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姐,你为什么哭?他们说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一个小时以后,正不情不愿地埋头慢慢打字的余久洋想想还是不放心,又一次提起这个困扰着他许久的问题。
这个倔强的男孩自从认识这个刁钻俏丽的师傅后,还从没见到过她今天这么委屈的样子,见她依旧不言不语,仿佛没听见似的,也就没辙的重重叹了口气,心想苏维姐说的也许真有点道理,小鱼姐心里真的是苦着呢。
想到这里,一种带着怜惜心疼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慢慢冒了起来,心底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开始有了点小小的触动,一腔柔情连他自己也未预料到的一波又一波涌到了头脑里,让他迷惑不已。
余久洋懒懒的把身体往后靠了靠,抬头望着天花板,怔怔地细细品味起这种从未出现过的奇异感觉,一时间心里麻酥酥痒兮兮的也不知该做什么好。
我这是怎么了?
带着点心虚的不安神情,他偷偷望向旁边的师傅,那哭过一场的女子倒已经恢复了平静,正趴在那里快速的重新抄写着自己的那份总结。
“快点打字,傻乎乎地总看着我干嘛?再瘪嘴我也不会帮你的,自己揽来的活自己做,那种破总结看着就倒胃口。”
焦小鱼的话说得又快又急,犹如一发发子弹连续从枪膛里射击了出来,目标就是她的徒弟余久洋。
她的这番话让这个傻徒弟始料未及,他不明白师傅是怎么知道自己一直在偷看她呢,这可能就是女人所谓的第六感吧。
他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只能把注意力又集中回那几张狗屁不通的总结上,看了看不由好笑得大叫了起来。
“小鱼姐,你过来帮我看看,这都是写些什么呀!尽是些错别字,还用了这么多不搭边的成语,这叫我怎么打呀?也瞎跟着他们乱来吗?”
“你照着打就是了,他们不是说清楚让你一字不改嘛。别学我多事,吃力不讨好,做多做好没人同情的。”
焦小鱼嘴里说着不参与,但还是走过来俯身看了看那狗屁不通的文章,又接着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不觉得这些话很可笑?”
兀自笑个不停的余久洋勉强抽空问了声师傅,却遭来了好一顿白眼。
“就这你也觉得好笑?再一年下来,准保你笑不出来,他们不就是比着谁的错别字多,谁的文章更加狗屁不通吗?别只顾着傻笑了,快点搞好,我要用你那台电脑,大半天的时间就给这三个混蛋白白浪费了。”
都说是慢工出细活,可余久洋却没有这样的成就感。这近两小时的劳动成果就出了三篇连他自己也觉得拿不出手的所谓文章,实在是没什么可炫耀的,正要拿到楼下去交差,焦小鱼突然在背后开口了。
“打好啦?对过一遍没有?是不是和原稿一模一样?”
听到徒弟肯定的答复后,她小手一挥:“快走快走,把这瘟神赶紧给他们送回去,电脑里的删掉了吗?看着都晦气。”
看着犹在好笑的徒弟慢慢走远,焦小鱼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到余久洋桌边翻了翻,又弯腰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取出了被他揉成一团的原稿。
拿回去仔细铺平后夹在了一个文件夹里,焦小鱼这才舒了口气,拿起自己刚刚重新抄好的总结,哼着小调往厂长室走去。
要说这焦小鱼为何会有刚才的那些举动呢?
当然是有原因的。
焦小鱼曾经吃过那些人的大苦头。
想当初,刚来到这里的焦小鱼是个想法很简单的女孩,对所有人都很友好很热情,无论是谁要她帮忙,她都不会推辞的。
所以有一天也是这样的总结报告交给她打印时,看着满篇不通顺的语句和不恰当的引用和比喻,她天真地向文章的主人,也就是那几个工段长提了出来,在得到他们的同意后,她好心的给做了适当的修改,却不料因此引来了闲话。
考核成绩一公布出来,几个工段长就四处放出话来,说就是因为焦小鱼的胡乱篡改,才导致了他们的总结没有得到优秀等级,致使年终分红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年轻的焦小鱼一下子就成了众所周知的等同于罪犯的名人了,在不知觉当中她就被强行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被视作了眼里没有领导的反面典型。
她明知自己做了替罪羊,可那罪恶的原稿早已被他们拿回后擦用了,搞得她找不出任何有利的证据来回击,只能一口怨气郁闷到了现在。
眼看这类的事情又有可要能发生在自己这个傻徒弟身上,作为师傅的她怎能不多留个心眼呢?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焦小鱼这个被残酷现实慢慢磨练出来的女子已经迅速成熟了起来。
谁也别想再来欺负我!
她慢慢的、冷冷的告诉自己。
一个多月后,焦小鱼一直比较风平浪静的生活被冷不丁的打乱了。
十二月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冷天了,虽然还不至于像北方那样下着漫天大雪,可这江南小城的冬天却别有一种寒冷滋味,那种阴冷潮湿的气候是许多北方人所无法适应的。
每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都仿佛是在往你的身体里无情地扎着针,让人生生的发着疼,而那空中鹅毛般的雪片到了地上却马上融化成一滩滩的冰水,把空气中本就不多的热量全都给吸尽,每个人只能是多添衣裳多进补,熬着盼着季节的更换。
一大清早,刚上班的焦小鱼就觉得两只眼皮轮流直跳,而且是越跳越厉害,越跳越让她心慌不止,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快要发生了,她心里暗暗地想。
没顾得上月兑下厚厚的羽绒服,她赶紧迷信地往眼皮上面贴了两张小白纸,美其名曰跳了也白跳,然后才放心的月兑衣泡茶,拿着隔夜做好的资料去了张厂的办公室。
高度近视的张厂长今天恰巧没戴眼镜,看什么都只能糊里糊涂的瞎看八看着,他只觉得焦小鱼的脸上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白呼呼的东西在她俏丽的眼睛上一闪一闪的,不由带着点好奇又带着点纳闷地开口了。
“小鱼啊,你蛮好已经够漂亮了,怎么也学着那些妖形怪状的女人去装假睫毛啦?还是白色的?难看死了。”
这莫须有的定论定得也实在太离了谱了吧。
焦小鱼顿时就笑弯了腰,赶紧又走上前两步,指着自己的眼睛凑近了让这个迷糊厂长好好看看,这一看,关系越来越融洽的两人又一起大笑起来。
那矮胖的厂长象只皮球似的来回移动着,绕着圈子指着焦小鱼笑着说:“你这个人可真是长不大了,怎么尽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我没办法呀,谁叫它老是跳不停呢。”
“哎,焦小鱼,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眼珠子怎么是紫色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呢,是不是你们家哪个人有外国血统噢!”
焦小鱼又一次笑弯了腰,张厂啊张厂,我家祖宗十八代全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别说外国人了,就连少数民族也没一个。
“张厂,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头一次戴了副美瞳,就是有颜色的隐形眼镜,还是你仔细哦,一看就看出来了。”(废话,你都快贴到他脸上去了,他能看不清楚吗?)
带着极好的心情一路小跑回到办公室,却不见了徒弟余久洋的影子。
这小子,又溜到哪儿去了?
也不给我留个话,简直就是自由散漫到了极点,改天我非给你脚上系上个小猫咪的响铃铛,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她就这么带着点责怪的口吻轻轻嘀咕了几句,倒也没太怎么在意,一转身就去忙着做别的这样那样的小事情了。
那么,焦小鱼的那个徒弟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