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女帝 卷二:弦月 第四十一章 称病

作者 : 初辰公子

上弦月点头,肯定地道:“当然,这就所谓的物尽其用。若是价值用尽,即使我们不走,恐怕她也会制造意外叫我彻底消失。但是,她有她的如意算盘,我当然也不能全部听之任之。只要能进到皇宫,或者攀上有权势的人,救出晚儿和晨儿,我就会远走高飞。颂音阁、崇华夫人等等,都与我无关。”

白色的轻烟忽隐忽现,却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似乎那只是一团晨雾。

上弦月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久后,烟雾中才传来轻淡的声音:“我只是在想,如果没有我,你独身一人或许也能面对这一切。”

上弦月微一愣,继而咯咯地笑着,伸手虚抚着周围的白烟,道:“没有你,至少昨夜我不会那么容易过关。”

清晨,楚城的街市上早已是人头攒动,一辆马车驶过城门,驶入了这车水马龙的街市上。车帘被轻轻地撩开,露出一个女子绝色的面容。

沿街的小贩不经意地窥见,瞬时间便忘记了呼吸只出神地瞧着。不期那女子忽然抬眸一瞪,登时心中一颤,亟亟地垂下头。心叹:这样美的女子,为何却这么凶?想来美女也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

“臭男人!”梦澈咕哝了一声,显得有些不悦。

“别人看你,是觉得你美,你该高兴而不是动怒。”温和带笑的声音,除了珞宁还会有谁?他就坐在梦澈身侧,一袭素色衣袍,并不显眼,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有种出尘月兑俗的气质。俊逸的五官,分明像是天上仙。可是那温和带笑的眼眸,轻轻扬起的唇角,却又是这般和气亲切。

任何女子都喜欢别人夸赞她美貌,哪怕是身为梦灵的梦澈也不例外。笑靥立时绽放,她道:“你这算是夸我么?”

珞宁道:“自然是夸。”

梦澈笑意更浓:“宁,这可是你头一回夸我。”

珞宁道:“若是时时夸,你会听厌,也会显得不真诚。”

梦澈忽然一本正经地道:“我若是想要你时时夸呢?”

珞宁一愣,似乎有些不明白她言下之意。

梦澈旋即又是一笑:“逗你玩呢,我需要时时听那种话吗?楚城已到,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要驾着马车直冲入皇宫?”

珞宁好笑道:“只怕我们还未靠近宫门就先被侍卫拿下了。你也该知道,楚灵的皇宫中布有玄天阵,灵兽是无法靠近的。”

梦澈笑道:“可是你不是灵兽。”

珞宁道:“我虽无惧玄天镜光,却是血肉之躯。也不能硬闯禁地。”

梦澈道:“看你如此沉冷,我还道你已想出法子。现在下看来,怕是要失望了。”

珞宁笑道:“法子当然是有,只不过不能急于一时。”

梦澈眼眸一亮:“哦?原来你真的已有法子了,是什么法子?”

……

行不过多时,又听车外喧闹之声更响。梦澈撩开车帘一瞧,但见街市上人流更密,商铺也更多、更气派,而其中最为惹眼的却是一幢八开的大院门,透过高墙隐隐能见到院内是幢幢精致的小楼,说不出的雅丽。车马驶过,依稀能闻见里头有淡淡的脂粉香传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梦澈探头而出,向车前的车夫问道。

那车夫是快近楚城地界新聘请的,对此间情景十分清楚,闻听客人相问,遂看了看,回道:“您二位头回进楚城,是以不知。那里可是大名鼎鼎的颂音阁,能出入此间者皆是咱们楚灵国的豪富、官宦。”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看几眼,车夫刻意地放缓了车速。

梦澈道:“颂音阁?可是演奏音乐之所?”

珞宁也探头瞧了瞧,道:“应该不是,你没闻到此间有股脂粉香气吗?从门中出来的皆是男客,且都是有出无进。若没猜错,应是青楼,所是清晨离客,夜晚才进客。可是青楼之地,又营造得如何恢弘,想来也非一般的青楼。”

梦澈打趣道:“宁,为何你对青楼之事如此清楚?莫你也是惯入风月场之人?”

“休得胡言!”珞宁转过了身,脸颊却红了一红。

车夫道:“公子真是好眼光,这颂音阁乃是官妓,里头的姑娘都是官家出生的千金小姐,只因家族获罪受牵连,被充为妓子。所以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才貌双全,当然也价格不菲。尤其是昨夜那位名叫醉舞的姑娘,一出场就拍出了一万两黄金的高价。”

梦澈倒抽了口气:“一万两黄金?这楚城的男人都把黄金当砖头吗?还是那个醉舞是天仙下凡?”

车夫道:“听说那位醉舞姑娘可是比天仙还美呢!能在水上跳舞,舞姿美得无法形容哩。”

梦澈道:“真有那么美吗?你亲眼瞧见过了吗?”。

车夫笑道:“我一个穷赶车的,哪有资格进颂音阁?是我堂弟在那里当差,时常将那里的事说给我听。”

“传言多有夸大,不可过信。”梦澈转回眼,却见珞宁神思恍顿,问道:“宁,你在想什么?”

珞宁笑了笑,并未明言的是,他一时间竟想到了上弦月。月儿的舞姿也是极美,她总爱在大雪弥天的时候,迎雪而舞。可是现在,她的人又在何处?是否真是外头的世界太繁华,所以一去就再也舍不得回来了?

“车夫,快走吧。”神思收回,珞宁放下车帘,隔断了外头的景物。

楚城中有三大官妓院,颂音阁只是其中之一。表面看三家是鼎足而立,各有所长。但事实上,却是明争暗斗,相互打压。

但因昨天那一场表演,颂音阁的名声在一夕之间便已压倒了其他两家。凡是观看过那一晚演出的人都道:颂音阁两位姑娘,不仅人美得不可方物,且一个抚出的琴声动听如仙乐;一个舞姿飘逸如仙子。世间再难寻能与之媲美的女子。

而传言最大的特点便是越传越广,越传越神。人们的好奇心自然也被吊起,第二天晚上,楚城中的贵人们都涌向颂音阁,只期能一观传闻中的佳人。

可是,这一天,却被告知,醉舞姑娘因身体欠佳,不能献演,只有菡笑出场演奏琴曲。可是客人们还是深感遗憾,更有人抱怨不停。崇华夫人只能亲自出来,向客人们解释致歉。为抚平众怒,特意命花魁夜萱加演一场。夜萱在众人面前虽早已是熟面孔,但她有御用琴师的身份,也格外惹人注目,众人这才做罢。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对醉舞产生好奇之心。

观演席上,小七连连叹息:“我今晚可是瞒着父亲偷溜出门,为得就是能与那位佳人儿独处一夜,窥一窥她面纱下的真容。谁成想,不但没有那个艳福,甚至连看一看她跳舞都不能了。早知如此,昨晚我就该跟你争一争,省得白白叫你独占佳人!”

小七碟碟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却得不到回应,侧目间只见九公子抚着下巴愣愣出神。遂以手肘捅了捅他道:“怪了,向来话燥的人竟然会安静下来?听说你今儿被召进宫受训,难道刺激过度,所以连性格都变了?”

提及这事,九公子却是有些恼了,一拳砸在桌上,道:“都是陈元那老混蛋,竟真的到我皇兄面前告我一状,我说一抛万金买姑娘一笑。哼,我看是那老匹自己得不到,又见不得我独享艳福,就恶人先告状。皇兄怪我不该如此浪费,当众斥责了我一顿。这倒也罢了,反正我早已听麻木了,左耳进右耳出,他愿意怎么说都无妨。可是末了,他竟下令停了我半年的俸禄。你说可恶不可恶!”

说罢又旋即一笑:“所以小七呀,今晚的开销就全算你头上了。瞪什么眼?兄弟一场,难道都不能请我喝场花酒吗?反正我已经跟崇华说过,把帐记你身上,你别想赖!”

小七恼恨交织:“你他娘的还算兄弟?这些年来,你占我便宜还少吗?若不是我这个冤大头时刻替你付帐,以你那点俸禄能这么奢靡?今晚你就老实地回家去抱着你那两个小妾入眠吧,酒钱我付,旁的不管!”

小七说罢,已转身走下楼去。今晚他又抛下巨资包下了菡笑。此刻菡笑已表演完退场离开,他当然是急不可耐地要去会佳人。

留下九公子大骂他不够义气。

而此时,台上演出的是花魁夜萱。一袭素雅的白衣,怀抱着皇帝御赐的名琴,款款走上台。脸上虽有浓艳的妆,却未掩去她那高贵的气质。她本是相府千金,自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自然也非一般的小家碧玉可比。而她的美貌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在楚城中大大有名,引得无数王孙贵族遥思爱慕。只因家族获罪,她才明珠遗尘。

此时,她刚刚出场就已引得掌声雷动。而她早已见惯这场面,连眼皮也不抬一下,顾自抚琴。敛目、抬手间自有一股傲气天成。

九公子当然也认识夜萱,他曾是她的裙下臣,也曾为她痴迷过,更不惜一抛千金。可是现在,他人在观演席间,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虽有悠扬的琴声传来,他也充耳不闻。

台上的夜萱终于抬起头向观众席看了一眼,可是目光凝视处却是二楼上那个蹙眉走神的风流公子。而他始终未抬眸看她一眼,不仅未看,现在却又豁然站起身,匆匆离开。

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其实最最无情的却是这些嫖客,前一刻还甜言蜜语,道尽海誓山盟,转过身却又能如此冷漠无情。甚至连他——都不例外。

夜萱又垂下了头,眼神分明一黯,曲音也渐渐由舒畅走向哀怨。只是,她这份哀怨又是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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