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孟西娟的老同学姓梁,在市委的一个部门里当个小官,别人都叫他梁市委。这人小时就很低调,不喜声张,后来一直在机关里埋头发展,在同学印象中,似乎有好些年都以为他消失了,只是近些年有了点小职务,才重新在同学圈里出现。其实正因他这种一贯的沉稳作风,才让人感到,他在办事方面肯定很可靠。而且干机关的人,公众形象通常会单纯一些,不像其他同学,今天这个做生意赔了,明天那个诱奸打工妹了,后天又有谁跟老同学之间闹出经济纠纷了。所以随着时间的积淀,他也就成了个谁都能接受的平和角色。
今天便由他做东,召集了一批各具特色的同学,开谈关于二十五周年庆典的重要话题。
但既然来到了酒桌上,就少不了要履行一下西山酒桌文化的基本程序。于是主陪便先带上三杯,副陪再带上两杯,又有人发现,跟在座的某位同学居然有小十年没见了,太不应该,一定要单走一个。这一下开了头,现场的任何两人之间都能找到该单独干上一杯的理由,局面顿时变作了散打阵势。尤其找种种借口来跟孟西娟单走的最多,尽管她总是小口抿,到后来抿得多了也有了几分醉意。
酒桌上转眼便闹了个杯盘狼藉。酒喝了不少,正经事一句没提,各自就晕乎乎地退了场,基本都忘了干吗来的。
次日便两两间通电话反思,不对呀,昨晚怎么光喝酒了?这回不能算,改天还得重新开会,共商大计。
几天后便换个人做东,还是上次这几位,再次聚首。但正题没说上两句,做东的便感到不能干说,否则岂不显得自己这酒宴摆得没诚意?于是就提议,不妨先润润喉再谈正题好不好?但三润两润,又闹了个不醉不归,该谈的事还是没谈成。
后来孟西娟也看明白了,这帮人倒不是不想谈正事,但那点所谓正事其实压根就没什么好谈的,不就是挨个联系下老同学,说好个日子到一块吃一顿吗?顶多再包辆车,到外地玩一趟,照照相,当天来回,那也容易得很,其余哪还有什么值得研讨的内容。这样,后来再约她出来共商大计时,她便推掉了。
但再下回,却换成了梁市委给她打电话,让她就挺为难。倒不是梁市委的话就必须服从,但也不知怎么的,反正总好像觉着,对孙国库那种人,可以随便编个借口蒙混过去,但换到梁市委这里,他却会慢条斯理地关心你那借口的来龙去脉,在他那温馨和蔼的声音里,让你实在是既没法着急也无从耍赖。加上孟西娟又不是多擅长撒谎的人,只好就把不愿喝酒的实话说出来。梁市委便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不愿喝可以少喝嘛,同学之间总比应付那些社会上的人来得自由点吧?你总不能断绝跟社会的往来啊,对不对?”一番话说得孟西娟深感惭愧,好像要不来跟同学喝酒,就成了自绝于人民,那就只好再次乖乖地前去报到。
就这样,几个人打着策划聚会的幌子,晕晕乎乎地喝了大半年,才将聚会日程大致敲定下来。
真到了聚会当天,现场果然就很无聊。形式上倒是全体同学基本凑齐了,但由于只是一顿饭,且很快就共同进入了微醺状态,所以根本谈不到什么加深感情之类的效果。平日成天见面的,这会儿还是坐在一起。平日没什么联系的,现在顶多指着对方回忆下二十多年来的变化,然后就没什么好继续的了。反正西山就这么个小地方,平时谁想找谁都是一个电话的事,不必非到这种场合下来实现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