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是微臣太喜欢这陈年菊花酿了,便想小喝几杯,可是,贱内却因为记挂着御医说微臣在伤愈前不能喝酒的话,不准微臣喝,微臣偏是个急性子,这一争执错手之间便……”裴子雍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说到此却又故意一顿,沉默了一下之后才以不悲不喜的语调继续往下说,“所以,错不在贱内,只在于贪杯的微臣!还请皇上和祭司大人宽恕了贱内的不敬之罪,要责罚的话微臣愿意一人承担!”
“子雍……”紫钰的心猛然揪紧,见他全将责任往他自己身上揽,忙在这边上用力地磕起头来,口中惶然叫道:“皇上,祭司大人,此事都是罪妇的错,子雍有伤在身,不必动刑,您们要责罚的话责罚罪妇好了,罪妇……愿意承担一切过错!”
说到此,那委屈和惊惶似乎全都化作了眼泪,纷纷然全都坠落下来,如果不是自己,子雍怎么会失手将那杯酒给滑出手掌呢?都是自己连累了他啊!
见她如此,太后心如刀割,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将希望放在了祭司忘遥的身上,将眼色投给了他,唯有希望他能够网开一面,不加追究了。
此事确实是非同小可的,毕竟,从一百年前,鸾玥将当时最富盛名的得道高僧慧明奉为国师之日起,就有律法规定,国民包括皇族也不能对国师不敬,在前朝,国师巡行之时,曾经有人在楼上不小心将一碗水洒落到国师的脚上,国师立即大怒,将那人拉出去绑在祭台上活活晒死了。但是,后来却有一年都是干旱无雨的,国师便说是因为那人的冒犯而让天发怒了,这让先皇更是勃然大怒,竟然将那人的九族全都给斩杀了。
那今日裴子雍和莹嫣将酒倒在了祭司的身上,就连这酒杯也差点砸到了祭司的头,这罪过不是更深吗?会不会衍生出更大的灾难?
想到此,太后更是血色尽褪了。
“够了!你们都有罪!裴子雍,你可知冒犯了我朝祭司该当何罪?”沐胤轩的神态终于缓和了一些,但是却仍然咄咄逼人。
这话让宾客们再次面色各异,看好戏的有些幸灾乐祸,而关心裴子雍的人却更是神色凝重了,那林巡抚更是用憎恨的目光一直瞪视着上官莹嫣,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模样,包括言无殇。
如果不是碍于太后的颜面,还有上官莹嫣的真实身份,他早就痛下杀手了!
“皇上……”一道低缓而温润的声音响起,如清泉般流过众人的心底,一直沉默无语的祭司大人终于开了口,如玉般的面容上挂上了一抹如云似风的笑容,神情依旧安详。
沐胤轩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忘遥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裴子雍和紫钰,望回沐胤轩,这才出乎意料地说道:“其实,您该感谢方才他们俩的冒失行为,因为,他们只是昭应天意,缓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这话说得是无头无尾的,众人很是诧然,但是,沐胤轩却脸色大变了,讶然说道:“你是说……”
“‘酒’字有水,酉时即至,‘酉’里有西,意指从西方而来,这卦象表明,今日,到了酉时,鸾玥的西方必然会下雨,这不是为皇上解决了现时西疆的灾患吗?”忘遥唇瓣挂着浅淡的笑,半垂了眼眸,轻声说道,“但若责罚了他们,这雨也就不会来,西疆将连续三年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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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闻言,众人又是一惊,虽然觉得这样的解字方法很浅陋,还有这预言似乎也很牵强,但是,却无人敢去质疑。一半的人无声叹息,一半的人松了一口气。
“皇上,这事就算了吧!”忘遥说道,沉稳如石,波澜不惊。
紫钰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知道,这其实是忘遥为了保住她的性命才撒的谎,哪里有什么预兆呢,想到此,这心更是乱了。
沐胤轩的脸更是阴沉暴戾了,他冷笑一声,问道:“祭司说的可是真话?”
“确实是真话!忘遥愿意用性命做担保!”忘遥站起身来,微微弯了弯腰。
众人又是一惊。
虽然这称颂之语说的是“千秋永生”,但实际上不论是国师还是今朝的祭司,也不过都是血肉之躯,自然会老,会死!而一向淡然的祭司竟然为保住上官莹嫣甘愿用他最宝贵的性命作担保?!这上官莹嫣还真是个红颜祸水啊!
沐胤轩瞪视着他,眼里光影闪烁,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微风席卷过这甘华殿,吹起了每个人的衣袂,再加上沐胤轩那嗜血阴狠的模样,更是让人觉得如堕冰窟,冷啊!
众人的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就连舞芊欢,也不敢吭出半句话来,脸上的笑容凝滞得很难看。
太后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想到莹月,想到不知有没有磕伤了头的莹嫣,凤目隐隐地现出泪光来,不觉轻动了一下唇角,叫出一声“轩儿……”来。
沐胤轩的眼眸渐渐地变得剔透,一如以前的明净,扫视了那浅笑不语的忘遥,缓缓说道:“好!这是你说的!若今日酉时西疆并未有雨下,那祭司你就自行了断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跪倒在地,惨白着脸说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为啊!”
若祭司自行了断了,那上天会不会因此而降罪于鸾玥?
“皇上,你做事该三思而行!此事关系到……”太后也起身怒道,却被沐胤轩给止住了,他冷笑着,说道:“祭司,你还敢不敢做担保?”
祭司的笑容却更是如菊花般恬淡了,点点头,他说道:“忘遥说的话绝不会改变!天佑鸾玥,自然会庇佑忘遥!”
“希望如此!”沐胤轩眉峰一扬,手一摆,说道:“裴子雍,上官莹嫣,既然祭司不追究,你们也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