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苏陌警觉地问来者。
老人呵呵地笑着。
“娘娘不妨叫老朽锁香老翁。”老者将笤帚房在石亭的一侧上,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满桌的棋子。
“这么乱,老翁帮娘娘收好。”老翁言毕,深吸一口气,两手往石桌上虚按。只见桌上黑子棋子似乎被气流鼓动,都微微震动起来,老翁一笑,左右手来了个扶云分柳的招式。仿佛他的左右手有了吸力一般,黑白棋子,棋分两色,自动朝左右飞去。
紧接着,老翁一收手,黑白棋子纷纷从半空跌入棋篓中。
小苏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黑即是黑,白即是白,黑白分明。
“好厉害!”二丫一下视老翁如神人。
“头次见到这样的功夫,能教我吗?”。苏陌一时又动了心思。
老翁看着苏陌道:“娘娘恐怕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跟点蜡烛其实是一样的。”
“点蜡烛?”苏陌一愣。
突然间,苏陌回想起见到若无忌时的满地烛光。
“娘娘运功时,记得把心分散放在这些棋子上就行了。”老翁似乎在点醒苏陌。
可惜苏陌不是资质特别高的孩子,她想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却没想透。她只想到,当她运功时,内力可以托起身体,是不是反过来,可以托起其它东西?
“呵呵。”老翁看着沉思的苏陌笑,“娘娘,你要不要听个故事?——关于香家的。”
小苏陌惊恐地抬起了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曾经让她觉得遥远而神秘的香家变成了恐怖的代名词。以至于苏陌每次一听到这个词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若无忌的脸孔。
“这个故事,我曾经跟若无忌讲过。”老翁说。
于是苏陌的神经一下绷得异常紧。
“不过现在他已经走了。”老翁看着苏陌,“好个若无忌,居然连我都骗了过去。”
“若无忌……怎么了?”苏陌毕竟还是小孩,她虽然害怕若无忌所说的话,但是她内心深处并不讨厌那个悠悠弹琴说生死的少年。
“他带着剧毒撑了三年。”老翁说,“然后游历了他之前说要游历的塞北与江南,他已经武功尽失,好在有朋友暗中相伴。在游历时,他行医问药,救治了无数奇病怪病。也算了了他年少时悬壶济世的夙愿。”
小苏陌不由觉得有点悲哀。她追问道:“可是,若无忌不是看不见吗?”。
“就算香魄传承给了你,若无忌本身还是有点功力的。更何况,他身边的人会陪着他。这人,在不久之后,你就会见到。”
苏陌点点头。说:“他是不是就是若无忌说的会杀我的人?”
“不是。”老翁回答,“那个人是陪着无忌走了这三年的人。可惜,无忌到最后都因世俗所缚,没有说出自己的本心。可怜那人,恐怕至今仍在若无忌的墓前独自饮酒。”
“什么本心?”
“就是对那人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无忌看似洒月兑,不沾惹凡尘,实际上,从小到大都是最多心的一个。”老翁说。
苏陌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初见时的抚琴公子。那种与世隔绝的神韵,还有他抹不掉的淡淡哀伤。到此时,苏陌才感到,若无忌的心里一定藏着很难受很难受的事。可惜,从海滩一别之后,她再没见过若无忌。那个神仙与邪神并存的人儿就像是从世间消失。想到这三年,若无忌为了让自己这个棋既引起世人注意,又不完全被确定为香家公子苦苦地熬着,拼命完成这个迷魂记,不由又有些心惊胆战。她也知道,宇文公子说的三年之期已到。必定会发生无数大事。若无忌此时离世,恐怕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他学不会说喜欢,也学不会遗忘。别人强加给他的事,他只会默默地当成自己的罪孽来忍受。这样一个人,其实害苦了自己,也害苦了别人。”老翁说。
“老爷爷,你说的我不懂。”苏陌直接说。
老翁笑道:“你这一点倒是比若无忌好。果然有些像当年的珂月娇。”
“珂月娇?”苏陌疑惑。
“那是一个熟百年前的人,当时的她跟你一样,生得貌美,腿脚不便,而且——尸魂附体。”老翁说。苏陌却觉得无端地起了一股寒意。
“但是事实上,附体的不是尸魂,是一种名叫伽罗结那的佛缘。只有特定家族天资奇巧之人可以获得。而这种佛功,因为太过邪异,最终在天竺与大瞿越都遭到封杀。故此流落中原。”老翁说。
佛法?苏陌想起,自己的白玉琴也是名僧所制。
“而得此佛缘者,往往会牺牲掉身体的一部分。为了得到佛缘加身,珂月娇一出生,她的父亲就弄断了她的腿。”
小苏陌吃惊。一个父亲竟然弄断自己女儿的腿
“其实若无忌成为传承童子前,曾经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不过你比较幸运,一开始就断了腿,那也是因为若无忌怜惜你。”老翁说。
“再说珂月娇传承香魄,行医治人,却是不情不愿。她与父亲几乎是生死对头。而且,与现在的你不同,当时的珂月娇旁人不带特制的香囊就不得靠近,否则必死无疑,就像皇陵山的瘴气。”
“若无忌不是可以靠近吗?”。
“那是因为你特别,你可以与他亲近。事实上,无忌身边的点的香烛,都是为了缓和毒气的香药。”
苏陌点头。
“那珂月娇毕竟是个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她恨极了自己的残疾与外人不得近身的香毒。此时,她遇上了一个叫做公孙顺的人。公孙顺是一代奇人,会治剑,文墨也好,甚至还会些奇门遁甲方士丹药。于是珂月娇便假意说喜欢公孙顺。哄骗公孙顺说,她的香毒让她活不过二十岁,如果能有人解去香毒,治好她的腿,她便以身相许。
“公孙顺着迷于珂月娇的美色。当真就去寻找良方,为了珂月娇,他不惜给君王卖命。甚至教会了珂月娇一种一种奇怪的炼药方法,包括以血尸续命以及控制香毒。公孙顺明明发现了珂月娇骗他,可他沉在其中,只愿自己的真心能换回美人心。
“珂月娇腿脚不能行动,公孙顺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本书来教习珂月娇一种奇特的轻功步法。让珂月娇看似走路,其实是浮于空中。舞动起来更是美艳莫名。”
小苏陌心中一紧,想到自己的步法。又想到那地宫画上的美人儿姐姐。
“谁料,当公孙顺打算怀抱美人归时,珂月娇却说她不喜欢公孙顺。不但叫公孙顺滚,而且给公孙顺下了毒。这种毒名唤奈何,为公孙顺自己所制。这种毒,就是若无忌所中之毒。”老翁说。
小苏陌一愣,道:“珂月娇真过分。”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要怪就怪一个情字。”老翁说,“而公孙顺也告诉珂月娇,她体内的香毒只能抑制一时,不能抑制一世。若想解毒,就在他死前嫁给他。”
“当时的情况,恐怕只要珂月娇满足一下公孙顺,来个假结婚就行了。可是珂月娇做不到,不但做不到,珂月娇反而给公孙顺又下了蛊毒。这种蛊毒厉害无比,不断公孙顺遭殃,他的子子孙孙都会受到牵连。”
“什么毒?”
“受到这个蛊毒的人的所有子孙,在成年之后会慢慢地从脚开始皮肤变得像鱼鳞一样,又不是鱼鳞。直到扩散到整个面部。怎么,你想到什么了?”老翁问。
苏陌迷茫地摇了摇头。她摇头时,胸部的吊坠一起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