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回到阳青镇后放下驴车,就直奔我家而来。
二子见到我问:“春生,姚爷爷在家吗?”
我说:“二子哥,你是不是想找爷爷说说阎亮的事?他应该在家,没见他出门。”
“我找爷爷,倒不是说阎亮这个人怎么样?”二子对我说,“我想说的是阎王爷,他老人家真是瞎胡闹,人死倒是不可怕,黄泉路上无老少,该死的死,不该活的不能活,一切顺其自然好了,干嘛弄个本村的大活人到处送票索命,现如今全村上下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二子越说越有气,很是认真的样子。
既然找爷爷有话要说,我和丫头与其他小伙伴分手,跟着二子来到我家。
人未进门,丫头就大呼小叫起来:“神仙爷爷,您在家吗?在不?您倒是说句话啊?”
“干嘛?小丫头,你打酒给我喝呀?”爷爷在吊脚二楼上窗户里探出头来,两眼瞪着我们三个人。
“不带酒谁敢来啊?”二子忙向爷爷举起手中的烧刀子和猪耳朵,这是他再来的路上刚买的。
“好好好,我这就下去。”刚才还是怒目圆睁的爷爷,转瞬之间眉头挂笑。
丫头拿猪耳朵到伙房里切好放上蒜瓣,我摆好碗筷,倒上酒,爷爷落了座,二子、我、丫头才在下首坐下,开始吃饭。
酒香,菜香,半碗酒没下,二子就迫不及待的聊起来赵家庄的阎亮。
二子讲到去找阎亮,可是没找到,说:“真想见识见识给阎王爷当差的人长什么样?”
爷爷只是一味地砸吧砸吧的品烧刀子、嘎巴嘎巴的嚼猪耳朵,什么话也不说。
二子给爷爷喝空了的黑瓷碗里又倒满酒,对爷爷说:“姚爷爷,求您个事,行不?”
“什么事?”爷爷嘴里嚼得正香。
“姚爷爷,丫头都喊您神仙爷爷,我们都知道您是来往于阴阳两界,穿行于天上人间,您看您是不是找阎王爷谈谈?”
“谈什么呢?二子。”爷爷端起酒来抿了一口。
“我是想您应该说说阎王爷,该让谁死,就让谁死,别弄一个都熟悉的人在身边,帮他当差,三天两头的死个人和他有关,不让人害怕吗?”二子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一口把碗里的酒喝净,又说,“阎王爷还嫌弃赵家庄穷,阎亮替他办件差事还管他顿饭,您到了阎王爷那边,可得好好说说,普通老百姓多觉得荒唐,阎王爷认为这样做光彩吗?”
二子说完看着爷爷。
爷爷见二子看自己,这才放下筷子,放下碗。对二子说:“哦,你让我去我就去,我才不去呢,阴曹地府里没有大米饭加炖肉,也没有咬一口流油的肉丸馅饺子,牛头马面们也不吃白面馒头就着炒鸡蛋,他们尽吃些你们想不到的东西。”
“哼。”爷爷又说,“这里有二子孝敬我的烧刀子、猪耳朵,我干嘛下阴曹地府。”
二子的酒还不到醉的程度,听出爷爷的话里有蹊跷。
二子问爷爷:“姚爷爷,您是不是说阎亮他撒谎,根本没有替鬼当差的事?可是?”
二子话还没说完,爷爷接过话去说:“可是什么?”
二子说:“可是他是如何预知有人要死的?并且还死在要死的人的前头?”
“你见过风这个东西吗?”爷爷问二子。
二子摇摇头。
爷爷看看我和丫头。
丫头和我也摇摇头。
你们看不见并不代表没有风这个东西。
爷爷指指头上的电灯,问二子:“你有没有被电电到过?”
二子点点头。
爷爷说:“那我问你,把你电到的电是什么东西?你见过吗?”
二子摇摇头。
“地震的时候谁先知道?”爷爷问。
我抢着回答:“是鸭子,蛇,老鼠。”
爷爷点点头。
“要下雨,谁先知道?”爷爷又问。
“是蚂蚁,对不对?”这回被丫头抢答。
“对,这不过是一种预感罢了,至于是为什么,也许是什么机缘巧合,让阎亮碰巧了有了这本事,没想到他拿这本事骗吃骗喝。”
“这只是一种感应吗?”二子仍然不敢确信。
爷爷放下酒碗,说:“刚才讲的动物对地震等自然灾害有预感,是不是来在灾害之前?”
爷爷又认认真真的说:“其实我把阎亮的心灵感应的能力叫做特异功能,或许你二子就可以明白,他现在就是拿特异功能表演来招摇惑众。”
二子一下豁然开朗,说:“阎亮是穷则思变,拿自己可以提前对死亡有预感的本事,谎称替阎王爷当差,愚弄本村的同乡,真是可气。”
“可是?”二子又问,“阎亮既然冒充替鬼当差,既然敢骗了,可是为什么别人送他礼品他却不敢要呢?”
爷爷说:“这是胆子还没达到一定程度,总是有所顾忌,能推的就推掉,你不是看到他的孩子了吗?可怜吧!他要是替阎王当差,光为自己吃一口,不管孩子饿不饿吗?放心,用不了多久,不管你送多少礼?他都来者不拒。”
“真该好好揍他一顿。”二子发狠,“姚爷爷,这事该如何办呢?怎样才能让阎亮断了发没良心财的想法?”
爷爷问二子:“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明白了。”二子笑了起来,“来,姚爷爷,咱爷俩喝酒,吃猪耳朵。”
丫头糊涂了,到底是什么办法?她没弄明白,又急的叫起来:“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治阎亮啊?”
我扯着丫头的辫子说:“笨丫头,二子哥不是说要好好揍他一顿吗?”
“哦,我明白了。”丫头恍然大悟,“找人揍阎亮一顿,让他把预知死亡的特异功能收起来,是不是?”
“哈,哈,哈。”爷爷、二子、我,三个人放声大笑。
愣了一会的丫头,随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尽情的、畅快淋漓的笑声,融进了大悲寺的钟声里,向四下里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