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袁公子说得果然不错,这个小人十分舍不得京城的繁华富贵,到顺天府告密后,在城东头置了一处宅子,可没敢大张旗鼓地搬进去,而是悄悄住到了那里边,平时深居简出,也不和邻居来往。他原以为,在城东没什么认识的人,又没有亲戚在京城,不必担心会被人找到,可不想有一天他那个蠢婆娘为了一块豆腐在街上跟人吵了起来,引来人多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个就是他们原来在剪子巷的街坊。那个街坊有个远亲在那边,这次是来喝喜酒,不想喜酒刚喝了一半,就听见街上吵得骂声震天。于是那个街坊和几个人出来,想劝劝吵架的人,说这里正在办喜事,让他们给个面子,不要再吵了。可没想到挤进人群一看,竟然是瘸腿郑四的老婆。当时这个街坊没有声张,喝完了喜酒回到剪子巷,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小龙。于是小龙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郑四。”
“那个小龙,是怎么处置他的?”夫人倒来了些兴趣,追问道。
李慎说:“小龙说,一刀宰了他,倒让他落个痛快,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所以小龙将他带到了袁公子那里,说让袁公子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出卖朋友的小人。可叫人没想到的是,袁公子竟然没有动他一根毫毛,只是说就当从来都不认识他,就让他走了。小龙不服气,说怎么着也要留下他身上的一件东西做个留念,还说留下舌头最合适,因为都是那舌头惹的祸。可是袁公子说,想给子孙后代积些阴德,不能像他的父亲袁天建一样,不做好事,最后落得一个病死他乡的下场。”
夫人叹道:“一个人有了些岁数,想法就会和年轻时不一样了,袁公子肯真心宽容出卖他的人,也是因为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才会这样达观。”
谢锦书问道:“袁公子说要为子孙后代积些阴德,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与香纪子小姐快要成亲了?”
“是啊,他正是这么想的。这次从刑部大牢被放出来,袁公子身体大不如从前,对亏了香纪子小姐照顾得好才能恢复。我跟小龙都和他说,香纪子小姐才是能够真正陪他到老的人,他自己也说的确是这样。那天到刑部大牢去接他出来,他那个样子,连我看了都害怕,忍不住想躲远一点,可香纪子小姐没有顾忌这些,也不管他衣衫破烂满身脏污,只是看见他终于能够获得自由,竟然抱住他痛哭起来。如果不是用情至深,香纪子小姐是不会做到这一步的。”
薛敏笑道:“看来袁公子与那位香纪子小姐,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夫人一向心肠慈悲,听到这样的好事,也欣慰道:“这件事情,与我们定国公府倒是有些瓜葛的,敏儿,你记着送一份贺礼给袁公子。以前,我们家与袁大人总是不和,老爷在世的时候也经常与他在朝堂上争执,令皇上颇为头痛,这一次,也算是我们两家尽弃前嫌言归于好,又碰上人家办喜事,我们理应前去道贺。但是由于重孝在身,我们应该避开这些场合,所以只送去一份贺礼,尽了这份心意就行。袁公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的。”
薛敏答应了一声:“是,母亲,我记住了。”
……
一个月后,小龙和袁鹤同时成亲,分别娶了秋云和香纪子,都是李慎夫妇一手张罗的。剪子巷的邻居们都前来道贺,真心祝福两对新人苦尽甘来,以后能快乐幸福。
出嫁的时候,秋云拉着谢锦书的手,不觉落下泪来:“小姐,今后秋云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了,你要自己保重”
谢锦书眼看着朝夕相处的好妹妹就要与自己分别,也有些心酸,不过很快,这心酸就被喜悦代替了:“傻妹妹,你如今有了好归宿,应该高兴才是啊,何况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你就放下一百二十个心,高高兴兴上花轿吧。记得以后多回来看看我跟承业,还有这里的好姐妹。”
秋云说:“我自小没了父母,小小年纪便到尚书府做了丫鬟,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没有片刻分离,现在突然要离开你,心里真是舍不得。”
谢锦书安慰她:“你可以经常来看我的,我也可以去看望你,又不是将你嫁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都是在京城,有什么可难过的呢?听姐姐的话,不要伤心了。”又叫羽儿过来,“羽儿,秋云的妆都花了,快给她再匀一下。”
秋云止住了悲伤,安静地坐在镜子前,任由羽儿重新给她匀了面,搽了胭脂。不一会儿,吉时已到,谢锦书赶忙拿起大红盖头给秋云盖在头上,和乐心居的丫鬟们陪着她走出了屋子。
乐心居并不热闹,因为定国公才故去不久,不宜热闹喧哗。谢锦书等扶着秋云轻轻穿过庭院,来到一个角门边上,管家李忠说:“新娘子来啦,花轿已经等候多时了。”
谢锦书打眼望去,只见小龙穿戴一新,胸前戴着一大朵火红的绸花,满面含笑,立在花轿旁边。
谢锦书走上前说:“真是对不住你们了,本来按我的意思,是要将我这位好妹妹风风光光嫁出去,可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不能够太热闹,而我也不能去送亲,真是对不住你们了。”
小龙忙说:“谢小姐太拘泥于世俗了,像我们这样行走江湖的人,与你们官宦人家,哪里计较这些?只要我与秋云两情相悦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我根本就不在乎。”
谢锦书说:“吉时已到,快请新人上轿吧。”
羽儿和另一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秋云上了花轿,依依作别。
小龙带领着迎亲队伍回到剪子巷,刚好袁鹤也将香纪子接了回来。
本来袁鹤不打算继续住在剪子巷,可架不住小龙再三央求,说好歹兄弟一场,不能再分离了。袁鹤沉吟半天,终于答应暂时先住在剪子巷,然后慢慢另寻个好地方置办房产,再一起搬过去。小龙知道,因为瘸腿郑四的事情,使袁鹤对剪子巷不再那么依恋,而是有了些许隔阂,尽管这里的其他街坊邻居对他依旧热情,可他仍然想搬出去住。
小龙与袁鹤将各自的新娘子接回了家中。
……
夜幕渐渐降临,时值盛夏,窗外花香袭人,有夏虫轻轻鸣唱。
贺喜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散去,小龙满怀喜悦地走进屋子,看着蒙着大红盖头的秋云端坐在床沿上,桌上红烛摇曳,一时间竟恍如梦中,不敢相信朝思暮想的人儿近在咫尺。
小龙轻轻走上前,缓缓拿掉了盖头,顿时,秋云含羞带笑的俏脸出现令他意荡神迷。他细细端详着秋云,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良久,才轻轻捧住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庞,向那一点樱红吻了上去。
秋云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由自主地绞着一块帕子,几乎不敢看小龙魁梧挺拔的身体和俊逸的脸庞。
小龙不禁笑道:“云儿,我们已经拜过堂了,你不用这么害羞。”
听小龙这样一说,秋云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将目光转向跳跃的烛光。
小龙又拉起她的一只手:“秋云,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能不能对我不要这样生分?”
秋云觉得自己半天不回答也不好,于是只得轻声答道:“我只是突然离开了二少夫人,有些不习惯。”
小龙看秋云对于自己抚模她的手并未提出异议,胆子大了一些,揽住她的肩:“云儿,天都黑了,我们都忙了一天,赶快休息吧。”
秋云有些委屈,心想你在外面跟客人们吃饱喝足了,可我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顿饭,而且为了今天的婚礼,还没敢多吃,依照谢锦书的吩咐,只吃了两个煮鸡蛋,到现在饿得头昏眼花。你倒好,一进来就嚷嚷着要休息。
小龙发现秋云突然有些不高兴,一拍脑袋:“云儿,真是对不起你,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秋云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说:“不用太麻烦了,前面酒席上的东西拿来我随便吃一些就行了。”
小龙说:“那怎么行?你才过门,就让你吃剩饭,我会一辈子都不安的。这样好了,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弄饭。”
秋云赶紧站起来:“那怎么行?哪里有新婚之夜新郎官儿做饭的道理?”
小龙想了想说:“可也没有让第一天过门的新娘子做饭的道理呀?不如这样吧,我们到外面去找些吃的来。”
秋云好奇道:“外面?都要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找吃的东西?”
小龙神秘地一笑:“你跟我来就是。”
秋云犹豫道:“可是我们才刚刚拜堂,不好就出门的。要是被街坊四邻看见了,那还不得笑话我不守妇道啊”
“想要守妇道,那就得听我的。别怕,剪子巷的人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讲究,再说这时候大家都睡了,谁去管这么多?”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秋云的手走出了屋子,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将秋云横抱起来:“你又累又饿,一定走不动了,我抱着你。”
秋云吓得低声叫道:“快放我下来?我还没有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呢”
小龙一笑,依旧抱着她,很快走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