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坐在房间一角,窗外的雨逐渐打了起来,隔着雨幕,云芯怔怔望着之前龙君佑站过的地方。
是她看轻了江彩绣吗?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利用自己向皇帝示好,这样的聪明机警的她,还需要自己来帮助她吗?
她从来都以真诚待人,却一次次被人利用欺骗,到底是她太过良善,还是太过愚笨?
默默起身关了窗户,正要宽衣歇下,门扉突然被人轻轻叩响。
起身开门,竟是一名眼生的小太监。
“你是……”
“姑娘,皇上差奴才来接姑娘。”说着,一侧身,房门口停着一顶四人小轿。
那小太监手里有龙君佑的手谕,想来不会假传圣旨。圣谕难违,云芯只好登上小轿。
轿外,细雨滂沱,云芯端坐在轿中,耳畔不禁响起龙君佑的那句话:“就算你要朕死,朕也不忍要你死。”
不忍吗?那当初是谁给她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将她打入天牢?又是谁在许下诺言后,又那般地无情地任她自生自灭。
可笑,她为什么会觉得难过?不应该,她不应该难过的。
那个人是皇帝,她有什么资格要他付出全部感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对于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直到看到那样的宸妃,无助、彷徨、绝望……却没有后悔的宸妃。
女人的心通常很小,她们只能装下自己心爱的男人,而男人却不一样,他们的心太宽广,可以装得下太多太多的东西,道义、友情、正义、天下……
龙君佑不但是男人,他还是皇帝。皇帝的心,比之一般男子,更宽,更广,更无情……
“姑娘,到了。”轿子停下,小太监在外面唤道。
云芯步下小轿,立刻有宫女上前,为她打起油纸伞。
视线被遮住的一刹那,德阳宫偏殿的方向,匆匆闪过一个身影。因为太过熟悉,她不用细看,就知道那人是谁。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吗?
柏香的话言犹在耳,她却怎么都不肯相信眼前一幕。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人,后宫\的女子一向凉薄,就是她自己,也不一样利用了赵婕妤?女人们争宠通常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她能活到今日,不知算不算是自己的造化。
缓步走入德阳宫回廊,寂静的廊子里,回响着她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如同踏在心坎上。
推开厚重的梨花木门,龙君佑正斜歪在躺椅上,听见推门声,头也不抬:“把门带上。”
云芯听命将门关好,正要行礼,却听龙君佑道:“过来。”
恭顺地走过去,在龙君佑面前跪下。
“有什么想说的吗?”。龙君佑淡淡问。
云芯低着头,不说话。
明明是他要自己过来的,怎么反倒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龙君佑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期间有小太监进来换了一次茶水,宫女进来换了一次香炉,云芯还是一句话不说。
不是她不敢说,而是不敢说。
“说吧,你想问朕什么。”龙君佑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让她发问。
“宸妃……”终是忍不住,她犹疑地开口,可才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
龙君佑一动不动,仰着头,悠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太无情了?”
“奴婢不敢。”
“云芯,朕想听你说实话,这后\宫里,只有你敢跟朕说实话。”龙君佑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雾,迷蒙湿软,带着微微的怅然。
云芯心中一痛,却依旧不肯开口。
没错,她确实觉得他太过冷酷无情,不但无情,且心冷如铁,可这不正是一个贤明君主该有的气魄吗?耽于儿女情长,非帝王之幸,亦非百姓之福。自古圣贤明君,哪有多情善感之人?
“其实,你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吧。”不待云芯开口,龙君佑便苦笑道。
“起身吧。”他忽而悠悠道,别开眼不去看她。
云芯得令,慢慢起身,谁知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痹,还未完全站起,就双腿一软,斜斜的倒了下去。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一双温暖的臂膀将她接住,龙君佑促狭的笑脸在眼前放大:“之前江彩绣也曾用了这么一招呢。”
云芯先是一怔,听他话中之意,好似这也是自己的小伎俩,顿时微感不快。
“皇上认为奴婢故技重施?”
“你不会的。”似乎叹息一般,龙君佑深深望着她:“朕只是担心你。”
“皇上担心奴婢什么?”
“你帮了这个又帮那个,你到底想得到什么?若说是荣华富贵在,你若想要,朕可以给你,可你要的,偏偏又不是荣华富贵。”
云芯黯然道:“皇上说的是,奴婢要的,确实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比荣华富贵更为珍贵的东西,连皇上你也给不起。”
“哦?说来听听,这世上还有朕都给不起的东西?”龙君佑现出好奇的神态。
云芯摇头,轻轻推开龙君佑,柔柔屈膝行礼:“奴婢逾矩了。”
龙君佑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贴近:“朕明天就会下旨,重新册封江彩绣为昭仪,云芯,回来吧。”
她蓦地一怔,抬头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惊诧与不可置信。
“回来吧,好不好?”他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朕总觉得,没有你在的日子,真的很寂寞,朕常常会想念你,莫一天突然发现,朕已经离不开你了。”
云芯眉睫一跳,脸枕在他怀中,静默不语。
他说的可是真的?曾几何时,她那么相信他,可他终究还是负了自己的信任,今日长宜宫中发生的一切,又在她心头罩上一层阴影,他是皇帝,不是君佑,他有他的立场,一旦情感与利益发生冲突,他还会这样揽着自己,期望她的陪伴吗?
“皇上,你对云芯……究竟是什么感觉?”她仰起头,压抑着心底的惶恐,平静得问道。
“感觉?”他目光幽幽,从她的脸上慢慢落在摇曳不停的烛火上:“在朕的心里,一直爱着一个人,九重宫阙的寂寞,唯有看着她,心底才有了一丝暖意,直到她离去,又直到朕看到你……就像一个人似的,那么像……”
她浑身一震,听着他呢喃般的浅声低语,心跳仿佛霎时停止。
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太过欣喜,她竟下意识月兑口而出:“皇上,其实她一直都在你身边……”
“嗯?”他垂下头,不解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云芯连忙改口:“奴婢的意思是,只要心中有她,她就会一直陪伴在皇上身侧。”
“那么你呢?”他问。
“我?”
“是的,朕需要你,你会陪在朕的身边吗?”。他俯首,定定瞧着她的眼睛。
平静地倚在他怀里,悠然道:“皇上,很多事情不是以需不要需要来衡量的,而是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保护他。”
龙君佑轻笑,抬起她的下巴,“云芯,你想要朕一个承诺吗?”。
“承诺?”
“对,朕可以保护你的承诺。”
“不。”她轻轻摇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的没落,柔声问道:“喜欢一个人,是想对他好,保护他,让他永远没有忧愁烦恼,而不是被他保护……云芯认命。”
罢了,过往的二十年,她不知何为爱,何为恨,一旦接触,便如剧毒般,深入骨髓,想要摆月兑,竟是再也不可能了。
龙君佑,就由公孙惠来保护吧……
“云芯?”听了她这番话,龙君佑眼里涌起掩饰不住的狂喜,“朕还以为,你会恨朕。”
恨……曾经也是有的,可想到孝端皇后,又看到今日的宸妃,她忽然间明白了,因爱生恨,也是一种极致的爱。公孙惠一辈子没有爱过谁,成为唐云芯,才有这个权利和自由去爱一个,只不过,这个人与她预期的结果相悖罢了。
“有你在身边,我才觉得安心。”他执起她的手,眸光缱绻温柔一如窗外月光,“以后的事情,都有朕来解决,你安心留在德阳宫就好。”
云芯诧异道:“不可,奴婢有什么资格……”
“都说过了,在朕的面前,无需自称奴婢。”
“可是……”她一个小小宫奴,于情于理,都不能留在皇帝的寝宫。
“别可是了……”他打断她:“朕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什么都不要说,有朕在,一切都不用怕。”
云芯怔怔看着他,感受着他掌心里传来的温度,那样暖,那样安定。
“希望皇上不要忘了今日所说,日后就算负了云芯,也请您记住对云芯的许诺。”看着他的眼睛,云芯郑重道。
他轻柔地安抚她,语气笃定:“朕怎么会忘,你不要忧心。”
是吗?真的不会忘吗?宸妃的一声声质问还言犹在耳,那样凄厉悲恸,但凡是女子,都无法忍受心爱之人的背叛,宸妃并非是做错了,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她呢?是否也要重蹈覆辙,走她的老路?
“云芯,你在发抖,冷吗?”。龙君佑发现怀中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慌忙之下紧紧拥住她。
冷?炎炎夏日,她怎会觉得冷?
龙君佑,若有朝一**背叛于我,毁了我全心全意付出的感情,我该如何自处?恨你,还是恨自己?
“云芯,你的手很冷,许是生病了,朕去传太医……”龙君佑满心惶恐,正要放开她去唤太医,却被云芯用力抓住:“我没事,不要去请太医。”她这是心病,太医又怎能医治得了。
“云芯,不要勉强。”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依旧担忧不已。
云芯深吸几口气,将心底的惊惧压了下去,这才开口,“无妨,我只想问皇上一句话,若是哪一日,皇上给不了云芯庇护时,会如何补偿云芯?”
龙君佑先是一怔,随即坚定道:“朕何时都能给你庇护。”
云芯不停,坚持要得到答案:“我问的是如果,如果皇上对云芯腻了,厌了,甚至不愿再见云芯,那个时候,皇上会给我什么补偿?”
龙君佑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固执地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皇上不愿回答吗?”。她苦笑道。
“云芯,朕希望你相信朕。”他凝重道。
云芯轻叹口气,幽幽道:“皇上,云芯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没有多大的本事,一旦身处险境,唯有死路一条,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自己总不会每次都那样好运,躲过一劫,不知哪一天,云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没有皇上的庇护,云芯就是个卑微的奴婢,谁想要我的命,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拿去,所以,一旦皇上丢弃云芯,云芯就只有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凶狠的虎狼,云芯一人的力量太过薄弱了,需要皇上施舍的权利,才可以平安地活下去……皇上,难道这点补偿,您也吝啬给予吗?”。
龙君佑心中一痛,她这样说,分明还是不信任自己,宸妃一事,确实错在他身,可有些事情,却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的,他与宸妃,并无情爱,与她成亲完全是被逼迫,后来因怜惜于她,打算放下心中深埋的爱意,好好待她,谁知阴差阳错,两人皆负了彼此。
云芯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内心的天人交战,让她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手脚变得更为冰凉,隔着薄薄的寝衣,冷意传到了他的身上。
“云芯,你若真的想要一个补偿,朕答应你,给你无上的地位,最尊贵的头衔”他扯下她的双手,放在自己滚烫的怀中,目光熠熠,脸部线条刚毅宛如石雕。
云芯眉睫猛地一跳,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没错,你没听错,是皇后之位,只要你想要,朕随时都可以给你”他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毫不避讳地大声道。
云芯慌忙去捂他的嘴,低声道:“我知道了,皇上的心意,云芯永远记得,但是这话,还是请皇上不要再说。”
多么讽刺啊,兜兜转转,哪怕她不再是公孙惠,命运的轨迹依旧没有改变,再次踏上为后之路,重复前世的结局——
天气炎热,赵婕妤斜躺在梨花木的凉椅上,心烦气躁。
“使点劲。”赵婕妤不耐烦地对身后给她扇风的宫女道。
这几日娘娘心情不好,宫女们小心翼翼,就怕惹怒她,刚用了些力气,赵婕妤突然回头,凶狠道:“想冷死本宫啊”
不由分说,一巴掌打在宫女脸上,小宫女吓得慌忙下跪,赵婕妤越看越气,猛地翻身而起,狠狠踢了那宫女一脚。
“娘娘饶命”其他人见状,纷纷跪下,整个长宜宫沉浸在一股紧张的气氛中。
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江彩绣太有手段,禁足令一解,第二日就听到江彩绣重又晋为昭仪的消息,一个在自己手里做事的卑贱宫女,一转瞬就爬到了自己头上,虽然早做好了江彩绣得势的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得宠的速度会这么快,若不是当初应了云芯的建议,带她一同去面圣,今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
说到云芯,赵婕妤更是一肚子火,自从那天被禁足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当初信誓旦旦保证不会背叛她,最后还是去帮了江彩绣那个小贱蹄子,没准她现在正在江彩绣的景秀宫中享福呢。
越想越气,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心头更是无名火起,这些人如今看着个个诚惶诚恐,保不住哪天就和云芯江彩绣一样背叛她,奴才就是奴才,谁给他好处,他就给书卖命,一群奴颜卑膝的贱骨头
“皇上驾到——”
就在赵婕妤怒火正旺时,长宜宫外传来嘹亮的通报声。
皇上来了?赵婕妤先是一怔,随后发现自己竟然仪容不整,急的满屋子乱转,最后实在没办法,匆匆在脸上施了些粉,遮盖住一脸憔悴之色,这才赶出大殿去接驾。
“爱妃不必多礼,朕今日来,只是想与爱妃叙叙旧而已。”相比于赵婕妤的满面郁色,龙君佑的精神显得很好,心情似乎也不错,难得用这么温和的口气与她说话。
赵婕妤又惊又慌,连忙打发侍女去端瓜果凉茶。
“坐吧,聊天而已,不必这般拘束。”龙君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赵婕妤坐下。
坐稳后,赵婕妤不自在地看着龙君佑,弄不懂皇帝今日为何这般亲和,但心里又隐隐高兴,期盼是皇帝真的对自己有了好感。
“这几日天气炎热,爱妃小心身体,不要中暑了。”龙君佑喝了侍女端来的凉茶,随意说道。
“是,多谢皇上关心。”赵婕妤小心地回答着,这样的龙君佑,着实让她无法适应。
“诺,吃点冰镇甜瓜,朕来的时候吃了整整一个,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将面前的甜瓜推到赵婕妤面前,龙君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婕妤闲聊。
期间,赵婕妤一直仔细观察龙君佑的神色,那般小心谨慎的态度,连一旁侍候的宫女都忍不住同情。
赵婕妤也就是身世差一些,脾气暴躁了些,这些也止于对他们这些奴才,对皇帝那可谓是千依百顺,温婉至极,可皇帝偏偏不宠爱她,前阵子又收了公孙家的两个女子,封了美人,所有人都以为赵婕妤没戏的时候,皇帝竟然来了。
这般患得患失的心情,恐怕只有赵婕妤自己心里明白。
“对了,朕今日来,有一件事要与爱妃商量。”龙君佑放下凉茶,话题突然一转。
赵婕妤愣了一下,月兑口问:“什么事?”
“爱妃的贴身宫女唐云芯,朕想借走一阵,不知爱妃可否愿意?”龙君佑温言问道。
这恐怕才是皇帝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吧,赵婕妤心中苦笑,面上却故作惶恐:“皇上说哪的话,皇上要一个宫女而已,何必来问臣妾的意见,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就是身边这几个奴才,皇上想要,臣妾也绝无异议。”
龙君佑早知她会这般回答,脸上也无喜怒,一味只将剩下的话讲完:“唐云芯还是长宜宫的宫女,旁人问起,你想办法搪塞就是。”
赵婕妤心里略略有些愤慨,皇帝难得来一次长宜宫,不但要走她身边的宫女,还丢下一个大难题给她,难道自己在他的心中,真的一点分量也没有,除了利用以外,就没有别的目的了?
“臣妾遵旨。”赵婕妤恭顺地应了,脸色比之前皇帝来时还要差。
龙君佑见该说的都说完了,起身便要离开。
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身后有人追上来,赵婕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龙君佑惊讶转身,不解地看着她:“爱妃这是何意?”
赵婕妤跪在地上,看也不看龙君佑,先朝着他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豁出去道:“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龙君佑半眯着眼,淡然道:“说吧。”
赵婕妤两手撑在身侧,低垂着头,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她在害怕。在拦住皇帝求恩典之前,她甚至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直到此刻跪在天子面前,心底的话几乎月兑口而出时,她才感觉到了真实的惊恐。
咬了咬牙,赵婕妤强忍着惧怕,高声道:“请皇上晋臣妾为妃。”
“哦?”龙君佑带着一丝兴味瞧着赵婕妤,平日里只觉得她骄横跋扈,为人刻薄,没先到竟然还有如此胆量,除了云芯外,她是第二个敢跟他要恩典要权势的人,不由得竟对她多了丝好感:“这就是你所希望的?”
赵婕妤深深俯子,语声镇静自若:“回皇上,是的。”
龙君佑站在长宜宫的殿门前,犀利的目光落在赵婕妤身上,殿内一片安静,只余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赵婕妤两手紧握成拳,匍匐于地,尖利的指甲戳入掌心,疼痛缓解了她的恐惧,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突然有些后悔提出这个要求,跪下的一刹那,她决定豁出自己的性命赌一把,求仁得仁,绝不后悔。可当她真正跪在这万圣至尊的面前,接受着如凌迟一般的煎熬时,她的内心快要崩溃了。
“皇上……”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与他深邃冷酷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惊得浑身一震。
龙君佑收回视线,转身踏出大殿,“朕允了。”
愣愣望着龙君佑离去的背影,赵婕妤这才失了力气,瘫软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