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劲回来,他们就可以长相守。
但是……
唐劲不是一个玩意儿,唐劲是一个人。不是她的敌人,是她喜欢的人——因为敬重与欣赏,因为熟悉与惯性,所以喜欢。
这样子,玩儿唐劲可以,欺负唐劲可以,然而有些法子,却不可以往唐劲身上使。
又不是对敌。对自己喜欢的人,她还没那么不择手段。
简丹叹了一口气,洗洗睡去了。
慢慢儿来吧。反正看唐劲那样儿,最爱的是武术不是出任务,并没打算一辈子穿军装,亦不曾雄心勃勃地想要往上升,只不过喜欢得瑟、有那么一点小官迷而已,那这事儿就好办——多勾引勾引,多忽悠忽悠,多哄哄多骗骗,只要肯下功夫,唐劲总能早点转业。
还有一种可能,则是唐劲伤退。
但这绝不是好事儿,所以简丹一点也不稀罕——健康乃人生第一财富,故而比起唐劲伤退,简丹宁愿唐劲好好儿地,哪怕唐劲在千里之外**那高危活计。
……
圣诞过了就是元旦。元旦一过,年底就近在眼前了——至少大小商家,已经开始陆续推出新年活动。
可惜简丹对此一无所觉,因为她已经好几周没去逛街了。而唐劲则拿到了假条。
同时拿到假条的,还有韩青扬。两人离队日期一样,但归队日期不同。因为唐劲是正常休假,可韩青扬去年没休,前年、大前年休是休了,却不是在过年这会儿休。所以,补偿加上春节法定假期,这回一口气给了五十二天。若不是到时候春训开始、不能错过,还能再多几天。
其实按条例,军官休假过期作废,不能累计到下一年。但军官休假制度本身,是为了给军人们上“润滑油”,让他们更好地工作。而他们这种单位,训练重任务多压力大,因此,只要人手能排得出来,这假就尽量休。对这一点,哪怕黑脸刻板一如侯政,也十二分地支持——很简单,比起心理小组,回老家看看爹妈、抱抱老婆逗逗孩子,才是最好的调节方法。
所以,他们的休假率比大多数单位的基层军官反而还要高一些。而去年没休的今年来个双份,只要排得出来,那一点也不奇怪。
……
杨队喜欢枪,喜欢刀,喜欢好烟与好酒,喜欢很多很多东西……还喜欢发假条
山里的西北风呼啦啦地吹。不过宿舍楼朝南,背风,还能晒太阳。
杨队一身迷彩,抖着一小把假条,叼着大半支烟,悠然走过明亮的走廊,在一一零四赏金元宝一般,“嚓”一下发出去了第一张假条。
拿到假条的欢呼,同宿舍的嗷嗷叫着扑了过去,隔壁宿舍的也给招了来,一时间三个折腾一个。还有一个刚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出来,闻声探头一看,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立马飞奔而来、加入战团。
杨队笑眯眯看了一小会儿,摘了烟一弹灰又叼上,踱向一一零八。
唐劲与韩青扬都在。杨队慢吞吞抽了一张给唐劲,看着唐劲乐得没形没状,杨队嘴一歪摇摇头,潇潇洒洒抽了另一张,给韩青扬。
韩青扬接过假条,勾勾唇角意思意思算是笑过了,直直看着杨队——确切而言,看着杨队的烟。
杨队一怔,旋即无奈掐了烟。特种兵的夜视力很重要,尤其狙击手。而强烈的紫外线、吸烟、过多的高饱和脂肪、污染以及辐射等,都会产生自由基,对夜视力造成损害;相对的,维生素C、维生素E以及花青素等抗氧化剂,则对保护乃至改善夜视力有帮助。
只是偶尔几根烟,造成的影响微乎及微,故而老营里绝大多数人并不会介意几口二手烟。
可韩青扬在乎。
不止吸烟,还有其它一大串条例。
正是因为韩青扬在乎,所以他才能成为最好的狙击手之一。
而目前,身为这里的一号狙,韩青扬不仅自己不沾一丁点烟,还在给新人传授经验的时候,明确加上了这一条。
狙击手听起来很酷,做起来很难。不提作为一个后方位置,该如何向战友提供支持、如何把握全局,仅就最基本的基本功而言,要想在八百米外乃至一公里外发现目标、一击毙命,不仅需要大量的反复的训练,还需要非同一般的耐心与节制。
连不吸烟都做不到,趁早滚蛋
他们的活儿要是干得不漂亮,代价不是奖金不是薪水,而是性命。因此对韩青扬这些戒律,连侯政那个几十年的大烟枪老顽固也心甘情愿退避三舍,更不用说杨队了——杨队的烟瘾没侯政那么大,他的烟龄虽然也上了两位数了,可要不让杨队抽,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杨队从一一零八出来,重新点上他那半支烟,继续发假条去了。
唐劲把假条瞅了两遍,又瞧了瞧反面,斜次里一倒,高高兴兴挂韩青扬肩上去了:“阿面,你多少天来着——哇?这么长嗐,真浪费,还不如给我呐……”你又没老婆,爹娘离婚还都再婚了,过年凑个热闹还成,这么长的假,你能住他们家里?连玩的地方都没有“嗳,去我家不?顺便逛逛天安门”
韩青扬正在琢磨怎么跟唐劲开口,一听直接就答应了——不管怎么说,总要亲眼见过了人,他才放心
唐劲登时高兴了,一瞧没啥事儿,拉韩青扬出去练。
韩青扬答应归答应,心下还是有点不安:他怎么能把小嫂子当目标对象侦查模底呢?那是自己人多不好结果内疚之下,韩青扬格外好说话,当即毫无反抗地让唐劲给拖出去了。
其实韩青扬也是当局者迷。毋庸置疑,这种心态古来有之、常见得就像春天开花夏天打雷——完全是相儿媳的心情嘛
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年代里,广大封建家长们,就是这么替他们的儿女操心的。而直到现在,相亲这种活动,依旧在大江南北、在全球全世界,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
元旦三天休息,简丹全都呆在家里。享受家庭聚会,是多好的一个娱乐项目啊
既不花什么钱,又叫人身心愉快。
在此其间,简芳找了个空儿,跟简丹商量了一件事——她跟孙兴华决定再要一个孩子;但鉴于他们的单位性质,需要“活动活动”,才能拿到准生证:政策规定,第一胎有残疾的,可以生第二胎。简丹去年出过车祸,孙兴华老战友那儿走走门路,从医院开一个“脑震荡后遗症”的证明,就能把这准生证办下来。
只是,说起来可不怎么好听
简丹一听莞尔。她上辈子的同学里,有一家就用过这一招——哥哥有一点弱视,那对父母借此办了个准生证,又生了个弟弟。
何况“一胎化”这政策,当年没经过严密论证就强制推行,不仅新闻媒体铺天盖地只有一个声音,连《人口学》等学术杂志,也被政治胁裹,文章观点一面倒。简丹上辈子在开放的环境里呆久了,心底对此很是鄙视:计划生育是有必要,但“一胎化”却很有待商榷。你不仁我不义,政策不理性,小百姓何必奉其为圣旨?既然有门路可走、有空子可钻,那当然不能放过
所以简丹暗笑“洗脑成功”,当即举双手支持,挽着简芳调侃了一通,心底里大松了一口气——简丹的确很高兴能再活一辈子,然而简丹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原来那小姑娘、占了人家莫大的便宜。
没办法,作为军人,对敌固然冷酷无情,但对自己人却不。而且,三位数的军旅生涯,令简丹养成了一种骨子里的刚直硬朗。
故而,既然这对父母打定主意再生一个,简丹良心负担大减,深觉轻松。
而夫妻俩会下定这个决心,与简丹经济独立不无关系。
一开始吧,孙兴华心动归心动,并没把这事正儿八经提出来跟简芳商量。因为供了新房,加上简丹读书的花销,以他们的收入,要再养一个孩子,难免吃力。
可简丹自己赚钱了还赚得不少……
连带主意大了翅膀硬了不用他们操心、也不爱让他们管了
夫妻俩很高兴,但也难免失落。
结果他们寂寞了半个学期,商量商量,犹犹豫豫翻出每年单位组织的体检单看看,犹犹豫豫去咨询了医生;又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迟疑了两个月,终于拍板——再生一个
他们两人平均一下,才四十岁呐,再养一个孩子,一点儿也没问题。
网订了一堆孕期饮食、母婴互动之类的书送给那对夫妻,又把简芳调侃了两回,简丹带着一点小苦恼返校了。
之前几个月里,简丹的工作效率有所提高,学习效率则是有大幅度提高——毕竟她已经百十年没用这些语言和符号来工作了,加上知识体系不一样,一开始难免需要逐步适应——所以简丹的日常时间表,又出现了新的空白
这令简丹不大高兴。因为简丹发现,她找不到项目,来填补这新的空白了。
平常的时候,清早晨练、白天上学;晚上工作,偶尔也写点作业;再就是接唐劲的电话,坐在被窝里看会儿经济学,然后睡觉。到了周末,则与闺蜜、与同学出去玩,回家看望父母,晒晒太阳喝喝茶……
首先,简丹不追求考试成绩,她只是需要那些知识,所以学习时,简丹目标明确,只需要小量练习,基本上完成课堂作业就足够了,自然愉快。
其次,简丹享受自己的工作,毕竟这个能卖钱,而且颇能卖钱。另外,她还可以把她最痛恨的敌人,换个名字,安排成反派角色,虐他个死去活来;把她的战友们,也换个名字,安排成正派角色,让大家团聚,而不是各奔东西、陆续牺牲……
这比写回忆录轻松多了。回忆录必须忠于历史,历数那些遗憾,难免令人伤感。
故而简丹码字也码得欢快
最后,睡前阅读亦是。因为简丹给自己挑的经济学教材,来自大西洋彼岸,与国内绝大多数教材不同,是以学生为导向的,诙谐幽默,与时俱进,举例生动,解析简明,读起来一点也不累,还很有趣——说白了,那书的作者,写书的时候,考虑的就是怎么让读者“爱上”这本书。怎么让读者看得高兴、看得轻松,怎么让读者不知不觉就看完了整本书
否则简丹也不至于特地去邮购了。
如此一来,这些事,简丹都乐在其中;所以要想填满新的空白,简丹无疑需要另外一桩令她乐在其中的事——可简丹找不到了
这种情况,在考试周来临后,随着一门又一门科目的结束,逐渐变得格外严重。
舍友们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迫不及待地回家了;同样回家的还有一大半的本科生、研究生。园子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起来。自修教室关闭了一大半。教学区平日里满满当当的自行车停放区,如今空得可以踢足球。
简丹在考试的间隙里,已经闲极无聊,为自己家做了个大扫除,内务标准的大扫除——宁欣欣也要考试、也要过寒假,两边一商议,简丹同意宁欣欣到下学期开学再过来。
等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简丹回家了:训练照旧,每天工作十一二个小时,吃简芳做的饭,跟孙兴华玩玩军棋,接唐劲的电话,看她自己花大价钱邮购的原版书。
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三天,简丹一个电话打给潘静,约潘静一起去一趟香港——简丹的书在回家的第一天就看完了,而她的投资分析在过去的两个多月里已经逐步完成了大半,这一周进行梳理与总结,马上就可以付诸行动了。所以简丹需要一个H股账户。
毫无疑问,作为散户,要想稳定盈利,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是对沪深两市的国情特点有着深刻的了解与掌握、或者有确凿可信的小道消息,这类散户适合进入A股市场;第二条,则是有一套有效的投资策略,这类则适合进入香港H股市场——因为后者比前者有更为健全的运行机制、监督机制与披露机制。比起上市公司与机构等,散户在投资市场上弱势,所以这些对他们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保障。
简丹很清楚,自己属于第二种散户。而鉴于大陆目前没有开放港股市场,她需要去一趟香港,在花期银行或者恒生银行,开一个账户。
当然,目前,二零零五年二月,上证指数只有一千两三百点,比起零零年到零一年的两千多点,实在是低位。物极必反,简丹相信,在四五年的徘徊之后,A股会迎来一轮牛市。
但是,A股的股指期货没开放,不能直接买大盘指数而大盘涨并不等于你选的股票涨。至于基金……
嘿嘿,简丹太清楚内地的基金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干了些什么好事儿到零五年这会儿,正规的商业基金也只是刚刚起步而已,远未达到可以令人信赖的地步。
所以简丹对A股市场避而远之:这是一个混乱的原始战场,没有规律可循。而没把握的仗,能不打就不打。
作为一个指挥官,一个将军,简丹从来不是赌徒——因为她手中的砝码是属下的生命,是人民的利益,沉甸甸血淋淋,她赌不起
……
潘静欣然应约——年底了,她正想买点东西呢
简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故而去年十二月那会儿,简丹就去公安局办了港澳通行证。而潘静在高考结束后跟她妈妈去了一次,旅游兼购物,通行证办得更早,签注一下就能用。
于是考试后第六天,简丹与潘静直飞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