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骏业看着在日光的晕染下,天地素裹,他只能踩下去,弄脏这皎洁的天地。
回了凌云王府,端木骏业就让水管事去请了念青过来。
念青一入书房,迎面就看到端木骏业凝眉深锁的面容,她眼眸一转,走上前去。
“父王。”
端木骏业听那声音,他放下捧在手心的暖袋,将它放在了念青的手上,“孩子,冷了吧,先坐下来。”
念青握着那暖呼呼的暖袋,嘴角挂上了笑意。
“青儿,皇上下旨让我娶九华公主为王妃,我提出让云双做平妻,皇上不许。这事你如何看?”端木骏业心中一叹,这事情怕还真的要念青出手。
念青低眉,眼帘一颤,皇上为何要这么做?他定不会是因为娘为妾室才如此阻挠,怕是,又与某种利益有关。
“父王,下午我入宫去见姐姐,顺便打听一下。”说着念青端上一碗水晶虾饺,“我看父王也饿了,特地做了水晶虾饺,父王吃了,就去听雨轩看看吧,奇麟喊着叫父王呢。”
端木骏业一听,眉眼都带上了笑,刚刚的愁云惨雾都被莫名的力量带走,烟消云散了。
念青却是低垂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玉扳指,这个动作已经变成了她思考问题的一个习惯动作。
下午,西下的阳光将天边刷上一沉胭脂,美得炫目。皇宫染上了一层瑰丽的颜色。
念青由伺候齐悦的何姑姑带路去了永福宫。
几个宫女在剪下几朵香梅,窃窃私语说着些什么,念青脚步一顿,对着何姑姑摇了摇头,两人都躲在假山后,屏住呼吸。
“真的假的?”宫女流烟瞪大了双眼,不确信地问了句。
另一个宫女点了点头,“真的,听太医说玉嫔娘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这绝对没有错,那太医可是太医院之首呢。”
流烟眼角精光一闪,又说了几句,就出了院子。
念青对流烟有几分印象,好像就是第一次入宫的时候,鬼鬼祟祟偷听她与姐姐说话的宫女。她到底是谁的人?
何姑姑也蹙起眉头,见流烟离去,没有多说,只是送念青去了永福宫,私下却是走了出去,跟了上去,谁知,再出去朝同一个方向去的时候,根本见不到流烟的身影。
念青入宫,端端地给姐姐跪了下来,神情严肃凄凉:“姐姐,我们的日子,怕是遥遥无期。”
齐悦正在摆花,一听念青如此说,心中一惊,立刻退了左右侍女。上前将念青拉了起来,“怎么这么说?”
念青眼帘一颤,她细声说来,“姐姐说,只要我们一日为庶,便一日受欺,念青把王妃扳倒,原以为娘日后便有好日子了,弟弟也可以被扶为世子了,可是,今日早上皇上约了父王说要赐九华公主父王,如此,娘一辈子只能为妾,只能是庶母。”
齐悦一震,胸中怒意一出,他到底为何要下那样的主意?
“姐姐,你告诉我,皇上这两日可有问你什么?有没有什么怪怪的?”必须要趁皇上还未下旨之前让皇上打消主意。这样就必须得拿准皇上心中的顾忌。
对了,顾忌?难道皇上在顾忌什么?
齐悦见念青凝起了眉头,心中郁闷难耐说道:“早上皇上问你从何时起如此伶俐,我那时候不懂皇上的意思,我怕皇上顾忌的就是你。”
念青一怔,他顾忌我?
齐悦早上本以为皇上是想让念青入宫为妃,现在,她不敢如此想了,作为君王若是想纳谁还需要这么一问吗?怕是对念青起了顾忌起了猜疑之心。“你几次在圣驾面前展露锋芒,怕是皇上对你起了戒心。”齐悦没有继续说,她只是凭着模糊的直觉如此一说,念青却是听得清楚了,这才是帝王之心,谁都算计!
她嘴角浮起一抹讥诮,对着齐悦说道:“姐姐,这事情怕是要这么做。”她贴上齐悦的耳朵,细声说了起来。
齐悦一听,点了点头,她早就有这意思,只是放心不下娘,若是娘安全了,倒是可以。
念青说完,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了去。
皇上正批阅奏折,见江前荣报是端木念青来了,他脸色一沉,却是抬手让江前荣请了进来。
门咿呀一声打开,透过黄昏的锦色光线,她粉色的身影显得可人亲近,素手扣在那朱红的门上,哒哒一想。
念青只是与皇上直视了两眼。皇上只觉得胸中什么东西一跳,脸色一缓,“怎么知道来看姐夫了?”
念青低头,浅笑换上,“姐夫,也还记得念青啊。”她上前,倒没有行礼,笑着对皇上说道:“今日念青见姐夫辛苦,特地来给姐夫讲故事的。”
“哦?”皇上放下笔,饶有兴趣地看着端木念青。
念青跺了两步,粉唇轻启,“一天,渔夫出海打渔,有一网撒的很好,打到很多鱼。他很高兴,熟练地收着网,本以为会大丰收,却不想,小鱼却从网眼里溜回了大海,对此,他毫无办法。”
念青说着,巧笑着看了皇上一眼,皇上双眼微眯,露出危险的气息。
念青挑了挑眉头,“这个故事说明再好的办法也有缺点,不能十全十美。”
念青眼角冷意深深,其实这个故事说明的便是人不能过于贪心,总是会哟漏网之鱼,她念青不是他如此就能控制地了的。
皇上双眼一眨,倒是起身说着,“若是那鱼没有逃回大海呢?”
念青砸吧了下嘴,“那自然就是你的瓮中鳖。”
皇上眉眼一凝,他到底要不要把九华公主嫁给端木骏业呢?
念青不等他思考完毕,便跪了下来,“皇上,念青愿意入宫陪伴姐姐,还请皇上赐娘王妃之位,奇麟世子之位。”
皇上心尖一跳,低头就看到那柔黑的发丝散发出醉人的色彩,蝴蝶珠簪更显出她发色如墨。
他胸中陡然滑过一丝柔滑的触感,也是,入宫后就更好控制了。“你姐姐也是久在宫中没人作陪,你就留在宫中陪着她也好。”
说着,他高声一呼,“江前荣!”
江前荣上前,研磨。
一道圣旨金黄富丽,从念青的面前掠过,她胸中猛地一松,却又是冷冷咒骂了一句,该死的皇权!
第二日,圣旨下达,调了念青入宫,没有赐婚,这倒是让念青松了一口气。只是皇上却是给个甜枣加个棒子,竟然没有封云姨娘为王妃!
这会儿收拾行李,念青倒是没有特别收拾,只是带了些自制的伤药,见外头风头正烈,她掀开被子,一张铺开的紫色锦裘煞是惹眼。
念青微微一笑,将这锦裘收了起来。
突地,床边一声哒,念青朝床头看去,竟多出一团纸。
念青怔了怔,缓缓打开那张纸,纸上写着:再给你一年,再不嫁,我老了,你别嫌弃。
念青扑哧一笑,突然心中畅快不已,回头朝门外看去,心中激荡着。将那纸张卷了起来放在收拾好的盒子里,那盒子还放着一件紫色披肩。原本举棋不定已经消失,此时,她双手一拎,将那些包裹放在一起,便走了出去。
突然一个传来一声敲门声,念青看去,正看到芙儿神色焦急。“小姐,王妃刚刚跌了一跤,不过幸好没什么大事。”那丫鬟虽说没事,念青却依然紧张了起来。她连走带跑地冲了回去。床上,娘看过去似乎受惊不轻,她见念青来了,脸色才缓了缓。
一旁一个婆子打扮的跪了下来,边说边自我掌嘴了起来,“都怪奴婢,奴婢在打扫前院子的时候滑了一跤,冲撞了王妃。”
念青觉得这低着头的人身形面熟,便挑眉说道:“抬起头来。”
那人一抬头,念青脸上便露出了怒意,竟然是张嬷嬷,哼,张婆子!
“来人,把这恶奴送给人牙子卖了。”
赵嬷嬷上前,轻声说道:“三小姐,她真的是滑到的,刚刚王妃快倒的时候她还用身子去挡,您看,她手臂上全是擦伤。”
念青还是不大放心,却也是看到张婆子手臂上被擦地满是泥土,还流了点血。而娘,身上的确没什么伤。
云姨娘也是开口求情,她刚刚摔倒的时候看得出张婆子的小心翼翼,她还是很衷心的。“你也别怪她了,我看她还可以,就先留在我这里伺候着。”
念青摇了摇头,“留下来伺候可以,但是,只能在院子外,不准入厨房和内屋。”
张婆子哎了两声,感激地磕了两个头。
既然娘开口了,她不会拂了娘的意。念青还是让赵嬷嬷找个人看着张婆子。
日子又过去了两天,念青在一道圣旨到达的时候,上了轿。耳边回荡着那圣旨,“丽妃娘娘入宫伺候皇上得心得体,念丽妃娘娘思家心切,特赐端木念青入宫陪驾,以解丽妃思念亲眷之苦,钦此。”
念青忍不住蹙眉,皇上是把自己招入宫,却并没有扶正娘,这事怕还得磨上一阵子,入了宫也好,至少能帮姐姐一把。
她将那紫色的貂袍披肩放入包袱,暗想着可贵了呢,丢了可惜。嘴角却是微微勾了起来。在轿子里,她动着那玉扳指,这一次,她在玉扳指上装了药。也带了一根银针放在封腰里。
入宫,她要帮着姐姐,至少,保着她安然生下小外甥。
轿辇下的时候,已经到了永福宫了。芙儿掀开帷帐,虚扶着念青。
“参见三小姐。”何姑姑带头,永福宫的宫女太监都跪着行礼。
“都起身吧。”念青说着,细细观察这些宫女太监们,一共有5个宫女,4个太监。她细细看了那流烟一眼,流烟却是骄傲地冷眼一笑。三个太监态度也是冷冷的,这里怕是大有文章。
念青转头对着何姑姑问道:“姐姐呢?”
何姑姑笑着说:“在里面等着呢,今日一听姑娘来了,丽妃娘娘可是吩咐了御膳房做了好吃的了。”
念青笑了笑,走了进去。
一入屋子,突然觉得房间的味道似乎有所不同。前些日子来,这永福宫满室生香,花团锦簇,今日怎么看着有些简约。齐悦见念青来了,就拉着她坐了下来,“饿了吧。我让何姑姑传膳。”何姑姑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念青看着齐悦,怎么才几日不见,姐姐的脸似乎瘦了一圈,脸色也没有前些日子那般红润。宫中怎么处处透露着怪异。就在念青刚要发问的时候,何姑姑走了进来。
几个丫鬟走了进来,把食盒放下就走了。
何姑姑打开盒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她有些歉意看着齐悦,“这……”
流烟哼了哼,将那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等整个食盒掏空了,才两道菜一道汤。那两道菜还是竹笋炒青菜,花蛤炒肉。偏偏姐姐不爱吃竹笋,也不爱吃花蛤。
这和念青第一次入宫时那一次晚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齐悦尴尬一笑,拉着念青的手说道,“这两日胃口不好,就让厨房弄清淡一点,快吃。”
流烟白了眼,也不在跟前伺候了,径直走了出去。
念青看流烟那样子,无名火一下子蹿了起来,这顿饭要是能吃得下去,她就不是端木念青了。
“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早就发现了不寻常,太不寻常了。
齐悦拧着手帕,狠狠咬着嘴唇。却一语不发。
念青见一个太监眼珠子滴流滴流转,便对着那太监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姐姐对你们宽容,不代表我会对你们宽容。”
那太监一颤,突然想起三小姐将前王妃扳倒的事情,前王妃那时候被杖责,打得只能拖着走。他一个太监还敢犟到哪里去。如此一想,他颤巍巍说道:“奴才小艺子,本来前王妃出事之后,玉嫔娘娘本不足为患,虽然她一直在丽妃娘娘这里作梗,但也挑不起什么事情来。但是这两日,太医诊出她有孕,她竟然直接对内务府说,因为小皇子是前王妃的福分下才有的,让内务府别太照顾永福宫,免得冲撞了小皇子。”
念青深深吸一口气,她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嫡姐”。
那太监继续说道:“偏偏皇上这几日被缠得紧,一步也没有踏入永福宫,如此,永福宫的福分就更是浅了。”
齐悦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她握着念青的手,眼眶微红,“本也知道圣眷总是少地,却不想真的到来的时候,竟然觉得这般稀薄,前些日子听说皇上派去查宁贵人的死也无疾而终,我更是觉得这里总是黑茫茫的,不小心总是要碰壁的。”
念青摇着头,安慰着齐悦,“别担心,先吃饭吧,你得先把身体养好。待会儿让一直伺候你的太医来一趟。”说着,念青就喝起了汤来,齐悦见念青似乎真饿了,也转移了注意力,没再多想,也吃起饭来。
吃了午饭没多久,房间便冷凛凛的,仿佛回到了当初雨霖苑里那透骨的感觉。
怕是这炭又是被克扣了。
齐悦咳嗽了几声,迷迷糊糊睡着了。念青看着窗外那松柏,心想着,必须得做些什么,首先,要吸引皇上来永福宫才是正道。
何姑姑去请了太医院的方太医,方太医半眯着眼,动作轻慢地收了药箱,对着正在太医院打杂的刘冶说,“把那些药给我分清楚了,待会儿我要回来检查。”
刘冶应了声是,低着头心里烦闷,本以为进入太医院前途无量,没想到跟了这方太医,不仅没有教给自己有用的东西,还处处限制,不让自己碰那些珍贵药材。
刘冶等方太医走后,就偷偷把前几日从花太医那借来的医术拿出来看。
这方太医走到永福宫门前,低垂着眉对何姑姑说道:“丽妃娘娘可醒了?烦何姑姑通报,这太医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何姑姑脸色一变,斜眼看了那狗样的方太医一眼,转身进去。
此时齐悦已经醒来,只是精神头不足,念青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把了脉,这脉相看过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身子偏热,怕是补地过了,素来大补也不容易怀孕。
念青对着何姑姑点了点头。何姑姑便请了方太医进来。
方太医是皇后娘娘面前最得意的太医,他历来是只为宫中得宠的妃嫔看病,此时见丽妃娘娘失了恩宠,当然也不待多见。一跨入门,他也只是半弯着腰,算是行了礼。
念青眯起了眼,脸色不是很好看。
那方太医似乎没看到念青,虚放了块锦帕就开始搭脉了,“娘娘这两日身子虚弱,当是要多补一些,微臣再开几味补药,娘娘照常喝着就没事了。”
齐悦点了点头,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
念青却是笑着给芙儿递了个眼色,芙儿上前笑着递上一锭银子,“方太医近日辛苦了,还请方太医去喝一杯茶。”
方太医笑了笑,这入永福宫再不济也有银子收。
“谢娘娘恩典。”说着,方太医低头捏了捏那银子,退了出去。
芙儿冷瞪着方太医的背影,不解问道:“小姐,干嘛给他银子。”
念青却是摇头不语,对着齐悦说道:“日后温补的东西就别吃了,你的身子补得过了,燥热难耐。以后让厨房做点清淡的。”
齐悦听着一愣,难道补还补出了问题?
念青却看着太医院的方向,“芙儿,待会儿去太医院把刘冶找来,我有话问他。”
芙儿点头,退了下去。
“姐姐,那方太医开的药你就收着,但千万别喝。日后,你的身子就交给我了。”念青笑着看齐悦惊讶的目光,走上前,将一个宫女放在桌上的药倒掉。
她看了看屋外的几个宫女,这刚入宫,一头黑,倒是得知道哪些人可信才好。
齐悦见念青将药倒掉后,她的心莫名平静,似乎只要有念青在,她在皇宫的日子便会舒坦一些。此时见念青对着宫女太监出神,她就说道:“宫里除了那流烟,其他四个宫女都是可信的。太监中,小艺子虽然懒散,却是个脑袋机灵的,与各宫的太监们都有来往,所以消息也一向灵通,几个小太监也都很安分。”
“流烟?”
齐悦点了点头,“流烟是皇后身边伺候的,我刚入宫的时候皇后赐的,她一向不是个安分的。因为不想拂了皇后的面就留在跟前伺候,念着她是皇后的人,有时候对她的怠慢也不做理会。”
流烟,人如其名,很是艳丽,身姿窈窕,怕早就不存什么好心思了吧。
何姑姑进来,低头说道:“娘娘,玉嫔娘娘来了。”怕是来者不善。
念青眉头一挑,对着齐悦说道:“小心。”
齐悦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玉妮由着彩月搀扶着进来,彩霞紧跟在身后。
彩霞见念青在场,她快速抬头,眨了眨眼,似乎有什么话说,只见彩霞路过门边的一旁铁树时,随意丢了个东西进花盆。
念青眼眸一转,对着芙儿点了点头。
芙儿退到后面,迅速蹲了下去,看过去像是被门槛绊倒一样,又迅速爬了起来。
芙儿看了下那纸条后,脸色一凝,就站在门外,双眼冷盯着那一直朝着这屋子看的流烟。
念青看芙儿那态势,难不成,玉妮今日来永福宫还是和皇后有关?
玉妮一入了屋,便拿起锦帕捏起了鼻子,“齐悦,你这皇宫里味道怎么这么怪,没有焚香也知道要添一些花香啊,啧啧。”她说着看了下桌子的琉璃瓶里那几朵枯萎的梅花,摇了摇头,“处处破败。”
齐悦冷冷端坐着,没有多说什么。
彩月高抬着头,一脸得意之色。轻蔑地看着端木念青,这几日皇上常来又,前些日子也夸了自己姿容秀丽。再过些日子,自己也是主子了。到时候就让这三小姐看看,让她知道当奴才的滋味。
念青讥诮地看着这主仆情深的两人,这彩月越是打扮地娇艳了,玉妮是脑子坑坏了吧,还让彩月伺候,怕是到时候恩宠不在,倒是让人笑看他们二人。
何姑姑递上了茶,退了下去。
玉妮端起茶杯,嫌恶地放了下去,“齐悦,你这茶怎么比一般的嫔都不如了?”
彩月也哼了下,“娘娘现在金贵之身,可别随意吃了他人宫里的东西,不干净。”
齐悦双手握紧,朱蔻玉指掐地死紧,手心已经泛起了一抹深深的痕迹,她却不觉得痛。
“不知道玉嫔来永福宫所谓何事?”
玉妮挑了挑眉,“这几日,其他各宫姐妹见我怀有龙子都送了礼来,道喜喝彩的不在少数,只是妹妹却一步不入姐姐的又,那只能姐姐自己来了。”
念青笑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竟然笑得弯腰捶地。
玉妮凝起了眉,脸露不耐。
彩月见念青那般发笑,便觉得三小姐越发无形无状了,忍不住呵斥,“笑什么?!”
念青停了下来,却是抬头冷冷扫了玉妮一眼,那一眼凉透透地如一盆冬日里的倾天湖水,冷得让玉妮一颤。念青继而说道:“我姐姐是丽妃娘娘,你可只是嫔位,入了宫就要守宫里的规矩,我竟不知皇宫里面妃位要称嫔位为姐姐。”说着,念青又哈哈笑了起来。
“你!”玉妮站了起来,气得嘴角直抽。
念青收了笑,突然又变得正经了起来,似乎刚刚全然没笑过。玉妮本还想发飙,见念青如此,倒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齐悦嘴角勾起了笑,对着何姑姑说道:“去把前些日子皇上送的羊脂白玉拿来。”她转头对着玉妮说道:“这羊脂白玉是前些日子西域进贡的,说是西域**开过光的,可以增添福气,今日就送给了妹妹,妹妹不嫌弃吧?”
妹妹?
玉妮气地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她是凌云王府的大小姐,她那贱种怎配称自己妹妹!
何姑姑使了锁儿去找,锁儿是专门负责管永福宫的饰品。又是忠心护主地很,颇得齐悦之心。须臾,只见锁儿拿着玉佩过来,当真是白玉温暖,竟如牛乳一样看着让人忍不住想模上一把,
玉妮夺了过去,呛了声道:“你这宫里还真寒碜。彩月彩霞,我们走。”
彩月彩霞分别立于两侧,扶着玉妮走了出去。
此时芙儿正紧盯着流烟,就在玉妮走出去的时候,流烟端着一杯热茶走了上来。流烟的脚步不断加快,身子犹如一直离弦的箭,直直朝着玉妮过来。
念青正看到流烟那身影,心里暗叹不妙,立刻走了上前。
流烟边走还边回头朝后看,嚷嚷道:“就你们会送茶啊,我这可是前日皇后娘娘赏的,怎么着也要让玉嫔娘娘尝尝鲜。”
说着,那脚步更是快了,直直冲玉妮而去。
玉妮见她脚步飞快,就要撞了过来,大骇地后退了两步,却不想后面便是花坛,她身子一倒,用力一拽,只拽得到彩月的衣袖,彩月身子被石头一绊,竟然朝着玉妮压去。
彩霞立刻拉着彩月,芙儿上前用力朝那花坛扑去,只听见噗通一声,玉妮重重地要在了芙儿身上。
流烟见玉妮倒了,脸上露出了得意,更是脚上一崴,哎呀一声大叫,将那热茶泼了出去。念青跑了上去,脚步一拐,直接将流烟绊倒,流烟身子一晃,朝着小阶梯跌了下去。那热茶一偏,泼到了一旁的石柱子上。
“呼……”
念青呼了一口气,脸色不善。
齐悦看的目瞪口呆,见流烟在一旁哭了起来,更是觉得火气窜了上来,“小艺子,把流烟给我带下去,禁足一个月。”
小艺子刚刚看的魂都要飞出来了,真没见过流烟这么冒失的,若是玉嫔娘娘真的在永福宫出事,怕是丽妃娘娘日后只能在冷宫里过了。如此一想,几个小太监就上前押了流烟。
念青乘机扶起玉妮,把了一下她的脉,还好,只是受到惊吓,没什么大碍。
玉妮被拉起来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看了下石柱上那泛着白烟的热茶水,心里一颤。更是恶狠狠得看着齐悦,“你是要谋杀皇子吗?”
齐悦握拳,脸上露出了冷笑,“若是要谋杀,念青还要救你吗?那热茶早就朝你肚子上泼了。”
念青蹙起了眉头,神色一冷,“还请玉嫔娘娘没事不要往我们永福宫跑,自己福分不够,日后皇子丢了还要赖上我们永福宫。”说着念青朝着何姑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恭送玉嫔娘娘。”
锁儿也十分惊骇,更是气愤玉嫔这祸精,跟着跪了下来,“恭送玉嫔娘娘。”
如此,整个永福宫的一同跪了下来,“恭送玉嫔娘娘。”
玉妮气得发起了颤,看着这一宫的太监宫女,她奋力甩头,高声咒骂着走了。
等玉妮走后,念青大呼了一声,“快,小艺子,何姑姑,把芙儿抬起来,要小心。”
芙儿头上的冷汗已经将她额角的头发染湿,从刚刚她就一直闷不吭声,若不是念青检查,她难道就要一直忍着吗?
两个小太监拉着流烟下去,流烟却一直哭喊着,“我只是送杯茶,为什么要禁足?娘娘,处置不公啊。”
念青烦躁地看了流烟一眼,对着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她要是再说一句,直接毒哑,若再说两句,隔了舌头就是了。”
流烟闻言一噤,双眼幽怨,好比黑夜中幽暗的枯井。令人陡然生寒。
锁儿忍不住对着小太监道:“还不快点拉下去。”
待芙儿被安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已经疼地说不出话了,她感觉到骨头咔嚓地一声响,那声音几乎让她绝望。她低头抿紧唇,眼泪却是落了下来。
何姑姑立马去请了太医。
念青拧着眉头,伸手按着芙儿的背,“这里疼吗?”
芙儿摇了摇头,念青又模了一处,顿时觉得一顿凉意直冲脑海,“这里痛吗?”
芙儿哎呀一叫,痛得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冷汗再次将她的额头染湿。
齐悦听着,心尖一颤,“怎么样?”
念青却不说话,心里开始发沉,“芙儿,你听着,现在我帮你接骨。”念青说着,将一块布塞入芙儿的嘴。伸手的时候却是颤得很,她敢说,在宫里没有人懂得接骨之术。然而,尽管是念青自己,还不能有十足把握能够接得完好。她的心一颤,若是没接好,日后芙儿,她,她便不能站着走了。
想到这里,念青只觉得钻心的痛。
啪嗒一声,念青将泪擦干。伸手就要去碰那块脊梁骨。
她探了探手,手心已经发了一层汗。
芙儿不适应这样的姿势,微微一动,却是痛得直抽气。念青见芙儿一张小脸都疼白了,眼角也濡湿了一片。
齐悦看念青又是流泪,又是举棋不定,更是紧张了起来。“念青?”
何姑姑跑了进来,“太医来了。”
念青收起眼泪,暂退到一边。
又是方太医,他还没走多远就又被拉了回来,这次却见只是个宫女,更是懒得看上一眼。
念青却是瞪大了眼睛,从未有过如此大的火气,一根绣花针伸出,冷冷扎在方太医的右手!
方太医惊惧地后退了两步,这,这是?
“这个穴位太医怕也是知道的吧,只要扎久了,你这只手怕是废了,怕是想继续给人把脉都不能了。”念青话刚刚落地,方太医就想拔了那针,念青警告道:“如果你的左手比我的右手快的话,你就拔了吧。”说着念青又拔出一根绣花针,稳稳对着方太医的左手同一个穴位。
方太医大骇,更是不敢置信看着端木念青,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这般厉害。
“想要你太医的生涯还是看我宫女的病,你自己选!”念青冷冷看向方太医,她就是太过于隐忍了,让这些牛鬼蛇神乘机作乱,若是这方太医这么不识抬举,她倒是不介意,废了他一身修为!
方太医见那绣花针离自己的表皮就差毫厘,更是不敢乱动。“我诊脉,我诊脉。”
说着方太医上前,开始细细帮着诊起了脉。只是,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更是看了下芙儿的后背,脸色黯然。“怒微臣无能为力。”
芙儿听得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方太医见念青那冷峻的脸色,接着说道:“这位姑娘的腰脊受了重伤,只是从来只有给牛羊接骨的,还没见过给人接骨的大夫,在宫里也没有这方面的先例,太医院也从来只是研究药理不懂这接骨之事,但是这位姑娘的腰脊一定要快点接上,否则,怕是一辈子都只能躺着了。”
念青震了震,还以为自己预料错了,还以为这个至少有一个惊喜,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她自己来了。
“废话少说,把该配的药配上,送来。”念青说完,胸中一痛,看着芙儿绝望低头的样子,竟然觉得自己胸口压了什么,沉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芙儿,小姐帮你接,你信小姐吗?”
芙儿抬头,脸颊上泪痕连连,她怔怔看着念青。
念青微微扯开嘴角,竟然觉得这是她笑得最丑的时候,她伸了下手,擦干芙儿脸颊的泪,“芙儿?”
芙儿看着那双明眸,嘴角慢慢溢出笑来,她颔首,“小姐,我信你。”就算是再也站不起来,我亦信你。她转头,扯起一块布咬了起来。
念青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沾了些许湿意,嘴角微抿。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让那些端站在旁边的宫女太监们多么震撼,他们从不知道作为一个奴婢竟然可以受到如此的真诚相待。
他们突然宁愿刚刚扑下去的人是自己。
念青伸手,碰到那断了的骨头,芙儿嘶地一声抽气声起。
一滴冷汗落在了念青的手上,那白皙的手臂上青筋浮起,“芙儿,你额头上开出一朵花来了。”芙儿抬头,念青顿时突然用力一转,只听得咔嚓一声,芙儿一声惨叫,一切寂寂无声。
所有人心尖一紧,屏住呼吸看着芙儿。
芙儿重重呼出一口气。
“芙儿,动一动。”念青紧张地探问着。
只见芙儿两手撑起来,她轻声一呼,脸上却是笑得灿烂,转而又嘤嘤哭了起来,“我就知道小姐可以救我,我就知道。”
念青也笑着哭了起来,“你知道吗?我刚刚有多么怕。”她怕,她怕芙儿这一生都要毁在这一刻。她怕自己再一次失败,作为一个医生,最怕的莫过于看着病人,无能为力。
齐悦看着,竟也拿起锦帕,擦了擦眼角。
念青,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告诉我,你的在乎,你的尽力。她不禁再次看那个笑着哭的姑娘,她还是自己的妹妹吗?为什么,她竟然如此陌生,又如此亲近。
何姑姑笑着看这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好了,都把眼泪收一收,别都傻傻站着。锁儿,你去找方太医拿药。”
锁儿点了点头,笑着跑了出去。
小艺子他们也都热忱了起来,纷纷问着,“何姑姑我能做什么?”
何姑姑愣了愣,接着笑着说道:“你们就各自做各自的事。”
小艺子嘟了下嘴,哎了一声出去。
齐悦笑看永福宫里面每个人的变化,那种热忱的,温暖的气氛慢慢凝聚而来。她笑了笑,转回了屋子。
到了傍晚,雪下得很大,念青朝着窗外看去,见几株腊梅映雪盛开,点点斑红,极端妖娆。
“姐姐,我们去采一些花回来,今日来装扮一下我们的永福宫。”念青说着,拉着齐悦出来。
齐悦披了件裘袍,跟着出去,这些日子也窝的太久了。
几个丫鬟见各自剪了些回来。
念青见腊梅附近开了几朵雪莲,她上前,小心翼翼采了两朵。
回了屋里,念青径自拿了一个矮盆子,开始插起了花来。雪莲花上别点缀了些许腊梅,茶儿从外面端来一盆金橘,金黄色的橘子小巧可爱,果香扑鼻,顿时永福宫里显得花香果香悠然而出。
念青开了一幅花茶配药,让何姑姑拿去煮了。
“姐姐,喝了我给你配的花茶,你以后身子便会有暗香,不用再熏那些香了。”念青看着齐悦,她要保住姐姐,保住她,让她在皇宫里圣眷雍容,让她安然无恙。
齐悦激动地点了点头,脸颊上溢满了笑意。
今日一早,齐悦早早去给皇后请安,念青听着动静,忍着困倦,起了床。“姐姐,我陪你去。”
齐悦上前,“去请个安,很快就回来的。”
念青摇了摇头,皇宫里处处是战场,现在姐姐不受宠,谁都会给一刀,她必须提高警惕。
她掀开锦被,套上一件花缎子素锦背心,披上那紫色貂裘披肩,梳洗一番也跟着上前去。
何姑姑站在一旁,看着这两姐妹,不禁叹了叹,丽妃娘娘生地娇艳,三小姐生的娇女敕,看过去显小,不足十五的样子。偏偏两姐妹都承袭了云姬的美貌,都是出尘之人。
上了轿辇,一晃儿的功夫就到了锦华宫,由着锦化宫的管事公公小冷子请了进去。入了主屋,几宫主位都来了,齐悦落座,就低着头,掩着嘴咳嗽了起来。
“姐姐这病怎么还不好?这可如何伺候皇上。”
念青朝着说话那人看去,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没想到当日在永隽殿发誓只能嫁与他人为妾的女子竟然选了入宫,倒是选了个位份高的,不过还是妾。
艳玲得意地觑了念青一眼,她是为妾了,不过却是万人之上的妾。她可是皇上近日的新宠,玉嫔娘娘因着怀孕,皇上少去了,倒是常来她那。现下宫中最得宠的不是玉嫔就是自己了。
齐悦抿了口茶,笑着道:“妹妹有心了,这冬日来了,难免犯咳,这几日皇上倒是要麻烦妹妹照顾了。”齐悦如此一说,倒是让在场的都听出了深意,德妃娘娘对着齐悦眨了眨眼睛点了下头。
艳玲却是瞪着齐悦,什么叫麻烦自己照顾几天?这几天后你就可以把皇上要回去?哼!做梦。
“皇后驾到。”小冷子高喝一声,众妃嫔跪拜,“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说着皇后由想容搀扶着坐了下来。
念青跟着站了起来,低垂着头站在了一厕。
皇后环视一眼,目光停留在了齐悦身上,“妹妹这几日看着气色不好,可是请了御医?”
齐悦服了服,“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请了,没什么大碍,想是冬日天气干燥犯了咳。”
“这天寒地冻的,你身子不适,这段日子也就免了这请安之事。我看过几天的赏雪你就在永福宫里休息。”皇后话刚落地,敬妃抿嘴轻笑。
德妃却是蹙了蹙眉头,“这,皇上可是下了旨,各宫主位都要去的。”
皇后摆了摆手,“这事我会和皇上说的,总不能让丽妃带着病去赏雪吧。皇上那么体谅妹妹,定舍不得妹妹雪中奔波。”
齐悦脸上不动声色,低头说道:“谢皇后娘娘体谅。”
念青也跟着点了下头。
皇后似乎刚刚看到念青,念青此时披着紫貂皮披肩,很是华贵夺目,那年轻的脸上泛着细腻的光泽,粉色的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梨涡甜得醉人,即使自己是女人都要看得痴了,更何况是皇上。
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端木念青已经变得如此出色了。
“三小姐真是越发出挑了,入了宫就更要精细照顾着了,小冷子,让内务府做事勤快点。前几日皇上新赐了缟,人说强弩之末,力不能入缟,这缟是极为轻细,穿上身若扶柳,真是适合三小姐这般妙龄女子。”皇后说着,接过了元姑姑递上来的茶,却是低下头细细观察众人的神色。
念青轻笑,点头受了这礼物。然而,眼角也收到了不少怨毒的眼光。
皇后满意一笑,再看座上那平日最爱折腾的玉嫔竟然没来。
“小冷子,玉嫔娘娘呢?”
敬妃挑了挑眉头,不等小冷子回话,便说道:“今日雪大了,怕是防着路滑,就没来了吧。”
德妃扫了那位置一眼,“同是姐妹,一个身子不爽也是天天到皇后娘娘面前请安,一个三天两头见不到一面,我看等日后,是我等去她又请安去了。”
德妃这话一说,座上几人均变了脸色。
皇后沉了一口气,闷闷地看着那空置的位置。
念青抬眼一看,倒是暗觉得这德妃说话别有一番滋味,这皇宫的倒是也越来越有趣了,不知道“嫡姐”的日子能有几天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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