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芪左思右想,决定在金缕楼等候连少爷,她将账本和钥匙都放在桌上,静候之时显得如此谨慎而犹豫;原本以为,好不容易返回连府,连少爷便会第一个赶来慰问自己,倒也不是两人萌生的感情而使得她自信不已,只是她这个特殊的身份,如今还算有用,作为挂名大夫人,至少在他连少爷心中还称得上有功之人;这下可好,过去三天,非但没有过来金缕楼,就是传个话也显得多余,今日一早,她这个大夫人掌管连府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倒要看看,这个连少爷究竟还坐不坐得住,如若再不来,她也将不会保留情面。
话及此,连少爷为何不来金缕楼自然不是本意,那刚过门的二夫人是何许人,有多少心眼在侧,她可是住在寒梅园,寒梅园在哪儿,可是在临风阁的地方;这样一来,连少爷的一举一动早已经落入那二夫人的眼中,只要是连少爷有心去往金缕楼,这个二夫人不怀好意的心眼一定会想出法子纠缠不停;别说是三天,就是三年,估计她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征战到底。
连少爷的踌躇,是对于大夫人的愧疚,他从来都是软弱之人,在老夫人面前一直循规蹈矩,老夫人说什么,他照做便是,而二夫人却抓住这个空子不放,了然于心他的为难,于是左右之耳每每嘤咛在侧之时,就是将连少爷的愧疚再放大一些,使得连少爷打消了挣扎的念头,与此一来,他莫说是三天,就是三个月不去金缕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看着大夫人苦苦等候,半夏也心疼不已,她走去大夫人身边,来回之时欲言又止;半夏知道她的用心,于是说道:“我没事,只不过跟自己赌气。”
“大夫人这是何苦呢?”半夏劝道:“如今形势已定,我们不必再与二夫人相争,老夫人为了避免相争,不是已经将这些…”说着,半夏手指着桌上的东西,叹道:“不管怎么说,大夫人如今才是连府的管事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半夏眨了一眼,望着半夏,又说:“我真是连府的管事儿?以你对老夫人的了解,她就这样轻易将管事儿的头衔交托给我,是为何目的?”
“为了避免两房相争。”半夏说道:“其实,二夫人也实在没必要相争,按照连府的规矩,大夫人迟早都是要接手连府的事情。”
“她这是看笑话。”兰芪偏执地冷笑:“她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大夫人。”
“如今我返回连府了,先不说是不是在外受尽苦难,险些丧命。”兰芪心寒地说:“他们母子有没有真心关心过我?他们见我回府,不闻不问,甚至比不过你和阿四对我的关怀。哼,我真是可笑之极,当初就不该返回连府。”
“大夫人,老夫人一向对人如此。”半夏安慰着说:“或许老夫人觉得您没事儿就不想多说…可她始终是找了府衙的人去寻访您的下落,一直都没有放弃过。”
“她不会让世人抓住她的小尾巴的。”兰芪冷声哼道:“找到我的人是萧少爷和骆公子,他们跟连府有何瓜葛?跟连宸修又有何瓜葛?”
“大夫人在意的恐怕不是老夫人的态度吧?”半夏试探着问:“大夫人是不是在意少爷为何三天也不来看您?据我所知,之前少爷可是在外收账…”
兰芪怒斥:“不要跟我说他外出收账,他早前已经告诉过我,他从来都不会外出收账,那都是他打着收账的幌子去苏州城的逍遥窝了。如今他将逍遥窝里面的人娶进连府,又有何理由再去‘收账’?”兰芪站起来,继续控诉:“是,我是很不满他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即便我去了兰家,他就应该过来看看我,问问我好不好,问问我家里可好…然而我在外差点丧命,历经生死,他呢?他又在哪里?现在讨个面见,讨个话都不成,我这个大夫人要与不要岂不是太多余了。”
“大夫人…”半夏还想再劝,却被兰芪制止道:“别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暂且出去吧。”
“是。”半夏拗不过,只好退了出去,与此同时,阿四端着燕窝粥赶过来,半夏拉着阿四轻声道:“这会儿,大夫人恐怕什么都吃不下,燕窝粥先热在厨房吧。”
阿四瞅了瞅紧闭的大门,小声地说:“我听说少爷已经回府了。”
半夏打了阿四的嘴,又将她拉走门边,躲在草丛之中,提醒道:“这话以后少在大夫人面前说,免得大夫人受不了。”
“大夫人生闷气可是为了少爷?”
“这还用问么?”
“少爷这真是的,回来后都不过来看看大夫人。”
半夏跺着脚,咬牙切齿地啐道:“有那个女人在临风阁,少爷如何能月兑身?”
“这倒也是。”阿四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寒梅园的时候,二夫人就形影不离地跟着少爷,直到少爷出府去。”
“嘘嘘…”半夏捂着阿四的嘴,又看了看大夫人的房门,然后带着阿四离开了草丛。
半夏憋累了只得喟叹一声,然而自己如此又有谁明了?甚至关心一下?
“我以为你返回来才能高兴,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突然出现沙哑的声音,吓得兰芪从椅子上站起来,她闻声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珠帘,扫了一眼内室里的动静;眼前豁然一亮,居然看到他。
“是你?”半夏看到面具男子,或喜或忧。
面具男倚靠在卧榻之上,悠闲地抬起双脚,嘴里还含着一根细草,他瞟了一眼兰芪,有意无意地笑道:“恭喜你。”
兰芪侧过身,嘟囔道:“有什么好喜的。”
“荣升为连府的长房夫人,这还不值得恭喜?”面具男笑着说:“你太贪心了。”
“哼。”兰芪瞪了一眼,说道:“我可从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
“我稀罕什么跟你没关系。”兰芪冷冷地说。
面具男吐了嘴中的细草,方觉今日的兰芪像一只受伤的刺猬,说话之时夹带利刺,稍有不慎,对方就遍体鳞伤。
“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气?”面具男柔和地问。
兰芪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没必要将怒气撒在他身上,何况在这个时候能看到她,她反而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或许他是唯一一个还算得上关心自己的人,何必刺伤对方。
兰芪走去面具男身边,靠着他坐下来,说道:“我是生气,我气连少爷。”
“为何?”面具男惊讶地问。
兰芪埋怨地说:“他啊,见异思迁;不但如此,还…还很肤浅。”
“你怎么知道他肤浅?”面具男惊讶地问:“难道你了解他?”
兰芪扭头啐道:“他啊,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就娶了小妾,娶就娶吧,我回来后,他应该要给我个交代吧。可是呢?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曾出现,哼,根本就是不负责任,根本…根本就是没有把我这个大夫人放在心上,我好歹也是为了他的小妾而冒着生命危险做他们连府的大夫人,这点奉献精神,他多少也得领情吧?”
“咯咯咯…”面具男盯着兰芪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兰芪鼓着腮帮子,瞪视道:“你怎么回事,人家这么伤心难过,你却笑得这么开心。”
“你…”面具男凑近了问:“你是不是喜欢上连少爷了?”
兰芪刷地脸红,否认道:“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吃味?”
兰芪捂着脸,背对着男子,心虚地说:“我这不是吃醋,是生气,是很生气…你想想,我有这串钥匙有何用?根本就微不足道,根本就不受尊重…在连府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地位,哪怕今天做了长房夫人,保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人踩在脚底下蹂躏。”
“你放心,有我在,根本没人敢如此对待你。”男子豪言安慰。
兰芪斜睨着他,闷哼道:“你是个什么人物,我也不知,但是你戴着面具潜伏在连府,万一哪一天暴露身份,到时候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等话?难不成你还能控制连府?比老夫人还要厉害?”
男子但笑不语,嗡了嗡嘴,又道:“我自然不能与老夫人相提并论,但是,保住你的小命倒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哼,大言不惭。”兰芪轻蔑地笑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将你的身份说出去,陷害你?”
“如果你要这么做,你早就做了。”男子暧昧地笑道。
兰芪眼珠子一转,又展露笑颜;他倒是说出实情,兰芪非但不会这么做,反而觉得有面具男在自己身边是件好事儿,至少他不会伤害自己,或许他们能达成共识,她有机会弄清楚他究竟为何一直潜伏在连府;据兰芪分析,他并不是要对付连府才会潜入在此,倒是处处为老夫人和少爷说好话,既然如此,更加深对他的好奇,况且追根究底地说,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