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芯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牢牢抓住,江彩绣在耳边低声道:“别去。”
短暂的停顿间,那滚烫的沸水,便悉数浇在了那个女奴的身上,尖锐的惨叫声,令人头皮阵阵发麻。
江彩绣用力拽了云芯一把,将她拖到角落里:“这些事不要去管,否则你也活不了。”
“可是……”云芯用力握紧拳头,双眸被熏得发红。
她自然明白,如果触怒了何宫女,自己的下场,比这女奴更要凄惨数倍,可难道就么眼睁睁看着吗?
后\宫的污秽,早在不知不觉中渗入整个宫廷,像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她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可这样什么都不做,心中的痛楚与不忍,却时时刻刻煎熬着她。
这个吃人的皇宫啊……
别过头,仿佛当眼前一切都不存在,云芯像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就在这时,尖利的惨呼逐渐微弱,何宫女一脚踩在女奴的手上,趾高气昂道:“贱婢,还不把玉镯交出来!”
“我……没有……偷……”女奴的脸已经被沸水烫得一片紫红,眼睑处更有血红的女敕肉暴露出来,一张娇艳的脸庞,霎那间变得犹如鬼魅,很多人都不忍心再看,纷纷别开目光。
“没偷?”何宫女挑了挑眉:“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承认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女奴看着何宫女,满眼惊恐,口中却怎么也不愿承认:“奴婢……真的没偷。”
“哼,事到如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何宫女陡然扬高声调,指着女奴的床铺,“去,把赃物给我找出来!”
话音刚落,两名身材壮硕的宫女便从何宫女身后走出,向女奴的床铺而去。
一阵翻腾后,有人拿着一只翠绿的玉镯,递到何宫女面前:“找到了。”
何宫女接过玉镯,在女奴面前晃了晃:“这就是证据,还不承认吗?”。
女奴呆呆望着那只玉镯,眼神空洞,既不震惊,也不恐惧,就那么看着玉镯,仿佛一具失去生命的人偶。
何宫女冷哼一声,厌恶地看了女奴一眼,对那两名宫女道:“把她那只肮脏的手给我剁下来!”
房中立刻响起倒抽冷气声音,不过立刻被何宫女冷厉的眼神给镇压回去,倒在地上的女奴被人架起,一人拉住她的右手,平摊在地,另一人捡起地上的柴刀,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刺目的鲜血立时冲天而起,一只枯瘦的手掉落在地,失去活力的女奴,这时才像回复了生命,双瞳大睁,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宁静的苍穹,回荡在空阔的皇宫上方。
“记住这次教训,下回再敢偷东西,斩的就不是你的手了!”何宫女冷冷望着地上疼晕过去的女奴,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房间内安静得诡异,即便何宫女已经离去,一屋子卑贱的女奴,依旧战战兢兢,不敢说一句话。
云芯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向倒地昏迷的女奴:“这样下去不行,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贱婢嘛,死了就死了,何必大惊小怪。”房间另一个角落中,传来女子刻薄的声音。
云芯循声望去,从她的穿着上看,似乎是一名二等女奴。
在西庭所,除了管事宫女以外,其他女奴都有等级区分,一等,二等和三等,三等是最底下的,生命和尊严全都没有保障,比蝼蚁还不如。
这间房中,除了这名女子外,全是三等女奴。
“好歹也是条命。”云芯收回目光,淡淡道。
“这里的人命都不算人命,比畜生还不如,她这样必死无疑了,你何必多管闲事。”女子又道,语气淡漠得没有丝毫情感。
云芯不语,这个道理她难道不懂吗?可就因为如此,才更应该重视他人的性命,这样见死不救,岂不是同样看不起自己吗?
“这样简陋的地方,没有药,什么都没有,除了上面大发慈悲,想救一个人,难于登天。”那女子慢慢到她身边,语调依旧冷漠:“何宫女说她偷了镯子,那就是偷了镯子,她若是识时务,肯早些承认,最多挨一顿鞭打,尚有活命的机会,可她太嘴硬了,谁能帮她呢。”
是吗?就因为如此,便要轻贱一条生命?云芯深深吸气,强制压住胸口不停翻涌的愤怒,沉声道:“可她并没有偷镯子,违背自己的良心,承认没有犯过的错,这样才算是识时务?”
那女子嗤笑道:“难道不是吗?为了保命,良心算什么?若是连命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云芯身躯猛地一震,女子的话语像一记惊雷劈在心头。
命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难道自己以前,真的错了?
一味的寻求自由,却忘了看清脚下的悬崖,等到坠落的一刻,才发现自己连获取自有的筹码,都失去了。
地上的那名固执的女奴,已经昏迷多时,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死去。
她突然发现,这名女奴和自己很像,明知是死路,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难道,保持自己的心就那么难吗?
“云芯,别管她了,何宫女若是折回来,看到你关心她,肯定要为难你。”江彩绣走上来拉她。
云芯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女奴,突然一把甩开江彩绣的手,撕扯衣摆,用扯下的布条,迅速为女奴包扎止血。
“云芯你……”江彩绣惶恐地看着云芯,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真是疯了……”之前那名二等女奴冷笑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包扎完毕后,云芯将女奴扶到床榻上,又绞了帕子,敷在女奴额头上。
“何宫女要是知道你救了她,一定会打死你的!”江彩绣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冲到床边,指着那女奴大声道。
云芯望着女奴苍白的脸,脸色凝重:“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救她?”江彩绣急切道:“你是不是想死啊!”
云芯紧紧绷着脸,唇角血红。
“云芯,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以为你还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你现在是西庭所最下等的奴婢,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让你死,让你万劫不复!”江彩绣死死抓着她的肩膀,拼命摇晃。
云芯目光微凝,掰开江彩绣的手,眉眼间竟有些犀利:“不用怕,我既然敢这么做,就有办法保全性命。”
“保全?你在说什么啊!那何宫女可不……”江彩绣以为她神志不清在胡言乱语。
这时,一声惊呼突然响起,“何宫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