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第九章 中原密使

作者 : 小妖的菜刀

夜晚,北疆大草原上,星光灿烂,无风。百度搜索读看看更新最快最稳定

三个少年模样的人正躺在高高的草坡上看星星,意态阑珊的,甚是悠闲。

躺在左边的,一身白色袄子的,那是苏仪表,右边的和他唱着反调全身着黑的叫苏秦淮,这两个日后伴随着中间赵养卒一生的少年伙伴,就这么早早走进了我们的故事。

“养卒?”张仪表目光直直望着星空,喃喃的念叨了一声。

“嗯。”

“听说你要娶妻了。”

“是定亲。”

“听说是李家族长的小孙女。”

“嗯。”

张仪表犹豫了一下,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听说那个女孩,她……不太好。”

“我也听说了,”赵养卒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我母亲说她是个妖怪,看来我有福了,呵呵,要娶个妖女呢。”

张仪表本来想给打小的总角之交提个醒,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可是看他还是那副随波逐流满不在乎的表情,顿时也像泄了气的皮球,满腔安慰的话又徒然憋了回去,浑身也没了力气的躺了下去,“其实吧,我们都是庶子,娶谁不娶谁的有甚么关系呢。”

“这么悲观啊,”赵养卒斜斜的瞅了一眼张仪表,然后朝一边不说话的苏秦淮努了努嘴,“我们家秦淮就很乐观,来者不拒,翠娥姑姑说,只要是个母的,那都是愿意娶得,哦?”

苏秦淮正听的有味的很,闻言一听不乐意了,“谁…谁说的,我…我苏秦淮只是博…博爱一点罢了。”

“啊呸!”赵养卒和张仪表齐齐仰天吐了一口口水,然后齐齐左边滚去,躲避从天而降自己的口水。苏秦淮也跟着向左边滚,结果,两口口水光荣的着落在苏秦淮的衣领上。

苏秦淮睁大眼睛,怒视着两人。

赵养卒耸了耸肩,“你应该往右滚的,每次你都判断失误,伤脑筋啊。”说着,赵养卒以手敷额,似乎承受不住这样的低智商。

“我看你们向左滚的。”苏秦淮辩解道。

“所以你就光荣牺牲了。”苏仪表指着苏秦淮衣领上的口水幸灾乐祸起来。

“啊,每次吐口水倒霉的都是我,我杀了你们。”苏秦淮忍受不住,一阵怒吼一下子扑倒两人,三个少年在星光下的草地上一阵乱滚,极其恶心。玩了一阵,赵养卒突然喊了一声停,然后坐起来,脸色悄然严肃起来,对两人道:“我想去演武场看看。”

张仪表面有难色道:“养卒,反正我们三个打小身体都不好,这辈子看样子也是没法子练武了,何必冒着族规偷偷去演武场呢,不如我们去骑马打猎吧,部落后面雪岭里的兔子肥着呢,弄来让翠娥姑姑烤成金黄色的,香着呢,岂不是好?”

“真不想看看真正的盘龙棍是如何使法?”赵养卒诱惑道,“那我自己去了,回头可不要问我,问我的是王八蛋。请记住我们的网址读看看”

张仪表一阵失落,他看了看苏秦淮,后者脑袋有点木,巴巴的正望着赵养卒,连连点头,张仪表心想要死兄弟们一起死,怕个鸟不成,“干,去就去,老子身子骨本来就弱,我不信我爹能舍得把我打死。”

赵养卒看了苏秦淮和张仪表良久,上前搂住两人,很紧。

“笨鸟先飞,庶子称雄。说不定,偌大个江南部落有一天会靠我们这些庶子撑着呢。”

嗯的一声两人齐齐点了点头,只是眼角都盈满了泪水。

“养卒,我爱你。”

“我……我也爱……爱你。”

“滚。”赵养卒笑着骂骂咧咧的推开两人。

“你不是说爱要做,爱也要说嘛。”张仪表抗议起赵养卒的“不解风情”。

“我只是觉得你和秦淮天生一对,不忍劈腿,成全你们呢。”说完,赵养卒哈哈笑了起来,安静的草原上顿时响起孩子清朗的笑声,张仪表和苏秦淮也跟着哇哈哈一阵乱笑,三人笑过之后,遂像三个小贼一样勾肩搭背的朝部落里的演武场而去。

演武场,那是赵氏营地的禁地,没有族长许可,谁也不许入内。

而在三人离去后,远处黑暗的地平线处却诡异的出现两人两马,正逐渐接近赵氏营地。

…………

…………

“小老虎,看见紫薇星了吗?”

“甚么也没看见,你觉得让一个法家门徒去观测星相与让雄鹰去捉鱼弄虾有甚么区别。”

“捉鱼弄虾?小老虎,你瞧不起我的柳庄相法还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做相士的。”

“不敢,你们这些做相士的,和我们这些做策士参谋的都是玩弄嘴皮的,大家彼此彼此,说错了,也只当天象有变,谁也怪不到你们头上,毕竟天意弄人嘛。”

“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这是三年前我对你的相语,看样子我还漏了一句,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了。”

“得得得,怕了你了,那你说说你都看见甚么了。”

“七杀星会紫微天府,而紫微星此时正在未宫和廉贞同度,此时正是‘雄宿乾元’格局,另外,七杀居于午宫守命,廉贞在申宫守福德宫,亦属雄宿乾元格。看着天象,料想一段时间呢主星的轨迹也不会有甚么变化,要想形成‘七杀朝斗’,‘刑遇贪狼’‘破军太岁’格局还早着呢。”

“其实我是懂一点星相学的,但是刚才你说的甚么是真的一点都没听懂。你到底甚么意思,能不能直说。”

“……”

“喂,到底甚么意思,老不死的,你卖乖是吧,信不信我把你上次算错的那件事情抖出去,说人家肚里是一个男孩,可生下来偏偏是一个女儿家。”

“得得得,这次是我怕了你了。意思就是说,斗数之主,被群星环绕的紫薇星,现在正孤星独现呢,还没有遇到他宿命中的贪狼、破军、七杀,你一直盼望着的‘杀破狼’格局也还早着呢,黄金家族的气数终究未尽。”

“什么叫我一直期盼的?这天下乱象已显,我只不过希望乱世早早开始,便能早早结束,还天下一个承平,百姓一个粗安而已。”

秋天的星光璀璨,秋夜下风袅袅,别样清闲。中年相士和少年策士都是一身白麻长衣,跨着两匹白色的骏马,并肩站在赵氏营地外的野地里。年轻的策士聚精会神的仰望星空,可看来看去,那双黑的通透的眼睛还是一片迷茫,看起来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

年轻的策士,白麻长衣光头,像极了中土大地上那些行走天下的苦行僧,他有一个法号,叫道衍,不过他更喜欢面前这个中年相士给他起的名字,病虎,取自“行如病虎,立如眠鹰”的寓意,如果连上已经弃之不用的俗家姓名,全名便是——病虎姚广孝。

姚广孝揉了揉肩膀,他今年十二岁了,和其他十二岁的年轻人相比,他长得很病态,三角的小眼睛,笑起来很不好看,像条盘起来的毒蛇,虽然有着象征重情的浓浓眉毛,却也有着象征薄情的薄薄嘴唇,再配上那发亮的光头,一看便没有女人缘。

他这是在游历天下,尽管他很小,十二岁。

姚广孝侧头望着并肩立在马上的中年相士,那相士手里提着一壶烈酒,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偶尔还打着哈气,眼睛因为酒气水亮水亮的,姚广孝跟随他一路北上,也渐渐熟悉了彼此,可正因为熟悉姚广孝才有些弄不懂,他弄不懂的是这个怎么看怎么像是个骗子的相士,是怎么混了个“浙东袁珙,天下相法第一”的谬赞,对此姚广孝深表怀疑。譬如上次喝酒,一时尽兴,这个袁珙就痛哭流涕的坦言说他平生最大的失策便是给一个叫马吉利的恶棍随兴卜了一卦,从命相中来看,他妻子肚里确确实实理应是个男娃儿,可生下来偏偏是不带把的,自己自出师以来唯一一次失卦便是葬送在那个叫马吉利的混蛋手里啊,一边说一边哭,好不凄惨。当时的姚广孝则乐的差点没跳起来,好一个把柄啊。

算命的,特别是名满天下的相士,每一挂都是战战兢兢的啊。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袁珙倒是有一只苍鹰,平时爱护的不得了,自己天天吭着冰冷的馒头,也要额外的把包袱里的猪肉条拿出来喂给他那只鹰,每每姚广孝都看的牙痒痒,他其实是一个吃肉的和尚啊。

“老家伙,我们一路追随斗数之主的星光来到这里,你该不会说紫薇星的异常就应在那个部落的某个人身上吧。”黑暗里,姚广孝马鞭指着远处点点火光的赵氏营地,百无聊赖的说,他是至今都不相信袁珙的话。

“我怎么知道。”袁珙晃了晃酒囊,眼睛对着酒囊里看了看,看到实在没有酒了,整个人也没了精神,“我只是来看看老朋友的。”

姚广孝睁大了眼睛盯着袁珙,“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带我去看未来的天下之主的。”

袁珙打了一个哈哈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这种话你也信?我要是知道天下之主,还不把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女儿都带来,看看有没有合眼的,赶紧给送过去,哪会空着手,就带了你这个小老虎,长得还狠病态。”

姚广孝眯起了眼睛,“看来我回去得去找找那个叫马吉利的人了。”

袁珙笑声戛然而止,苦笑的摇摇头。那水亮水亮的眼睛盯着姚广孝道:“你这面相啊,本该是大器晚成,只不过天象有变,注定了你少年成名,此生杀戮天下,作孽啊。”

“信你才怪。”姚广孝撇撇嘴。

袁珙没在说话,在马上醉醺醺的笑着。

许多年之后,病虎姚广孝被称为战场上最恶毒的策士,以诡谲的谋术独步天下,被誉为“诡道之师”,乃至他的前辈们都为之感慨一代新人换旧人,可是姚广孝总是平静的说,曾经有一个像个骗子的相士才是真正看穿星空的人,他其实早已知道一切,只是他不想打破冥冥中天道的轨迹。

“你说你要看老朋友?这北疆也有你的朋友?”

“当然,”袁珙自豪起来,“我的朋友遍天下,从皇帝到乞丐无所不包,就是当今大元的皇帝见到我也要喊一声老师您好,哈哈哈……”

“继续吹,反正也不要交各种苛捐杂税。吹牛这种东西,朝廷还没有想起来征税。”

“其实啊,这个朋友我是不想来见的,这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袁珙对着草原远处的点点星光淡漠的说道。

“他要死了?”姚广孝理所当然的问道。

“不是,”袁珙道:“只是一个胸怀天下的懦夫,又何必多见。”

姚广孝还未解惑,袁珙已经策马缓缓的向赵氏营地奔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孱弱的相士竟是如狂风一样冲进了赵氏营地。隐约间,姚广孝似乎听见相士留给自己最后的声音,在风中喃喃自语,“小老虎啊,这其实是一片困龙之地啊。”

其时,天上一只苍鹰从明月中飞过,长长的一声鹰唳。

“困龙吗,那我此来岂不是龙虎交汇,风云骤起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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