擢升为尚书令,心内感激涕零。定当尽心为国,万死不辞。”
萧君如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道:“爱卿说得好。朕手中现在有一件棘手的事情亟待解决。湖广两州因为天灾没有交税,如今国库空虚急需税收。那么就请爱卿去湖光两州将拖欠的税款筹集。”
詹台明灭垂首半响道:“臣定不辱使命。”
萧君如闻言笑道:“朕就知道爱卿一定有办法。让爱卿来这件事情,似乎有点大材小用了。不如这样,原本一个月应该筹集的税款,就定在这月底上缴。这点事情爱卿应该做得到的吧?”
詹台明灭顿了顿,眉头皱了一下,随后道:“臣领旨。”
“爱卿可千万记住,时间是这月底。如果逾期,或者是不能拿到足够的税款,有什么下场,你该是知晓的。”她盯着詹台明灭半响,仿佛一头饿狼盯着毫无防备的山羊一样。
詹台明灭申请略微僵硬,语气不善道:“多谢皇上提点。”
待到詹台明灭走出宫殿大门之后,萧君如突然开口道:“看来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老情人相见,连句话都不说。真是枉费了朕为你们安排的这一个戏台。”
我苦笑,她难道以为我和詹台明灭之间还藕断丝连么?他一次一次欺骗我,将我身边的人夺走,我恨不得这一生都不要和他再见。
“皇上高估奴婢了。奴婢只不过是詹台大人的一个棋子而已。”
“可是,我怎么听到的詹台明灭是个世间难得的痴情种子,年近而立却依然没有娶妻。自从两年前的他便再也没有提及自己的婚事,现在就算身边也只有一个妾室。妻位还为了某人空出来呢。”她若有所指的看着,那眼神仿佛在等着我回答。
十四,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妻。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多少次,他这样问过我。我总是撇过头去,厌恶的闭上眼。其实,我心里是知道的他心中有我。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可是,家国天下,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他身上有血海深仇,我是他仇人的女儿。单是这一点,我就不能和他在一起。
诚然,他比起十五弟比起萧钰更加适合这个皇位。他心思慎密,面的萧君如应对自如,能在短短时间内得到众多民心。可是,我却怎么也不能选他作为皇位的继承人。
我始终和他不是同一朝代的人。我不可能让他继承锦绣的皇位。
“怎么了?”萧君如似乎看到我失神的样子,更加的开心,“想起从前在一起的甜蜜了?”
“皇上说笑了。奴婢对詹台大人并无半点私情。”我连忙否认道。
“这样才对。我的好妹妹。男人和情爱都不可信。你输只输在一个情字上。你若是没有心中的软弱,我兴许会欣赏你,让你当我的左膀右臂,同我贡享这天下繁华。”她告诫着,却挥手示意她后宫中的一个面首上前。
那男子长得十分俊俏,慢慢走到萧君如身边,跪下轻吻她的衣角,然后宛若猫咪一般恳求道:“皇上,请让臣下服侍您。”
萧君如伸出手逗弄着跪在地上求欢的男宠,毫不在意地说道:“父皇总说女子不如男。你看,这个男人到底哪里比得过女子了?他这个模样就像是发*的公狗。”说着,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那个男子。
我对她这样放浪形骸的生活没有兴趣。诚如她所言,我不相信女子不如男。可是,我同样也认为男子应该和女子平等。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刻意扭曲别人的人生,这可能对她来说早已是一种习惯。
大殿上的男子放柔了嗓音,继续恳求道:“皇上,请多多疼爱臣下。”说着,手刻意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自行抚慰起来,让她看见自己yin乱的姿态,以求得到恩泽。
他的嗓音妖冶,仿佛能将人的心给揪住了。我不觉面红耳赤,打算退出去。
萧君如却笑道:“皇妹怎么不多看一会儿?是不是这男子比不上你菊花香里的极品小倌?”说着,在男子的胸前的殷虹上使劲一捏。
“皇,皇上,求皇上疼惜。”男子痛苦的叫出声来。我看着他半果着身子,跪在地上,脸上泛着红潮,眼神迷离,整个人已经全然失去自我了。
“回皇上。奴婢丑陋,恐坏了皇上的兴致。请准许奴婢先行告退。”说罢,我跪在地上。
萧君如睨了我半响,突然像是惊奇一般道:“你莫不是还未成人吧?”
我低头不语。论年纪,我确实早就过了嫁人的年纪,如今已经双十年华,在京中算是老姑娘了。萧君如十四岁成亲,十六岁与第一任驸马和离。十六岁再次成亲,二十岁于第二任驸马和离。二十三岁又一次成亲,二十三岁和离。二十四岁于现任驸马成亲,道如今二十八岁。在外养了面首无数,驸马都无权过问。
兴许于她而言,和男子同房不过是一时心起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问我。
见我不答话,她突然合不住的笑道:“看来你和那些男子也不过是过家家酒。同吃同住,却未发生任何事情。不知是你不通人事,还是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