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晖道:“为什么哭?是觉得朕冤枉了你吗?孙御医无原无故,怎会突然自杀?难道不是畏罪自杀?嗯?他以为他死了,这欺君之罪朕就会罢休?就会放过他的家人?他做梦还有你,你以为你流两滴眼泪朕就会原谅你?你也做梦”
他忽然甩手一推,于是她便如落花一般飘落在地上。
落花最轻贱,任脚踩泥污。而她呢?失去了他的宠爱,是否也如落花一般轻贱?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些,她的脸上写满了惶恐,顾不得疼痛,又扑上去抱住他的脚,颤声道:“陛下明察,臣妾,臣妾不敢欺骗陛下,求陛下相信,相信臣妾!‘
楚星晖的心在狠狠地疼。他不是没有经历过阴谋,恰恰相反,他自己就是在阴谋中成长起来的,所以他时时心存戒备。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向往“单纯”,向往有一个心安之处。原本,他以为找到了。却不料,原来这份温柔、恩爱的背后还隐藏着算计。
他恨被自己最信任、最爱的人算计,他怎能不恨
“朕永远不会再相信你永远不会”他一字一顿地道,每一字都似一把利刃,割断了往日所有的情份。
抬脚。将脚一点一点得从她的手中抽手。而却她还尤不甘心,手指越抓越紧。生生地将龙靴上的金丝绣线都扣断。
断了的金丝,针尖般锋利,刺破了她娇女敕的手。疼痛,闪电一般地传来。她却还舍不得松手。
纵然如此,却依然挽留不下什么。
她手已空,指上伤痕累累;他已走,金丝绣龙纹靴上血迹驳驳。
夜风袭进空阔的大殿,拂乱她一头的青丝。孤灯被风所惊,烛光忽明忽灭。
明灭不定的大殿中,她慢慢地站起。昏暗之中,没有人看到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冷笑。似乎是在冷冷地嘲讽着什么?
她嘲讽的又是谁?自己?抑或者是他?
接连三天,楚星晖都没有再跨进过绿汐的琼华宫。虽然没有明确的下旨将绿汐打入冷宫,可是宫里的人谁都知道,那宠极一时的柔妃失宠了。
于是,后宫中的女人们又开始蠢蠢欲动,想尽法子,希望成为下一个受宠的嫔妃。
明知花无百日红,红过之后的下场又是十分悲凉的。可是偏偏却有许多人只看得见花开时的风光,看不见花落后的凄惨。
究竟是视若无睹,抑或者是妄想好花常开?
可是叫她们失望的是,楚星晖自那天之后便再没有召见任何嫔妃。每日从早到晚,处理政事,繁忙无比。为了不让自己停歇下来,他甚至把陈年旧卷也翻出审看。
可是再忙的人,也总有闲下来的一刻。
不是人,便是思绪。
思绪想闲下的时候,再多的事物放在眼前也无心去做。
月已中天,月辉就静静地从大殿的窗前洒落进来。
而他,已盯着窗外的月生愣了许久。手上还拿着奏章,却似已忘记。身边的近侍太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惊扰到他。这几日,陛下时常如此,且脾气也越来越爆燥易怒,昨天一个宫女只是倒水时不慎翻了杯便被他下令仗责,险些打死。
“你说,她真是骗朕的吗?”。楚星晖忽然的出声,唬了那太监一跳,还未反应过来,见楚星晖已转过头盯着他看,这才知道是在问他话。
小太监连忙回道:“奴才,奴才不敢妄家揣测。”
楚星晖丢下手中的奏章,移步走到窗前。抬眸中,月那么的美。数株琼花树就立在大殿的不远处,在银色的月华下,仿佛是遗世独立的佳人。
悠忽间,脑中便闪现出许多年前,琼花树下一个小女孩子仰着小脸,对着他格格地笑。
他是生长在深宫中的,所以周围所有的人一言一行或是小心谨慎,或是端庄有礼,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放声笑过。
只有那个小女孩,她的笑容率真、明朗、纯净。叫他久已封尘的心,瞬间被化开。
于是,他低下头抚着她的头,问她的名字。
不料,她却突然伸小手,抚上他的眉,用尚还稚嬾的声音道:“笑一笑,你为什么不笑一笑?我爹爹说,绿汐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了,你笑起来的时候也一定很好看……”
然后,他就笑了。明朗、真诚,不带任何杂质的笑。这也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一次最率真的笑。
那个女孩,那个笑容,那一树美丽的琼花,原以为这一切的一切只能永远定格在回忆中,然后又在回忆中被渐渐渐渐地淡忘。却不想她却又促不及防的闯入他的世界里。叫他意外,叫他惊喜。
但这甜蜜,也仅仅只持续了短短月余的时间,就被发现也只是一场精密的谋算。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低声的质问:“她已经拥有了朕全部的宠爱,何苦还要如此呢?想要孩子,迟到会有的。这样做,根本也没有过多的好处。”
想到此,他忽然觉得思绪一清,豁然转身,道:“不对此事有诡莫说柔妃此举于已无益,即便能有多少好处,以绿汐的性子也断不会使这样的手段。”
那小太监被他这么一惊一乍的,不知当做何回答,只能拼命地点头附和。
想通这些的时候,楚星晖低落的情绪消失无踪,眼眸也越变越亮,朗声大笑着阔步往外走,嘴里还自言自语道:“绿汐没有算计朕。绿汐是最爱朕的女人,怎么会算计朕?是朕错了,朕误会她了。来人,摆架琼华宫”
然而他再也无法踏入琼华宫中。也无法再见到那个温婉的女子。
火,冲天而起的火光映红了天际,不但将琼华宫与外界隔离开来,也成了生与死的分界线。
白色的琼花似乎也被火势所惊,在不停地摇曳、颤抖。然后又迅速地被火光、浓烟所吞噬。
“绿汐,绿汐灭火,灭火朕的绿汐还在里头,还在里头”楚星晖一失常态,大喊大嚷,若非是身边的几个太监死死地抱住他,只怕他的人也早已冲入大火中。
火,熄灭的时候,天已大亮。往日精致的琼华宫已成了废墟,尚有青烟袅袅而起,又被晨风一吹,消散无踪。
楚星昕立在这坐废墟前,目光呆滞,衣衫零乱。
“找,给朕找”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有侍卫回话道:“颤报陛下,琼华宫已全成废墟,再找只怕也……”
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下去,只垂着头,静侍命令。片刻后只听得楚星晖沙哑的声音重复道:“找,给朕找”
侍卫无奈,只能再领人在废墟上来回翻找。
一具具已烧焦的尸体被抬出,面目全非,散发着焦肉味。观之令人生畏;闻之叫人作呕。
楚星昕的拳头握得卡卡直响,咬牙紧咬,浑身都在战栗。忽然间,他就直挺挺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