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音阁极大,她们进入的地方不过只是西侧的一个小偏门。一路走过,一幢幢精致的小楼,一条条蜿蜒交叉的小道。不时有水榭、幽池、长廊从眼前略过。
上弦月开始还吵闹,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与其图费力气,不如安静地少受些罪,对架着她的两个老妈子道:“两位婶婶力气好大,只不过抬着我也着实吃力,不如让我自己走吧。反正我身上的药效还未完全过去,想跑也没那个力气。”
“这里可不比旁的地方,即使长了翅膀也甭想飞出去。”
老妈子说罢还是放下了她,改架为掺。这倒不是防着她跑,而是她此际话虽说得清楚了,但浑身有气无力的,若不用人掺根本就走不了多久。
上弦月边走边游目四看,嘴上也不闲着,问这问那——
“这里真是妓院吗?怎么一个姑娘都瞧不见?地方是挺大的,但没人住,岂非浪费?”
“颂音阁直属于官家,岂是寻常妓院可比?此间乃是偏院,有身份的小姐们不会到这里来。”
“妓女还有身份之差么?”
“这是自然。颂音阁中的头牌,可是皇宫中御用的乐师,身份远非一般闺阁小姐可比。”
“这么说来,充为官妓反倒是种福气喽?”
“福气不福气,还是两说。你以为随便谁都能成为头牌吗?一重天,一重地,另一重是地狱!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走!”
上弦月粉舌暗吐,思量着那一重天,一重地,一重地狱是何种意思。
又走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水域出现在眼前。水波潋滟,数只道不出名字的奇鸟浮于水面上。
水岸边,是一座竹制的二层小楼,连着曲桥、凉亭,道不尽的精致、说不出的秀丽。门楣下挂着一方书着“初蕊水榭”的匾额。
门前有婢女听差。
本还有些扯高气扬的老妈子,一见到门前的婢女,气焰顿时压低,卑声问道:“我们奉张妈的命令带这丫头来见崇华夫人,夫人可有空?”
其中一个婢女打开了门帘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张妈早已在里头了,你们退下吧,夫人有话,叫这丫头来了就自己进去。”
那两个老妈子又哈腰又赔笑,末了还埋怨上弦月走得太慢。
上弦月也不言语,强撑着精神,走了进去。
一进门,扑鼻的热气叫人浑身暖烘烘的。淡淡的龙涎气在屋中弥散,闻之心神俱佳。室内极亮,大片的阳光从窗子里透进。窗子分明开着,却没有寒风侵入。上弦月凝神一看,这才看清,原来那竟是一扇透明的玻璃窗。
玻璃——她曾在书中见过,知道其极为珍贵,只有贵族才用得起。
屋内也有婢女引导,连过几个门,最后一扇门开时,眼睛又是豁然开朗,那茫茫的湖面就出现在面前。细一看,这才知道,原来这堵墙竟也是玻璃所筑,所以能将那一泓秀水、美景尽收眼底。
“好无礼的丫头,看见崇华夫人还不请安!”张妈厉声一喝,上弦月一惊回神。
这才看见屋中央一方软塌上侧倚着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容,却并无半分俗气。长长的青丝层层堆叠成斜月髻,髻上珠钗摇曳,异常奢华。她虽拥着雪白的狐裘,但香肩半露,风种万种。阔大的裙摆层层旖旎垂于塌下。
而张妈就恭立在塌边,敛眉垂目,道:“夫人,这就是那丫头。”
塌上的女人抬眸间,似是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上弦月上前福了一礼,道:“小女上弦月,见过崇华夫人。”
她虽有些野,但也知道到了人家的地盘,礼数当然少不得。离得稍近,也窥见了那女人眼角眉梢的风霜之纹。即使是绝代佳人,却也已年华渐逝。
“你就是那个自称被顶包的人?”柔媚的声音,极为动听。
“回崇华夫人,是的。”上弦月细细地将前因后果道了一遍,但却隐去了自己真实的来历。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在不完全了解清楚前,绝不能泄露真实的一切。这与其说是她的原则,不如说是因她自幼的经历,所以对人总存有几分防备心里。
自觉该讲述的都已讲述完后,她又道:“崇华夫人,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皆大欢喜。那些官差该如此处置,崇华夫人自有定夺。我一个丑丫头,当然也不配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还请崇华夫人放我回去,您可以放心,不该说的我也决不会多说一句。”
既然是官妓,这里的当家人自然也极有后台,想要惩治几个官差当然是小菜一碟。可是看那崇华夫人的脸色,始终淡淡带笑,像是在听故事一般。
难道……
心中才刚刚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果又听那崇华夫人道:“既来之,则安之。又何必着急走?”
风清云淡的声音,传入上弦月耳中却像是五雷轰顶般震撼。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扣着我不放?还是你不相信我的话?”
崇华夫人笑了笑,起身,盈盈走上前,一双桃花美眸深深地凝视着上弦月。
上弦月全身的警惕细胞全部被调动了起来,一步步蹒跚地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砰”后背撞到那面玻璃的墙上,她已是退无可退。
面颊一痛,却是被崇华夫人捏住了下巴。离得近了,浓烈的香气使得上弦月有种窒息的感觉。她刚想挣扎,双手便已被两个婢女按住。
崇华夫人凝视了片刻,低低地叹道:“好丑的一张脸,可是为何偏偏配了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
“妓女是靠脸吃饭,我这张丑脸一出去就会吓死人,你们还留着我干什么?放我走,快放我走!”
上弦月挣扎不开,忽然间又想到脚还空着,遂也不作多想,伸出一脚便向崇华夫人踢去。
崇华夫人却似早已看穿,身姿一旋,盈盈避开,裙摆如花绽放。
裙摆落下时,她已坐回塌上,又如方才那样慵懒地歪躺着。
张妈上前,“啪啪”两个巴掌搧到她脸上,喝骂道:“夫人面前胆敢放肆!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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