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位据说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刘雪娇在过门的第二天,就和谢锦书唱起了对台戏。
这天早上,谢锦书吩咐厨房将李恒夫妇的早饭让下人送到了他们房里。可是刘雪娇只尝了一口莲子羹就皱眉道:“太甜了!放这么多糖干什么?”
送早餐的小丫头说:“回三少夫人,并没有放很多糖呀。二少夫人知道您不爱吃甜的,还特意嘱咐厨房少放了一些糖呢。”
刘雪娇哼了一声,将碗放在矮几上。
李恒训斥那个小丫头:“你没长耳朵吗?三少夫人说这莲子羹太甜了。你还不赶快拿回去重新做一碗来?”
小丫头诚惶诚恐地将那碗莲子羹捧起来,畏怯地看着李恒和刘雪娇:“三少爷、三少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重新做。”
端着碗出去了。
郑大娘将新少夫人对莲子羹不满的事情及时汇报给了谢锦书。
谢锦书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夫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啊。这才过门第二天,就耍威风,不知道是在娘家娇纵惯了,还是有别的意思。”
郑大娘说:“这没什么,个人有个人的口味,二少夫人也别太在意了,我已经让人重新做了一碗送过去了。”
谢锦书摆了摆手:“郑大娘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又赶到夫人房里,看新妇在敬茶的时候,对待公婆是什么态度。果然不出她所料,当着定国公夫妇的面,刘雪娇表现得规规矩矩,甚至还有几分胆怯,也不知是真的出于对公婆的尊敬,还是刻意做出来的。
谢锦书含笑站在夫人身后,搀扶着夫人接受了新婚夫妇的敬茶,赠送了礼物,自始至终一言未发,也没有提到刘雪娇嫌莲子羹太甜的事情,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刘雪娇,是冲着自己来的。目前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刘雪娇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她在一点一点孤立自己,这从她对待公婆毕恭毕敬的举动上就能看出来。
吃午饭的时候,刘雪娇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新妇的身份,落落大方地指挥下人们上菜,还抢先搀扶着夫人坐下,自己则很自然地取代了谢锦书平常的的位置,坐在夫人下首,准备随时伺候婆婆大人。
谢锦书满脸含笑地走过来:“雪娇妹妹,那边是你的位置,我扶你过去坐吧。”
刘雪娇仿佛早有准备:“二嫂,不必麻烦了,坐在这里,我可以随时侍奉母亲。”
“雪娇妹妹,你才过门,怎么好意思让你这样辛苦?想侍奉母亲,也不在乎这一顿饭,妹妹还是和三弟坐在一起吧。”
虽然刘雪娇好意思抢谢锦书的位置,可李恒却不大好意思抢李慎的位置,尽管李慎今天衙门里事情忙不回来吃午饭。
刘雪娇看了半天,只好笑道:“那好吧,我坐到那边去。二嫂不会怪我不懂事吧?”
谢锦书说:“哪里哪里?雪娇妹妹这么懂事,过门第二天就抢着服侍母亲,我敬佩还敬佩不过来呢,怎么会怪你不懂事?”
定国公举起筷子:“好了,都是一家人,不用讲究这么多,快开饭吧。”
等他动了筷子,其余的人才开始吃饭。
别扭的午餐结束,谢锦书回到自己房里,秋云迎了上来:“二少夫人,刚刚彭嫂子来了。”
“她说有什么事吗?”。
“夏至节快到了,彭嫂子来问问,今年夏至,各房主子们需不需要添些新衣服?”
谢锦书想了想说:“上个月入夏的时候才做过衣服,就不用都添了。回头,你到各房去问问,有个别想添置夏装的,就告诉我,我再吩咐彭嫂子去做。”
秋云点点头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慎回来了。谢锦书急忙迎上去:“吃过饭了吗?我叫厨房弄些点心来。”
李慎说:“不忙,我在外面吃过了。”看谢锦书神色有些疲倦,笑问道,“今天怎么好像不太精神?”
谢锦书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
“是不是三弟妹不好对付呀?”李慎一面接过羽儿递过来的茶,一面问。
谢锦书摆摆手,羽儿会意地出去了。
谢锦书这才说:“这位三少夫人,以前我也打听过她的品行,据说是知书达理,可怎么一过了门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怎么?”李慎警惕地睁大眼睛,“她找你麻烦了?”
谢锦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找麻烦,可是今天早上,我吩咐厨房做的莲子羹,她说太甜了,一口都没用,三弟又叫厨房重新做了送过去。我在想啊,即使莲子羹不合口味,也用不着这么明说出来。才过门的新媳妇,哪里有这么张狂的。”
“母亲怎么说?”
“我没告诉母亲,怕她生气。”
李慎安慰她:“也许只是莲子羹不合口味罢了,你也别多想,别和她计较。”
谢锦书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为李慎换了衣裳,服侍他午睡。她知道,作为一个不管家事的男人,李慎很难理解女人和女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心理战争。
当然,她更不能和刘雪娇对着干,人家是才过门的新媳妇儿,弄不好,会给大家留下一个自己欺生的印象。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天之后,新妇回门,谢锦书早早就准备好了丝绸、玉器、时令瓜果等礼物,吩咐李忠装在马车上。
可是李恒只看了一眼礼物,就问李忠:“就是这些了吗?”。
李忠不明白李恒的意思,赶紧上前回答:“回三少爷,回门的礼品都在这里了。”
李恒皱眉道:“这也太寒酸了吧。这是定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回门,不是穷门小户的媳妇回门,怎么不多准备些礼品?”
李忠小心地回答:“三少爷,这些礼品,是二少夫人和老爷夫人斟酌着定的。”抬出定国公夫妇,目的就是让李恒不要再挑刺儿。
可是李恒当即沉下脸来:“恐怕是二少夫人一手操办的吧。夫人不是早就把掌家的大权教给她了吗?怎么,她就是这样当家的?独独叫我没面子?”
李忠不敢言语,嗫嚅道:“要不,我去给二少夫人说一声?”
刘雪娇在一旁很不高兴地挽住了李恒的胳膊:“算了算了,我哥哥不会计较这些的。别耽误了时辰,走吧。”
管家李忠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擦擦额头的汗,赶忙来到乐心居,将李恒嫌礼品太少的事情告诉了谢锦书。
谢锦书按住太阳穴:“我知道了,李叔,你先下去吧。”
李忠说:“二少夫人,这礼品不算少了,以前,大少夫人回门,礼品也只有这次的一多半,这位三少夫人……”
谢锦书截住他的话头:“李叔,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李忠弯了弯腰,走了。
太阳下山前,李恒夫妇回来了。
定国公问:“刘大人可好?”因为是同僚,就关心了一下,尽管这位同僚以前总是跟着袁天建和自己作对。
刘雪娇低头答道说:“回父亲的话,家兄一切都好。”
谢锦书不动声色地看着李恒,估计他不会当着长辈的面说自己准备的礼品太少。果然,自始至终,李恒夫妇都没提这件事情。可是一同出门的时候,李恒在她耳边低沉而阴冷地说了一句:“你别得意!”
谢锦书错愕地转过头去看时,李恒却已经走远了,而且走得异常沉稳。
李慎因为和父亲又说了些公事,慢了几步,走过来时,只见妻子面色苍白,有些站立不稳,连忙问:“锦书,你不舒服吗?”。
谢锦书摇摇头,正想说话,只见刘雪娇折回身来,故意笑道:“二嫂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吗?”。
定国公夫妇和李慎一愣:“早上有什么事情?”
谢锦书只得将怒气咽回肚里,面色平静地说:“没什么事,是雪娇妹妹太小心了。说来也是我不好,没有将雪娇妹妹回门的礼品准备充足,以至于三弟误会了老爷夫人。”
李恒和刘雪娇回门的礼品,夫人并没有过问,因为也不是什么难办的大事,就交给谢锦书全权办理,只是看了一下礼单,觉得既不奢靡也不寒酸,就点头了。
刘雪娇本以为谢锦书怎么也不会当着老爷夫人的面说早上的事情,可是她估计错了。谢锦书不但说了出来,而且还将错处推给了李恒和她。
定国公夫妇听了这话十分诧异:“到底怎么回事?”
谢锦书从容地笑道:“是这样的。早上三弟和雪娇妹妹回门,看到锦书准备的礼品有些寒薄,不大乐意。其实也怨锦书,雪娇妹妹毕竟是大家闺秀,这回门的礼品,自然是不能太寒酸了。”
夫人有些不悦:“雪娇,你回门的礼品单子,是我看过的。你嫌礼品寒酸,完全可以跟我来说,不要牵扯到旁人。”
李恒有些畏惧父亲,可是对于这个不是自己亲娘的夫人,并无多少好感。听见夫人有了责备的意思,就上前来将刘雪娇护在身后:“夫人,不关雪娇的事情,是我与二嫂说的。”
夫人说:“这礼单,是我过目了的,如果你嫌不好,也该问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