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Ihaveoneday,Iwanttocommitacrime。
译成汉语是:假如我还有一天的生命,我想犯罪。
我在一本记不清名字的杂志上看过这段话,据说它出自伟大诗人Yeats的心愿。每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都是一个疯子,这像一个来自黑色渊洞的远古诅咒,几乎没有人能逃出梦魇的魔爪,深爱爱尔兰的叶慈在人生暮年所想要的竟然是破坏一生追求的那个梦幻国度。
人的一生,究竟是多么讽刺的一段历程?
我这么一个庸俗的小人物当然不能窥探到叶慈那么一个伟大人物的心思,我连我追求什么都不知道,遑论背叛乎?不过,此刻的我很惧怕“犯罪”这个词,因为那把刀的刀尖一直对着我的方向泛出寒气逼人的冷光。
我简单描绘一下我现在的处境,用我最擅长的白描好了。我、大熊哥、一把刀,两人一物占据了三个连座的座位,而我们这一排其他座位却是空置的,尽管周围站立了许多人,但是他们“很礼貌”地让出了这个区域。
我苦着脸,虽然我很想逃遁到其他车厢,但是我的手脉被大熊哥“无意”地扣住了。我又一次充当了焦点,只不过这次的身份是一个“人质”。
时间回到5分钟之前,现场氛围很诡异,“亲和”的大熊哥突然在经过我身旁时扣住了我的手脉,一把寒光湛湛的短刀横在了我的脖子上。
本人只感觉到一股冷冽的气息流窜全身,大脑同一时间当机,隐隐约约听到许多尖叫声和女乘警故作冷静的声音:“先生,你别冲动!”
“是呀,大熊哥,你别冲动。”我手脚发麻地喊道。
“你们别过来。”大熊哥一声吼,在我爱惜生命乞求的眼神中,女乘警和其他乘务工作人员为我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兄弟,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大熊哥不容拒绝地拉着我。
“啊,大哥,咱也没那么熟悉,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少说废话,走。”
接着,我不由自主地被拽上了电梯,又一阵风似地被架上了正好驶来的列车。我的命该是有多苦,一个年轻女孩对我投以“同情”的眼神。我尴尬地对着周围的乘客笑了笑,迎上了女孩的目光。
丫的,老子还没死呢,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用眼神杀死你!年轻女孩受惊似地把身子贴到了疑似男朋友的怀里。不过我却有个疑问,为什么这对情侣年龄的差距像“父女”多一些?
我把头撇了撇,大熊哥的脑袋上下晃了晃,嘴上打了个哈哈,眼睛微微眯起。我知道这是一个逃遁的绝佳机会,等等,再等等!当我的目光再一次触及那把短刀,我不寒而栗地告诫自己:等待这位危险人物的困意更浓烈一些。时间又过了几分钟,大熊的头埋到了他的胸口,我瞅准这个时机,试着把被按住的手腕轻轻抽离大熊哥粗大的手心,二号线的冷气效果向来很差劲,可是今天的我却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手抽离了一半,就像被锁在厕所外的憋尿汉,我噗咚噗咚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两只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只松弛却仍然握着刀柄的手掌。欣喜的情绪还没有蔓延开来,我就看到对面端坐的老太张大了嘴巴,我祈祷式地在嘴唇前做出一个噤声手势,这次老天爷真的听见了我的诚心,老太张开的嘴巴又合了起来。我微微叹息,僵住的前端手指继续**,突然一声不大的喷嚏声在这个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我哭丧着脸,凝视着大熊哥的脸孔,他的眼皮轻轻跳动了一下。在大熊哥的神智恢复之前,我赶紧把逃出的手腕部分缩回了他的手心。
“到哪了?”大熊哥迷糊着眼睛,拎起我的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啊,元通站,大哥,我要下去换乘一号线了,您看我们是不是?”我暗自心惊,幸好这个大笨熊似乎并没有察觉我的“异心”,我摆出最诚挚的口吻向大熊探话道。
“俺也要去一号线,一起走吧。”大熊瞟了一眼亮闪的指站灯,一手拿着刀,一手提着我站了起来,周围的乘客刷刷让出了一条空荡的大道。
我在电视机上看过领导被人让路的场景,那时是多么的羡慕,可当我真的成为现实中万众瞩目的一刻,我心里想的是“还是算了吧”。
下了车,从二号线到一号线需要走一段迂回复杂的上下楼道,在这期间大熊哥放开了我的手,一面东张西望,一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我。
我有过加快脚步甩开这个危险人物的念头,但是一瞅见那把明晃晃的刀就在我身后不到五公分处,我又丧气了,还是算了吧。
绕的七荤八素之后,我和大熊来到了一号线的站台,我面前的站台是通向市区的,对面的站台是通往城南奥体中心的。
“这个方向是往市区赶的?”这次出声的不是我,事实上我已经完全放弃违逆身旁的这位危险分子了。大熊东张西望了半天,一声提示进站音响了起来,他问我。
“是啊,这个站台终点站是迈皋桥,我每天上下班都要沿着这个方向坐车到安德门,然后再转一次江宁的南延线到底站才能到学校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的坐车路线告诉大熊哥,或许只是在提示他“我和你不同路的”。
“哦,那往奥体是在那边站台等车?”大熊哥若有所思地指着对面站台继续发问。
“是的啊,往奥体直接去对面等车,一路到底站就可以了。”说着说着,我意识到不对劲,莫非他是想去奥体的?
“啊,大哥是要去奥体?”我控制着声音不颤抖地发出疑问,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嗯,是呀。谢谢你一路掩护俺过来了,兄弟,以后有麻烦记得报俺大熊的名号,俺一定帮你。”大熊哥憨厚地笑了笑,突然脸色一变:“兄弟,现在几点了?”
我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装作依依不舍地瞟了一眼前方悬挂TV下角的时间:“八点四十二分。”
“哎呀,糟了。”大熊抬起那粗厚的巴掌对着自己大腿锤了几记,头也不回地往对面站台奔去。
“就这么走了?”我目瞪口呆地凝视着拐口方向,看着这位危险人物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奇迹般地获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