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田诗诗心底闪过一丝不安。梅姑是叶抚琴的近侍,两人常年留在织绣坊禁地,足不出户,怎么会在天澜城出现?如果后面那位是梅姑,那前面那位带着面纱的妇人……
想到这里,田诗诗再次审视那抹透着一丝熟悉感的背影,雍容大方的身姿,着实不是一般贵妇人能够比拟,而这天澜城中女子不多,妇人更是极少出门,如此看来,那人十有八九是叶抚琴。
也许,她们也是来参加叶紫衣与龙翼的婚礼吧?田诗诗暗暗想道,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呢?
“诗诗,诗诗……”幸风的温和的提醒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在想什么呢?”
田诗诗摇头,回眸一覻,楼下熙熙攘攘的食客,哪里还能寻得到叶抚琴和梅姑的身影。
“碰了一下,不碍事。”提了提裙摆,她大步跟上。
想着叶抚琴主仆的事情,田诗诗这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反倒是幸风细心体贴地为她布菜,也不在意她魂不守舍的奇怪的表情。
说起来,田诗诗对叶抚琴主仆两人的感情有些纠结。
当初她在浮雾岛被季金所害落水,梅姑对她有救命之恩,之后又对她照顾有加,已然让她生出亲人一般的感情来。而叶抚琴虽说为人冷漠,性子也让人捉模不透,可就凭她让自己喊她一声“琴姨”,那感情也不似有假。只是,她为何教自己有问题的天衣之术?若说存心加害,她们远无怨近无仇,就算真有仇,也不必用那么麻烦的法子……于是,田诗诗想不明白了,又联想到当初她们主仆两人在岛上因为教不教她天衣之术争执的问题,更觉得疑惑重重。
就在她心事重重,习惯性地拨弄碗里的米饭时,幸风已悄然离席,田诗诗只顾着低头乱想,根本没有注意他的离开。
等到她发觉幸风不在,想要询问随行的小厮时,幸风又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去哪了?”没有跟她说一声就跑了,田诗诗有点恼他。
“在外面遇到一个故人,聊了几句。”直到坐回田诗诗身边,幸风的表情举止都很自然,仿佛刚才的离开只是一个偶然事件。
“也不跟我说一声。”田诗诗嘟着小嘴,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在不知不觉中,她开始对幸风产生了依赖。
“诗诗想我了。”幸风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嘴角微微上扬。
“没有。”田诗诗瞪了他一眼,低头,扒饭。
幸风呵呵地笑着,没再继续捉弄她,只是眼底的笑意留连不去,心情更是大好。
眼见田诗诗吃得差不多了,幸风贴心地亲自为她递上漱口的茶水,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如果不能参加神兵埠少埠主的婚礼,诗诗会不会很难过?”
田诗诗愣了愣,抬头看幸风的脸,见他表情温和,也不知他是否在说笑。
“说什么呢,紫衣是我的好姐妹,她大婚我如何能不去,再说了,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说着说着,她眼里就升腾起一股雾气,明明说好了的,幸风大神棍不会要反悔吧?
看着她眼睛红红,难过的可怜样,幸风不忍心了,连忙安抚,“只是如果,一个假设而已,你怎么认真起来了。”
“没事如果什么嘛。”田诗诗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的雾珠一时间没能压下去,有些潮湿。
“怎么说哭就哭,跟个孩子似的。”幸风根本没有发觉,他此时的语气有多宠溺。
田诗诗嘟嘴,不理他,心里却暗暗高兴,原来幸风大神棍也是个见不得女人流泪的家伙,知道这一点,以后就好对付了。她田诗诗自问还是有点演技的,眼泪嘛,挤挤总会有的。
自从成了幸风名义上的人质,她这一个多月就没有好好出去玩过,整天不是呆在云中寨就是窝在弈楼,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叶紫衣结婚,她有热闹可以凑,再说了,这个世界的婚礼风俗她还没有见识过,如何能不好奇。
“不许反悔。”田诗诗抬起头,又强调了一遍。
幸风紧盯着她的眸子,看着她眼底因为期待可折射出的兴奋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有弈楼装扮的小厮在雅间外围晃来晃去,碍于田诗诗在场,一直没有进来。幸风看见了,便差人将田诗诗带到马车上,才让那名小厮近前说话。
田诗诗很好奇幸风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原本还想找个借口留下来,可看到幸风认真的表情,又隐隐觉得事关重大,不是她可以掺和的。
另一方面,她还寄希望于寒城大婚之后淡忘她,到时候,她想离开幸风,百花城是不可能的,也许,她可以在天澜城开家小店,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到时候,她跟幸风的牵扯越少,走得才会更从容。
一想到触手可及的美好生活,田诗诗的心情也开朗起来,很快将心底那点好奇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没过多久,幸风也跟了出来,又陪着她在城里逛了逛,直到两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神兵埠护卫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传达了埠主龙佩邀请他们到埠中小住,直至观礼结束的好意,田诗诗还没回过神来。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幸风说“如果不能去观礼怎么办”的声音还在耳边萦绕,怎么又变成到埠里小住呢?田诗诗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都不重要,一想到马上就能和自己的好姐妹相聚,一切烦恼都被她抛在脑后,麻烦事自有幸风大神棍操心,她只需扮演好人质,以及“幸风同学未来的夫人”这二个身份便好。
神兵埠位于天澜城一角,北接北域雪山支脉,东面与天澜城主城相连。之所以称之为神兵埠,一来是因为埠里出产神兵利器,二来也是因为一支从北域雪山流淌而来的清泉,泉水在神兵埠西北面汇成的一方湖泊,湖泊之大,一眼望不到边际,据说西面与西越国土接壤,在很久以前,这里还没有开宗立派之时,曾是一个埠头,与当时的西越有贸易往来,可后来不是为何断了贸易,但埠头的地名却沿用了下来。
在护卫的带领下,田诗诗与幸风乘车穿过天澜城主城区,来到神兵埠地界。
埠里的建筑沿承天澜城的建筑特色,带着一抹冷兵器的味道,虽然看起来气势雄壮,却不得田诗诗这样的女子的好感。
“这里颇为冷飒,也不知道紫衣住得习不习惯。”在车里,田诗诗小声地跟幸风抱怨,在她看来,长期住在这种缺乏温暖的地方,非得憋出心理问题不可。
幸风微笑,没有回答她,只是跟她一般沿途打量神兵埠的建筑地形,只是目光要比田诗诗专注许多。
“幸大法师,你怎么看得那么认真?”就连田诗诗地觉得他观察的目光过于仔细,若是给神兵埠里的护卫看到,只怕会以为他是来刺探地形的。
“好奇。”幸风浅浅一笑,答道。
“你们西越的建筑长得什么样?”田诗诗又问。
幸风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她,“想知道?我以后带你去。”
田诗诗歪头,一副怀疑的样子,“怎么听起来象是有陷阱的样子,总觉得你在诓我。”
幸风呵呵笑出声来,“诗诗变聪明了。”
田诗诗也笑,“明知道你是诓我还是想去,不单是西越,好多地方我都想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她说着说着,眼里便生出了向往。
“诗诗想去的地方,幸风都可以带你去。”大法师看着田诗诗,一脸的温柔。
田诗诗只笑,不置可否,暗道这可不能答应你,我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游遍这个世界的山山水水,说不定还能遇到我的命定良人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有人来报,埠主在青虹楼摆了酒宴,为他们接风。
虽然不太喜欢这种酒宴,可田诗诗也知道这是礼数,免不得,而且叶紫衣可能也会出席,想到这一层,她也不再那么排斥。
果然,在饭厅迎接他们的除了神兵埠的现任埠主龙佩以及几个大长老,还有即将举行婚礼的龙翼和叶紫衣两人。
这里用饭男女不同桌,几个寒暄了一番后,就有侍女领着两位姑娘到偏厅去了,那边自然也有同样高规格的接待,叶紫衣和田诗诗再次相见,两人都很高兴,一路说笑着结伴而去。
让田诗诗想不到的是,她要嫁给幸风做夫人的消息的已经传到了这里。
“那位西越的大法师,诗诗真要嫁给他?”一路上,叶紫衣小意相询,一如当初田诗诗在酒楼里询问她与龙翼的婚事那般。
田诗诗还在犹豫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她,又听到叶紫衣低声问了一句,“诗诗是不是跟我与翼郎一般,与幸风大法师有了肌肤之亲。“
田诗诗当即大窘,也顾不得隐瞒,脚下一跺低声说道,“假的假的,紫衣,你要答应我不能说出去。”
随后,她又把自己与寒城的纠葛细细说了一遍,只说与幸风的婚事只是权宜之计,再次强调不可外传,就连她的翼郎也不可告诉。
叶紫衣讷讷地点着头,直说她觉得寒城挺不错的,可又想到自己的叶掌门就要成为魅王的侧妃,田诗诗既然不喜欢寒城,不掺和自然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