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冠 第一卷 神都日暮 第八章 心动如同花开

作者 : 雁舞流年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见李持盈问,李范一笑,竟是徐徐吟出一首诗来。

李持盈挑起眉,“这不是前几日传遍长安的诗吗?莫非……”她笑睨着那白衣少年,问道:“这位竟是那位做《洛阳女儿行》的王维王摩诘?定是了,果然……是少年英杰”

一曲终了,王维温然而笑,放下琵琶起身施了一礼。“摩诘见过公主。”这少年形止潇洒,言词不卑不亢。又因生得温文俊美,令人见之则喜。

就是李持盈走遍大江南北,悦人无数,也不禁在心中暗赞。这些年来,令她记忆深刻的才子颇有几个。印象最深的却是眼前这少年,与那在四川见过的李白。只是两人虽同是翩翩少年,才华横溢,却又大为不同。若说那李白是一柄寒光四溢,就是纳入剑囊仍不隐其芒的宝剑。那面前这王维,就是温润如玉,好似一方上好的美玉被雕琢成砚,染上淡淡的墨香,月兑俗出尘。

上上下下打量着王维,李持盈笑着虚引道:“王郎不必客气,既是四郎哥哥之友,在我这里就是贵客,不必拘谨。”

王维一笑,也不客气。大大方方任李持盈打量,李持盈越看越觉欣喜,大觉这刚及若冠的少年果然是个人才。有才学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

想想,她便笑问:“不知王郎可有意参试,中举后得一官半职为国家效力?”

王维扬起眉,望着李持盈,似乎是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一般。“不瞒公主,我今春参加科举,却未曾得中,所以特留在长安以备来春。”

“一科未中也不算得什么,以王郎大才,来春必中的。”李持盈淡淡说完,见王维目光一瞬,却是垂眉不语,不禁有些奇怪。

只是王维却不再说话,只是微笑。反是李范朗声大笑:“元元,你的眼光一向高,连你都这么说,可见八郎确是大才。只是,既有高才,便只是中个进士便没什么意思了。照为兄看,怎样也该是个状元才是啊”

李持盈偏头一想,忽然间就笑了。“原来四郎哥哥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怎么?难道你的贴子也顶不过一个状元头衔吗?”。

此时参加科举的举子们,却是需向朝中权贵行文拜谒,求得贴子在京中为自己造势,才有可能一举高中。之前王维就是吃了这个亏。

听李持盈问,李范微微一笑,避而不谈。只道:“我听说你已将这状元头衔许了个叫张九臬的人啊”

“张……”李持盈皱起眉,想了想便笑了起来:“似乎是有这事,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是朋友请托罢了,既然如今珠玉在前,自然是要有所决择了。”转过头去,她吩咐道:“去取我的拜贴来……”

王维闻言,饶是一直故作持重,也不禁微笑起来。李范看在眼中,不禁更添几分喜色。长身而起,大声笑道:“八郎,既然我家小妹已经应下了,那来春这状元必是你囊中之物,你大可安心。元元,难得碰到个知音之人,哥哥我也不在这碍事,你与八郎且先聊聊……”说罢,也不看面现愕然之色的李持盈和王维,他一甩袖子,竟是直接便走了出去。

“四郎哥哥,”唤了一声,李持盈转目望着突然间脸色便红了的王维,突然间便明白过来。

这……这竟不是要她举荐王维,而是为她介绍“知音”啊四郎哥哥可是小瞧了她,难道她竟也是定安之流,为着些许小事便要挟恩强占良家子吗?

挑起眉,她正待唤人将王维轰出去,可目光对上王维略有些忐忑的眼神,不禁心中又是一软。看来,这少年也是被她家哥哥哄了来,事先全不知情的。

到底,四郎哥哥也是为着她着想……

突然间又想起王维刚才所说的话,她在心中低声一叹:是啊,她是寂寞已久……

抬起眼,她环视不知何时竟已空无一人的大堂,苦笑:“怎么竟都退下了?对了,今夜好似就只八郎一人赴宴啊”

王维挑起眉,原本温善的面容现出一抹轻蔑之色,却不曾说话。反倒是堂前一个年轻的宫人笑道:“奴婢知道,那几个都被阿勒总管轰出去了……好似那些人满嘴胡说八道,还是这位王公子出言喝斥他们的。”

心中一动,李持盈望着王维,目中便更温柔几分。垂眉静默片刻,她才抬头道:“此时夜已深了,想来八郎回去寓所也是有些不大方便,不如便留宿观中好了。”

王维垂下头,低声应诺,可却连耳根都有些微发粉。李持盈见了,反倒不觉窘迫,“我这道观虽不是建在名川大山,可是景致却是别有风情,八郎若不觉得倦,不妨与我秉烛夜游,倒也是一番趣话。”

望着她脸上平和的微笑,王维原来有些慌乱的心忽然静了下来。笑着点头,他终于又现出潇洒之色:“既是如此,便由我为公主掌灯。”

目光一对,两人便温然而笑。谁都没有说破李范的意图,就这样于月下并肩而行。

沿湖漫步,遥望被灯火点缀一如世外仙山的三座小石岛。王维忽然低低吟道:“碧落风烟外,瑶台道路赊。如何连帝苑,别自有仙家……”

李持盈转目,微笑着聆听他清越的声音,待他将一首长诗吟罢,才笑吟吟地道:“便是我为你扬名,你亦不必这样夸赞我的。诗虽美,可于我,到底不过是过眼云烟……”

王维默然,静了片刻后才道:“我……并不是刻意要夸赞公主,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李持盈闻言大笑,“罢了,就算是你发自内心。八郎,听你的诗,莫非是山东人?”

“不,摩诘家住山西蒲州……”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不由得顿住,“公主?”他望着李持盈突然变得奇怪的面色,低声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李持盈恍惚了下,才摇了摇头:“不过是想起一个故人。八郎,与我讲讲蒲州是个什么样子。”

提起家乡,王维不禁扬起眉来,现出兴奋之色。“公主想知道蒲州的事?”他笑问着,突然伸手拉住李持盈,就这样坐在湖畔的草地上。

夜渐深,草地上已生出夜露。可李持盈却恍若未觉,竟真地就那么随着他坐在草地上,目光柔柔地望着他。

迎着她的目光,王维不禁璨然一笑。低声道:“蒲州便位于黄河东岸,我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位就是城西边的颧雀楼。每年夏天,河上总是栖着许多水鸟……”

随着王维的叙述,李持盈眼前仿佛是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原来蒲州是那样的地方,也美丽得似一幅画……或许,那个人在蒲州过得也很好呢

垂下眼帘,她眼中不禁闪动点点泪光。王维瞥见,不禁有些心惊。忙急叫道:“公主,你……”

“不用担心,我不过是想起一些事、一些人……那个让我一想起就觉得悲伤的人。”

王维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觉得悲伤,便不要再去想他了。让女人伤心的,就不是好男人……公主,让你伤心的人,根本就配不起你。”

“是我不对才是……”李持盈淡淡说着,突觉面上一暖,她一愕,才发觉竟是王维伸出手轻轻拭着她颊上的泪。被她一看,王维便有些窘迫,可拂过她脸颊的手,却没有收回。望着面前少年明亮的眼眸,李持盈突觉心中一动,仿佛在心口有一朵花悄然绽放,竟生出一种难言的欢喜。

不知不觉中,她抬起手,摩挲着少年的面容。掌心下那柔滑的肌肤,仿佛处子般光洁。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哑然失笑:难怪从祖母到姑母甚至几个堂姐,都这样喜欢年少郎君。果然,是……

一念未息,她忽觉唇上掠过一丝温热。目光忽闪,她望着忐忑不安,连呼吸也重起来的王维,忽然笑了起来。

抬起手,环着少年的脖子,她俯下脸,轻轻吻落。双唇轻触,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她将脸仰后几分,望着王维微怯又难隐兴奋的眼眸,笑意更深。

唇轻轻落下,在他的额上,眼上,鼻尖,嘴角……温存的,柔和的,带着淡淡的馨香……

这一次,是成熟的她占了主导地位。引导着生涩的少年与她唇?舌相接,缠绵无尽……

肢体纠缠着,带着炽热与狂野,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是眠于一朵正在缓缓绽放的牡丹中,随着春的来临,徐徐伸展四肢,迎着春风雨露……

生命,在这一刻,自沉睡中复苏。终于,不再只是肉?体的厮磨,不再是单纯的欲?望,而是在身体契合时感受到灵魂的碰撞,感觉到心灵也在这一刹那完全的敞开……

仿佛,在那极尽的欢愉中,她听到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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