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入夏,只适合种些豆类和白菜,所以她在高处搭了架子种豇豆、四季豆,底下就种点大白菜、油麦菜之类,还有土豆和红薯,木耳,她种的这些菜都是生长周期短的,很快就能长出来的,管自己家吃就够了。另外她还考虑,这亩地不能光种菜,这吃不完的菜可以拿去换钱,可是这光种菜不挣钱,要种点别的。
她和娘去过几趟集市就知道,这肉禽类是要比普通的蔬菜贵些的,但是这个小园子要是养上鸡鸭的话可能不妥,因为书院终归不是自己家里,白天她还在这园子里待会,晚上自然要回去的,若是养了鸡鸭没有人看着的话,被人偷了就白养了。所以她认真考虑了一番,决定这块地用来种些药材。
药材可是好东西,她问过集市上药铺里的一些药草的价钱,可比菜贵,要是能种点药材卖到药铺去,就能挣多点钱,到时候能换点粮食。
不过根据这儿的土壤和气候条件,她首选是种植山药、生地、板蓝根、桑叶、凉粉草、鸡骨草、淮山、粉葛这些成本低经济效益高的药材,而且实行轮作。像淮山、粉葛通过切片、晒干或烘干等简易工序,就能制成了中药。
计划好了,就开始犁地。这犁地翻土都是辛苦活,她现在身板子还小,力气也使不上,对着那一大片地,用劲全力,挥舞着那小锄头,满头大汗,锄几下休息半天,本来这下地的农活主要都是男人来做的,农村的女娃从小还是在家养蚕摘茧,纺纱织布,或者帮人绣花缝补,洗衣做饭之类。
但是现在这块地是她一个人的,也指不上家里人过来帮忙了,所以全靠自己慢慢来。
在书院里,浇地施肥都算方便,水就从书院后面的水井里打。肥料主要从家里带来稻草烧成草木灰撒,有机肥就指望那书院后面的茅房了。
每每去的时候,她又用块棉布绑了半边脸,遮捂住鼻子,然后拎了桶到后面去掏粪。不过因为这书院的都是男人,那可都是男人上厕所的地方,就怕撞见男孩子或夫子要在那儿解手。
几周时间,那块小地方也给敏儿整的像模像样了。在她的精心料理下,那些菜长的又壮又肥,药材也抽了苗,发了芽。她摘下菜来,背了满满一箩筐大白菜、土豆、红薯还有药材去集市上卖。
集市上摆摊的好些个村民遇到她,看着她背着这么一大篓子东西来卖,都十分新鲜,不知道这傻丫头哪儿摘的那么多菜,还笑着说李家富裕了,都有富余的东西来卖了。
因为她种的白菜、土豆和红薯都挺大,价钱也便宜,集市上买她东西的人也多,不一会功夫就卖了二十文钱,然后她又拿一些经过她简单加工过的药材去药铺卖。镇上有好几家药铺,现在昭国商业发展还挺迅速,市面上在药材供应方面,也刚刚开始出现药市和老字号药店,所以都还没有大规模的供货渠道确定,其中一所药铺叫同济堂可是收敏儿这种零散药草。零散卖的自然是价钱不高,但是已经让敏儿十分高兴了。那些加工过的山药一共卖了四十文,总共就有六十文钱了。
卖得的钱敏儿就拿去换了点米,现在米果然贵了,涨到十五文一斗了,她只买了两斗米,剩下的三十文钱先留着,装进自己的荷包,留着以后再买种子用。
她的菜地里还有菜,回家的时候,她又去摘了些回来,还带着那两斗米,这让家里人颇为吃惊。李嫂子追问敏儿这米和菜哪儿来的。敏儿就笑嘻嘻的说,自己在书院里面帮洒扫干活,院工看她勤快,就多给了些工钱买的。
“能有这么多?”李嫂子给她把那筐子卸下纳闷,这些米在市面上卖怎么也得三十文,那些菜就不必说,怎么也得值十几文,自己和老太太出去做床被子也只有五文。
“哟,春儿有出息了?”李顺也颇为惊奇,笑道:“还有两斗米呢!”
“没想到咱们这两个月才出去整了几床被子,这春儿就能上外头去干活了?”老太太挺高兴。
大家一时高兴,光想着书院原来那么能挣钱!
顺儿媳妇笑道:“那是,那儿都是些富庶人家的子弟念书的地方啊。人家出手大方!”
其实这和大不大方没有关系,木讷的顺儿媳妇一句话,倒是点醒了李嫂子,她心存疑惑:“那书院不是不让女娃子随便进去的?你怎么进去的?”
李嫂子这一问,大家才回过神来,想到这事儿不一般。
敏儿一怔,知道这事瞒不过,只好老实道:“嗯,我自有办法。”
她转过身,去搜了搜筐子里用一粗布包袱包的东西。
“看!”她从包袱里抖出件衣服给李家人看。“我就换了这衣裳,进去的。”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小心翼翼的观察家里人的反应。
“啊?”李嫂子拿过那衣服翻来看看,是件普通的粗布衣裳,没什么特别。但是是件男孩子的衣裳。
李嫂子一皱眉,放下那衣服惊道:“你胆子这么大?!居然装了男孩子进去的?”
这女扮男装混进书院可不是小事,要是让书院的人知道告到村长哪儿,可是要受重罚的,估计要抽几鞭子,而且哪儿只许男的进去,一个女儿家混在里头,事关她将来的名声。
老太太马上翻了脸,面色暗灰起来:“哎呦喂,春儿,你真是傻哟!”
先不问这衣服哪儿来的,李嫂子就有点头晕,只严肃道:“春儿,哪儿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李山海接过那衣裳明白过来,皱眉道:“这事是有些荒唐!”
李顺却笑:“咱春儿不傻嘛,人小鬼大!这主意都能想的出嘿!”
老太太攥紧拳头,举手就是朝李顺头上用力拍了下:“嘿什么嘿!你就别带坏咱孙女!”
李顺怕了他老娘的凶样不满道:“娘,我都老大不小的,您还打我?我又没说傻春做的对!”
老太太皱了眉去看李老头道:“这事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孩子他爷爷,你说句话。”
敏儿垂了头,看了看大家,又将目光急切的转向爷爷,见他又在吧嗒吧嗒的弓着腰蹲在那儿抽旱烟了。
李老头从始至终都还没说过句话。
“爷爷,让我去吧,那儿书院同意我去的,只要不是让人发现就成。”敏儿小声央求,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李老头一边看着,微微蹙了眉,别人家的孩子在家做做家务就行了,自己的孩子还要出去抛投露脸的赚钱补贴家用,他把烟往鞋底磕了磕,站起来朝敏儿走过去问道:“这洒扫的事情也不好做吧?”
李老头看着这么一大筐白菜很是新鲜,拿着手里掂量了下,也挺沉,又看敏儿皮肤最近好像晒得黑了许多,原来女敕女敕的脸上有些粗糙的印子,脚上新作的布鞋上还有些新泥。两个小手在衣角上揉着,李老头就顺手抓来看看,没想到小手上全是磨过的血泡,上面有的新长了小茧。
老太太和李山海,李嫂子看在眼里,有些心痛。
“嗯,只要每日从井里打水上来,把大院子拖洗干净,再给园子里除除草就行了。”看着爷爷沉默,敏儿又急的在他面前蹦道:“那儿洒扫的活轻松,又有钱。我一个人都能做的来的。爷爷,您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敏儿拉着李老的衣袖恳求他。
轻松?李老头看不然。但是让他感动的是,自己这个孙女虽然小,却比他儿子李顺更顾念这个家,在家病了大半年都是她个小人儿照顾的。
所以李老头点了点头发话了:“去吧!”
他李老头就是个胆大的人,什么风浪没见过?不像家里的这些人都只会围着那一亩三分地转悠,他这孙女有胆子,这点像他。
敏儿一听嘿嘿一笑,轻轻松松的,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米牙笑
“李老头,你可是病糊涂了?”老太太脑门子一下都要晕了喊道。
“不出海打不着鱼,不持家不知这持家难!”李老头一声叹息后勉强笑道:“咱春儿,小小年纪真是懂事了。”
李顺觉得这话好像是冲他说的,心里有些不满意,回了屋子,就和媳妇道:“这个傻春傻不愣噔的,就是胆子极其大。她这混进书院不假,但是就是去洒扫,也不能得那么多钱买这些菜回来,可别是偷人家书院伙房的菜!”
顺儿媳妇就小声道:“可是,咱家也快没米下锅了,你又不去出海,咱家靠什么吃饭呢?咱小冬子这几日都吃不饱饭了。”
李顺道:“我难道不为家?那出海能打得到什么鱼?我可是做大事,挣大钱的,放着这好好的商人家不去利用,成天就想着种地打渔,打渔种地,就是这李家都是傻子,我也不傻!”
顺儿媳妇被他吼的不敢再多说一句。
另一边李嫂子听到李顺嚷嚷,拿着那春儿方才拿出来的衣服模了模。这料子是粗布的,虽然春儿说是兰妹子给的,可是不像是阿六敦穿的衣服,李嫂子感觉事有蹊跷,心下存了疑虑。
看了敏儿一眼问:“春儿,你可千万别偷了人家菜。”
看着一家人对她大眼瞪小眼。
“娘——我是这样的人么?”敏儿有些生气,没想到隔壁小叔子这样说她:“不信您去问问书院的院工和夫子,我要是偷的,明儿我还能上那去洒扫么?”
李嫂子皱眉,琢磨这事她要弄个明白。
敏儿给家里拿完菜,就想到还要知恩图报,她又特别从地里选了摘了几棵大白菜用竹筐装了,给孙夫子家送去。
她着一身藕荷色小衣,头上两个包子头,扎着蓝色的头绳,一双绣花蓝色小布鞋,挎了个小篮子,就蹦蹦跳跳去了。
“送给我的?”孙常礼正好下了课,散了学,在的路上遇见她,接过一篮子的红薯,白菜和土豆,有些惊奇。
“嗯,我自己种的!夫子一定要尝尝。”敏儿笑的特别甜,一双星子的眼眸闪啊闪的。
孙夫子谢过敏儿,与她和颜悦色的多说了几句之后,就高兴的往家走,敏儿背着手在那儿站着,一直望着孙夫子离去的背影傻笑。
“咦!傻春怎么会给你爹送东西啊!”敏儿这给孙夫子送菜,正巧那桃花四和余大嘴路过也见了这一幕,还纳闷。
阿六敦走在后面也看见了,那小手里攥着的小树棍一下子分了两截。
桃花四也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