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兰玲插话说:“就是嘛,如果说企业存在着精神危机,那首先要说到的就是信仰危机。从目前各个领域不断揭露的假、丑、恶现象以及职业道德不断沦丧的情况来看,导致人们开始滑向信仰金钱、信仰权力、信仰私欲的可怕境地的,却又是人的本能**的核心——****。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就是人们的精神的负面现象,是我们新精神世界建设的大敌。但是,即便如此,不等于说我们就没有创意,或者就断定说我们就没有信仰——”
先丽见兰玲把话说远了,便敲了敲筷头说:
“别扯远了,有什么建议就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兰玲神情矜持着说:
“所以嘛,我曾向南川商报撰文,建议设立企业振新与创意奖。
“我说嘛,兰玲的话,就是不会忘了推销自已,”先丽说。
先丽的点评,把个身边的兰玲的脸说得红朴朴的,身上似乎也冒出热气来。
大家边吃边聊着。席间,孙厂长向潘先丽敬了酒,向阿威敬了酒。孙厂长还特地向我敬了酒,并郑重其事地向我发出邀请,一定要我当即答应去他厂看看。看见孙厂长如此盛情,看在先丽阿威的面子上,我不去也得答应去呀,再说,孙厂长这人精明,席间他并没有忘记亦向兰玲敬酒,表示感谢她出的创意点子。敬过了酒,孙厂长草草吃了饭打了一个抱歉拳便算告辞了。
告辞之前,我没忘记安慰孙厂长:“只要你们厂的酒好,根据我的了解,全国会上能销售一些出去的。你们完全可以上全国会嘛!听我的劝,别急,销售方面的事是急不得的。”
“那就全国会上见?”孙厂长对我说。
“全国会上见。”我对孙厂长说。
酒酣耳热之间,除了说些怀旧的事,自然说到了怎样去春交会。先丽说了许多带上兰玲的好处。先丽说:“除了讲创意学,干起活来,兰玲也是一把好手。”
先丽吃着喝着,拍打着兰玲的肩头,对她赞不绝口。先丽说道:“去年秋交会,在河北石家庄,下了火车刚到住地,兰玲立即就去租了一辆自行车来,主动开始满城打转地努力工作,一会儿就把会场以及摊位的情况弄得一清二楚。回来汇报后,又去租了一辆三轮车,带上客户住宿分布图,装上了样品就去给各大饭店的客户送样品去了,一个下午居然打了好几个来回呢。其身手的麻利,叫人刮目相看。同去开会的别的厂家的人都极为羡慕地对我说,潘老板,你请的这女丘二真是不简单,能干着呢,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我赶紧告诉他们说,不,不、不,不是我请的丘二,这样的丘二我请不起的,她是我的朋友,是来给我帮忙的。”
“宏建,这次开全国会,你可以带上兰玲去呀!”先丽竭力推荐着兰玲,“真的是个好帮手呢。”
“你不要的话我们可要啰。”餐桌那头的阿威也帮着兰玲说话,说得兰玲有些不自在起来。
“奥运精神重在参与,”我接过阿威的话头说,“不过,这也得看她本人自愿呀——不会不合拍吧?”
我看看兰玲,兰玲却看着窗外,并不在意似的。
窗外还是冷峭的初春,窗玻璃上涂抹着薄薄的雾迹。餐厅里热气腾腾,厅堂里飘浮着怪好闻的餐馆酒楼特有的油香味儿。我们这一桌虽然用屏风与厅堂隔断着,但仍然笼罩在整体热烈的氛围中。兰玲感觉身上在冒汗,就月兑下牛仔马甲挂在墙板的衣帽钩上,身上只剩下贴身的红色运动衫了。我亦月兑下西式上装,请兰玲代为挂上。
说话间,我上身向后一倾便靠在了椅背上。我的两只手臂环绕在后脑上。我感觉有些无聊,侧扭着头看看兰玲,旋即往后一移,连人带椅移到了兰玲的身后,鬼使神差般伸出左手去,往她腰上模了一把。我扭回头来看看先丽和德威,她俩似乎并未看见隐匿于桌椅之后的莫名的小动作。她的红色运动衫经我一掀,在上衣与裤腰之间露出了肉色的腰来。腰上纤细的汗毛,在壁灯照耀下发出微光。
一时间,我未能从迷离和茫然中反应过来,根本说不明白这一动作的动机,就是说为什么我要在有意无意之间向她腰上模一把,象发了一回小而短的梦颠似的。这一奇怪行为于我是无解的:是想感受一下她那练过健美操的身腰的硬或软,还是纯属酒精误人的迷失作用,抑或只是因了她恰巧坐在我的身旁?
兰玲调过头来斜视着我,随即想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调回头去与先丽和德威继续谈笑风生。直到快3点钟时,感觉吃得差不多了,所点的菜早也上齐了,先丽便叫着上汤。
先丽伸了伸懒腰,阿威已是一脸的汗。阿威用有些发胖的手掌扇扇脸说,他这人就爱出个汗。
兰玲早已放下了筷子,安静地待在一边,浅浅地喝着饮料。她那种喝法,就象喝茶水一样。先丽说:“因为彼此是朋友,所以就不必按照餐厅喝酒吃饭、歌厅放歌纵情的聚会方式进行下一步了。”
这当儿,一个皮肤白白的女服务员上来让阿威去柜台结帐。
餐后,先丽宣布大家自便。
在餐厅门口的街沿上,我们互道再见。
刚从冒着热气的餐厅出来,冷风一吹,我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我径直往忠义街上走去。兰玲跟在我身后走,我不知她是怎样跟上我来的,只觉得眼前的毛根小辨晃晃的,扭头猛一看,她已在我身边走着了。
“你以为我喝醉了?”我问兰玲,“怎么跟着我走?”
“没有,只是陪你走走。”兰玲说着,递过来我的上衣。
“哦,谢谢你,我忘了。”
我接过上衣穿上,并看着兰玲穿上了她的牛仔马甲。
我们来在区府路与忠义街的交汇处。我站住了,她自然也站住了。如要向着左边走,就是通向大观门去公司的路。我想看看兰玲怎么走。而她却望着我。我问兰玲:“怎么走?”
“我随便你怎么走。”兰玲说。
我看了看兰玲,她真的是随便走走的意思。我便领着她向右,沿着忠义街的人行道走去。忠义街向着七星路的街面是略为低矮的一溜下坡,路很好走的。在七星路口旁,有一条窄窄的小巷通向我蜗居的玻璃屋。
已经是下午上班的时候,看见熟悉的人就点一下头表示招呼。看见了我公司去门市上班的营业员小亚,我便叫小亚告诉唐副经理我不到公司去了,有什么事打我家的电话。
“你知道吗?”兰玲说。
“知道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她又不说了。
兰玲为了方便和我面对面的说话她转过身来退着走路。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着身子走。她佝着的身子略为前倾着,走动时的身体一弓一弓的似乎隐含着些微的佝偻。我想,也许是我看走了眼吧,兰玲的身体直着呢,那感觉完全出自我内心的幻觉、酒后的观察而已。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这抑或是一种历史的见证吧,正如同先丽所说,也许正是她少女时期在长江边的艰苦劳作,长达数年的肩挑背磨,终归给她留下了不易被人察觉的后遗症吧,生存的代价不可喟不大唉。
兰玲继续后退着身体走路,然后又换成侧着身体斜着走。走了两步又换成后退着走。好在走的是下坡路,这样子走自在不费力。我边走边打望她,她不会一纵身又飞出去了吧,就象那天去吃“天天快餐”的路上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神秘,我想。
“你知道吗?”兰玲说话有时喜欢用问句开头,不了解的人会误解为居高临下的教训人呢,“这顿饭虽说吃得很舒服,但不及我们去天天快餐吃盒饭加点菜又便宜又随便。”
兰玲斜着身体在走。尽管是在酒后,吹吹冷风,已经不那么晕了。但我仍然觉得有些迷糊,只是走路一点儿也没有晃荡的意思。
“你可别这么说哦,当着先丽你怎么不说呢?转过背才说,你这叫得了好处又卖乖。看你不出,吃了别人的难道一点不嘴软?”
“话可不能这样说。”兰玲提醒我说,“这饭可不是白吃的呀,我们等他们那么久,花了好多时间哟!按深圳人的话说时间就是金钱嘛。”
“完全正确。”我附和着。
“认真说起来,我真的不是想说先丽什么的,只是想说阿威那有些发福的肚皮真难看。”
“那是。几个月不见,他是有些发福了,人也长得更白净了些。依你看,阿威长得真的像海明威吗?”
听她这么一解释,我倒放下了心来。
“初初一看,阿威其貌不扬显得很平凡,但细看并不俗呀!虽说与大作家还挂不上号。再说啦,难道大作家就有种可以遗传么?”我继续说。
听我这么说,兰玲不语。见她有些不高兴说话,我也就不再继续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