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兰,这件事不要再查了。”云芯苍白着脸,无力道。
“太后娘娘,真的不要紧吗?”。柔兰担忧道。
云芯苦笑:“查不查都一样,杀死我的不是公孙豪,是我的家族,是公孙家族,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太后娘娘……”柔兰见云芯步履不稳,连忙上前搀扶。
轻轻推开柔兰的手,云芯郑重道:“柔兰,以后在宫中见我,就当我是唐云芯,记住,忘掉一切,忘掉我是公孙慧,就和从前一样,做得到吗?”。
柔兰怔了半晌,陡然明白她这样说的用意,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云芯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长长吸了好口气,平才复下心中的震怒。
“柔兰,你也是老宫人了,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万事小心。”云芯说完,便向小花园外走去。
刚走出拐角,前方陡然一片明亮,因长久处于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云芯恨不能适应,微微眯着眼,以手挡住刺眼的光芒。
“唐云芯,不,是公孙慧,我的好侄女,终于让三叔找到你了。”前方,传来公孙豪阴测测的声音。
云芯一惊,顾不刺眼的光芒,连忙凝目向前看去,密密麻麻的人群,找不到那个说话的来源。
“慧儿,你可真不小心,叔叔本以为自己猜错了,没想到事实果然如此,真难想象,都是死去的人,竟然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公孙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与得意。
云芯僵直地站在原地,她终于看清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人,正是公孙豪。
被发现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公孙豪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会想到自己,难道有人给他告密,没道理啊,知道她就是公孙慧的人,除了自己,就是柔兰,柔兰跟在她身边十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她非常清楚,她绝对不会去告密,那么,究竟是谁出卖了她?
“慧儿,怎么不说话?”公孙豪像欣赏一只困兽般,悠闲看着满脸震惊的云芯。
这一次,又是她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不明不白……
不,她不会输,一切还没完,胜负尚未可知,她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绝不可以认输
“这位大人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云芯露出疑惑迷惘的神情。
公孙豪冷哼一声:“别再装了,乖乖认了吧,叔叔放出这个流言,就是为了引出你啊,试想一下,听说了这个流言后,第一个急着要与柔兰见面的人,除了慧儿你,还能有谁?”
云芯心中一紧,这老狐狸,原来自己早就中了他的套,心中虽愤然,面上却不动声色,“慧儿?这位大人莫不是认错人了,奴婢名叫唐云芯,是惠妃娘娘宫里的奴婢,不信大人可以找惠妃娘娘来对质。”
“公孙慧,这不是你的作风,事到如今,不管你承不承认,三叔都不会再放过你了”公孙豪眸中陡然闪过一丝冷光,喝令道:“动手”
云芯心口狂跳,眼看就要遭难,却不知到底该逃跑还是喊救命,正在犹豫挣扎间,远远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皇上驾到——”
龙君佑来了,一切将要不可逆转,一旦他知道自己就是公孙慧,他会怎么做呢?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知道真相,可是眼前这一切,她要如何改变?
到底该怎么办?
慌乱中,云芯一点主意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龙君佑走下步辇,向这边看来。
“回皇上,是微臣在捉拿家奴。”公孙豪转身,想着龙君佑行礼做拜。
龙君佑的目光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云芯身上:“这宫女明明是惠妃身边的奴婢,怎么成了公孙大人的家奴了?”
公孙豪躬身回答,语气却不怎么恭敬:“是惠妃娘娘宫里的奴婢,但同时也是我公孙家的逃奴。”
龙君佑脸色有些不好:“依公孙大人的意思,是一定要带走这个奴婢了?”
“正是。”
“你……”龙君佑正欲动气,又强行压下怒火,寒声道:“恐怕不能如公孙大人的意了,这宫女心思灵慧,惠妃极是喜爱,正打算收了她做义妹,公孙大人还是请回吧。”这话说得客气,却已然带了怒意,公孙豪何尝听不出来,只是带不走唐云芯,他今后毕竟要寝食难安。
“皇上,这女子本就是我公孙家的人,惠妃想要收她为义妹,恐怕不妥。”
“何意?”
公孙豪眼神一凝,下定决定道,“此女乃是已逝太皇太后公孙慧的转世”
“转世?”龙君佑蓦然大惊,不复往常的镇定自若。
她是……公孙慧?
苦玄大师所说的凤灵不灭,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可公孙慧才逝世不到一年,而云芯今年已年有十五,怎么可能是公孙慧的转世呢?
仿佛看出了龙君佑心中所想,公孙豪接着道:“不知皇上可有听过借尸还魂一说?”
龙君佑惊疑不定地看着公孙豪,失神般喃喃道:“借尸还魂,借尸还魂……难道,云芯身体里的是……公孙慧的灵魂?”
公孙豪道:“正是。”
“他说的是假的。”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怒叱从慈宁宫方向传来,众人举目望去,见柔兰正从慈宁宫正门走出,行至龙君佑面前,跪下道:“太皇太后一向喜静,英灵却无端受人搅扰,还请皇上惩治凶徒,还太皇太后一片清宁。”
龙君佑面无表情地看着柔兰,淡淡道:“告诉朕,唐云芯是不是公孙慧?”
柔兰惊讶抬头,眸中闪着惊异和喜悦的光芒:“皇上是说,那个名叫唐云芯的小宫女是太皇太后?真的是这样吗?可是这怎么可能,太皇太后已经死了啊。”
龙君佑紧紧盯着柔兰的眼睛,若她这是在演戏,难么她演的就太逼真了。是公孙豪在说谎吗?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指认云芯就是太皇太后,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有的,只要公孙慧还活着,公孙家族便能够重振荣耀,毕竟一个公孙慧,要比成千上万的美貌女子要有用得多。
感受到龙君佑探寻的目光,云芯心中一动,既然排除不了嫌疑,那么久赌一把吧柔兰应该会明白她的意思,就算猜不透也无所谓,这场豪赌,是胜是负,她都不会后悔。
“皇上,公孙豪说的对,我就是公孙慧。”云芯猛地抬起头,一字一顿道。
“你……你真的是公孙慧?”龙君佑大步走向云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不可置信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公孙慧?不是唐云芯?”
他的惊诧在她的意料之手,而这样激烈的情绪却在她意料之外,龙君佑已经完全没有为君者的稳重,面对她的时候,就像一个无比兴奋的孩子,那种手足无措的样子,她第一次见到。
“贱婢,你在说谎”在龙君佑惊喜的质问中,柔兰冷厉的声音跟着响起。
云芯一怔,眼中出现慌乱。
“我柔兰伺候太皇太后十多年,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柔兰什么都不顾了,站起身,径直走到云芯面前,漆黑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下,刺眼夺目,仿佛可以看穿人的心灵:“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是公孙慧”
云芯倒退一步,脸色雪白。
“说,只要你敢正视我的目光,告诉我你就是公孙慧,那么我就信你”柔兰步步紧逼,龙君佑和公孙豪看得心惊,竟一时间忘了去阻拦。
云芯别开目光,双肩颤抖如筛,“我……就是公孙慧。”
“是吗?”。柔兰又踏前一步,与她面对面而站,锋利如刀的言语,一字一字渗入所有人耳中:“看着我的眼睛说,否则,我便不信你。”
云芯犹豫着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突然猛地转身逃开,失声道:“我说是就是,为什么一定要看着你的眼睛”
柔兰冷笑:“因为你不是公孙惠,所以你不敢看我的眼睛贱婢,休要再冒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英灵,不许任何人污蔑”
云芯紧咬着唇,眸光闪烁,脸上露出被人拆穿心事的难堪和惊恐。
龙君佑这才回过神,失望地看着云芯,“柔兰说的……都是真的?你并不是她?对不对?”
“皇上……”她看着他,他眼中那种心碎失望,令她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或许,她应该告诉他真相,与其看着他这样悲伤,不如将一切都由自己扛起,可她不能,一旦确定她就是公孙慧,朝堂上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正好遂了有心人的心愿,那样的话,岂不是害了他?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承认。
“皇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云芯“扑通”一声跪倒在龙君佑面前,痛声道:“奴婢不是故意假扮太皇太后的,奴婢只是为太皇太后感到不值,想要为她查出凶手”
龙君佑目光黯淡,任由她跪倒在自己面前,一语不发。
云芯狠狠咬了咬牙,继续道:“奴婢想,自己若是假扮太皇太后,那么前来捉拿云芯的人,定然就是放出流言并下毒害死太皇太后的凶手,如今,凶手已经找到,也算是报了当初太皇太后的救命之恩,奴婢就算是死,也了无遗憾。”
“公孙慧,你真没人性,连你亲叔叔都要出卖”一旁的公孙豪见她说出自己的罪行,情急下忍不住大骂道。
云芯依旧跪伏于地,默不作声。
公孙豪见她半点反应也无,更是气愤:“公孙慧,你别忘了你是谁你生是公孙家的人,死是公孙家的鬼害垮了公孙家,待你到了九泉之下,列祖列宗都不会饶恕你
云芯紧紧咬着唇,公孙豪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心脏。
没错,她是公孙家的人,她姓公孙,无论她是不是换了身体,这个灵魂,始终都属于公孙家,她要做的,是光耀门楣,是重振家族就算家族要她死,她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因为,她是公孙慧
此生此世,她永远逃月兑不掉
“云芯,你还想说什么?”龙君佑这才慢慢低下头,望着她,声线嘶哑。
“奴婢没有想说的。”
“好。”龙君佑停顿了片刻,又转向公孙豪:“那么公孙大人呢?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有,当然有”公孙豪立刻道,“她在说谎不但否认自己的身份,还口出狂言污蔑于我”
龙君佑不咸不淡看了公孙豪一眼:“你既然说她是公孙慧,那她身为公孙家的人,有什么理由要污蔑你?而你,坚决认定她是在污蔑你,那么照你所说,她便不是公孙慧,因为公孙慧保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污蔑你?”
龙君佑一番质问后,公孙豪竟是无话可说。
“这下,你们二人都无话可说了吧?”龙君佑冷声问道。
“是。”云芯毫不犹豫道。
公孙豪挣扎了许久,终于压在心中的不甘与恼怒,沉声道:“是的。”
龙君佑走回到步辇前,振袖一挥,肃声道:“传朕旨意,将公孙豪软禁于秦思堂,唐云芯由惠妃看管,禁足于长宜宫,没有朕的旨意,二人皆不得擅自离开”
这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结果,最终,二人谁都没有逃月兑嫌疑,双双被软禁起来。云芯倒不担心,只要柔兰守口如瓶,她的秘密就不会被泄露出去,而公孙豪却大感不安,自己这个侄女他很了解,虽然不是眦睚必报,但有人若是威胁到她的生命,她会毫不犹豫将其除去,当初决定用慢性毒来暗杀她,就是因为考虑到她强于常人的警戒心,以及发现危机必然立刻除之的性子,自己一旦被软禁,便没有办法再去收集信息,这对于他来说,无疑不是个危险的开始。
“皇上,微臣……”公孙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拦截在皇帝的御辇前,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龙君佑却看也不看他,命人抬着步辇径直从他头顶上跃了过去。
龙君佑一走,公孙豪彻底绝望了,刚一转头,便对上云芯沉冷愤恨的目光,心中一凛,竟脚下一软,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