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女帝 卷二:弦月 第三十七章 惊艳

作者 : 初辰公子

行了几日后,他们便又倒了良丘城。珞宁到城中找到了当日那个老婆婆询问上弦月的消息,却未问出丝毫结果。

见珞宁有些担心,梦澈这才道:“放心吧宁,我早已请师兄暗中相随。有师兄在,那丫头出不了什么问题。”

珞宁道:“梦渊?你为何不早说?”

梦澈道:“早说晚说又有什么区别?你就算知道有我师兄暗中护着,还不是要出来找她?只是想不到那丫头竟这样野,即不回家也不来找晚儿。”

珞宁苦笑道:“也许她早已猜到我会来这里来,所以为躲我干脆连晚儿也不见。这样倒也好,以她的性格若知道晚儿有难,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只在此略作停顿后,珞宁便和梦澈直奔楚城。

荒凉的城外,一座新起的土坟无言而立。坟前,一个中年的男人静静地站立。

良久良久,天空由艳阳高挂变作血色残阳。他仿佛感知不到时光的流逝,就那么静静,静静地站着。目光的聚点分明是那座毫无生气的孤坟,可是他却似看着深爱的爱人一般,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柔情、眷恋,欣慰与悲伤交叠。

“绮晴别怕,我会陪着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秋皓淡淡地笑着,来回抚摩着冰凉的墓碑,温柔得如同抚摩着妻子美丽的脸庞。

“等到晚儿和晨儿回来后,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绮晴,你在天之灵要保佑珞老弟一切顺利啊。”

谁说死亡即是终结?真正的爱,却是连死亡都无法阻隔。

残阳似血,在那一人一坟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剪。血红,血红,浓得恰似他心头的思念。

珞宁和梦澈直奔楚城,并未让秋皓相随。秋皓虽然忧心晚儿和晨儿但也未执意相随,他知道楚城戒备森严,而自己身份特殊,若是不慎被人发现,自己惹火上身倒也罢,还有可能为身在宫中的两个女儿带来更大的灾祸。再者,他相信,以珞宁的精细定然能找到解救之法。

所以他便留在此,守着绮晴的坟,他的爱……

夜幕拉下时,本该是人们进入梦乡之时。可是楚城,这座不夜之城,却是华灯流彩,处处彰显出繁盛之景。

而颂音阁更如盛放在浊世中的瑰丽之花,引得多少人消魂断肠。那笙歌曼乐,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听得到。

精明的摊贩们早早看准了这里的商机,在颂音阁外的长街上摆开一溜溜的小摊,将此地烘托得更加热闹不凡。只是,贵人们能被奉若神明般地迎入,而这些穷小贩们只能聚作一处,遥视着那一片灯火辉煌,想象着那消魂蚀骨的场面。

“今日颂音阁中为何如此热闹?瞧瞧那门前的车马都排成了一条长龙。”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小贩显然是刚来的,有些不明所以。

旁边有人接话道:“不晓得了吧?今天可是三月初五。”

“三月初五又有何特别的?”

“每年这一天,是颂音阁望云楼新晋的姑娘们公开献演的日子。渍渍,那些可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楚城中有钱的,谁舍得放过这个眼福?我要是钱就好了……”

“行了吧张老五,甭痴心妄想了!那种地方,你做一辈子的小生意怕是连一次都进不了。”

颂音阁内的歌舞之乐更加欢快,离得近一些,已经能听到掌声阵阵,夹杂其中的还有不时的赞扬声。

望云楼其实是座临水而建的五层楼。底下三层分隔成一间间的雅座,供客人休息、观看表演。而楼的对面,则是一泓平静无波的湖水。一座足有十几丈之宽的圆形舞台就建在湖面上。舞台上铺着的是纯羊绒织就的地毯,台边低矮的扶拦都是金漆描花,道不尽的奢华富丽。

可是这份奢华,这份富丽,却统统只是为了衬托台上女子的美丽。

那女子穿着一袭粉色滚金边的长裙,半透明的白纱笼住纤纤玉臂。

她的玉臂,轻舒慢抬,羊脂一般的玉指在琴弦上拨出动听的乐曲。

曲美,她的人更美。

长长的发,柔似锦缎;黑如漆墨。头上戴着孔雀展翅金冠,长长的垂毓在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摇曳。脸上的妆并不浓。不但将她精致的五官,小巧的脸庞修饰得恰到好处,甚至还多了层清新雅丽的气质。丝毫不像是烟花女子,反倒像是深坐绣楼的千金小姐。

曲音由舒缓渐渐转为欢畅,仿佛是百花盛开、百鸟朝凤的欢欣。只是这奏琴女子的黛眉为何轻敛?叫人望着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抚平眉上的忧伤。

于是观演台上也就真的有人遥遥伸出了手,手到一半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左右看了两眼,见无人注意方才又恢复了从容神态。

虽然在青楼寻欢,但他可是身份尊贵的司礼大臣,周围又多有旧识之人,岂能失仪于人?

可是越不想发生的事,却越要发生。但闻一个清朗却带着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错不错,身姿动人、曲音婉转,难怪连一向以正经闻名的陈大人都要失神。”

楚灵国民风开放,押妓在士人官僚中极为流行。所以,纵然是在朝堂之上一板一眼,极为正经的司礼大臣陈元偶尔也会来颂音阁寻欢。但他总归是自恃二品大臣的身份,哪怕在观演之时还保持着一本正经的神态。只因此时看到台上人花容月貌、楚楚动人,这才有失神之举。这本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想却被人挖苦嘲讽。

陈元脸上愠色顿现,已然花白的长须一颤,转过了头便想看一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可是这一看,再多的怒火也只能按下。

来人极为年轻,似乎未过弱冠之年。头上戴着白玉紫金冠,身着宝蓝色斜襟长袍,远看倒不觉有甚特别,离得近了这才看清他衣裳的袖口、领口繁复的花纹皆是金丝银线织就,异常奢华。

再看他的长相,也是不俗。肤色白晰,却染两团酡红;浓眉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微微而眯,目光迷离;薄唇斜挑,似笑非笑。

他行路时一步三摇,若非是左右两个倚年玉貌的女子扶持着,只怕早已瘫倒。他却也浑不在意,一手还拎着个描金漆的酒瓶,饮一口酒不及吞下便扭过头在身旁美人的香颈上印上一吻。引得娇笑连连。

分明是翩翩佳公子,却是情场浪荡子。

陈元冷眼斜了他一眼,脸上分明有鄙视之意,却有火难泻,冷哼一声也不理会他,转过头继续观看表演。

倒是旁边座上,一个身着绯色衣袍的年轻公子瞧见了他,嘻笑着凑上前来,问道:“九公子,今日何以到得如此晚?瞧瞧,这里的好座都被人占了。”

那被称为九公子的男子笑道:“饮酒过头,误了时辰。说起来都怪这两个小妮子,太缠人,一个劲地灌本王的酒。”

身边一个女子娇嗔道:“公子吹嘘千杯不醉,我们姐妹不过是想验一验真假罢了。却来冤枉我们,人家不依!不依!”

九公子在那女子的下巴上捏了一捏道:“小妮子还敢狡辩,且看本公子容后如何收拾你。”转过脸又对那绯衣公子道:“小七,今年颂音阁可出什么倾国佳丽了?去年那界,我可是一个都没瞧上眼,白浪费一晚上的时间看戏。”

绯衣公子小七道:“开始那十几位登台的姿色、艺技具都马马虎虎。到是现在台上的这一位,却是位难得的佳人儿。你瞧瞧,那身段、那容貌,还有那琴技皆可算一流。不出意外,这一界,她可拨得头筹。”

九公子推开怀中的佳人,踉踉跄跄地走前几步,倚着扶栏眯眼细看了几眼,道:“果然是好姿色,难怪连陈大人都神魂巅倒。只可惜,这一树梨花压海棠,于我们看来是流风雅事,于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而言,怕不是那么好受了。”

他说罢狂妄地笑,丝毫不在乎陈元脸上的愠色越来越浓。

终难再忍怒气,陈元喝道:“九公子,老夫尊重你,不予你计较,但不代表可以任你如此羞辱!”

九公子呵呵地笑道:“风流之地,当然只语风流之事。陈大人何苦板着张面孔?瞧瞧,把我这两位美人儿都吓着了。”

陈元气得吹须瞪目,可是碰上这一脸痞相的人,他也是无计可施。袖袍一甩,怒哼离去。

小七道:“九公子,你又何苦要气那老匹夫?你不怕他去那个人面前告你一状?”

九公子一坐到陈元先前坐的那个位置上道:“我就是看不惯这老匹夫,想嫖妓却还非得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哼,什么玩意。现在好了,他一走倒给我空出个座坐。”

台下,乐声的曲调已渐渐变缓,一曲已近尾,只等收音。

小七半眯着眼睛,仿佛十分享受琴乐带的乐趣。

一曲终了,崇华夫人登上了台,先向众客福了一礼,启唇道:“曲已毕,只是佳人尚未有名。不知哪位贵客能为她觅一好名?”

颂音阁的规矩,凡是入了望云楼的姑娘,之前的名字全部屏弃。只有在公开献演的那一天,由客人来取名。当然,这名并不是谁都能取的。只有当天给价最高的客人才有命名权,得了命名权也就意味着今夜你可与这位姑娘单独相会。

而名的好坏,不仅突显了客人的水平,也象征着姑娘今后在楼中的地位。命名价越高的姑娘,当然地位也越高。若是无人出价命名,那么今后处境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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