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的惜颜殿,在早春的暮霭里披了一层薄淡的纱衣,月子轩铁青着脸倚于软塌之上,“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皇上莫名的一句话,让臣妾说什么呀,”南溪剥着一只佛手的皮,软软地伸到月子轩眼前,“皇上又是为何事,准备大发脾气?”
“南溪,朕是否一向真心待你?”月子轩问道。
“是,皇上的恩德,臣妾谨记在心。”南溪答道,她有着隐隐的不安,午间的事情,难道是他有所察觉?
“好一个谨记在心,上官南溪,哪一天朕睡过去了再也不曾醒来,你就中意了!”月子轩抓住南溪手中的佛手,狠狠地扔在地上。
“皇上金言玉口,这话岂能随便说出。”
“好,那朕问你,中午那杯酒,为什么不能喝,喝了会怎么样,嗯?侧福晋是虽不是你亲娘,可也有十多年的感情,她为什么这样做,是帮晟亲王,对不对!还是你们母女俩串通进来,要对付朕?”
沉默,南溪没想到什么事情都逃不开月子轩的眼睛。
“无话可说?朕猜的就没错,你是芝露的女子,你是来复仇的,对不对!上官南溪,亏我月子轩把你当成生命里唯一的知已,苦苦候你十年,等你十年,可朕等来的,是什么!是一个要至朕于死地的仇人!”第一次,月子轩在南溪面前落下了泪,愤怒、悲伤,却又不舍。
珠帘的乱响,月子轩摔帘而去。
妙舞倒于地上的酒,早已渗透进土里,早已挥发得干干净净,太医在落花的花瓣里发现了朱砂的残留,可是,却只是最普通的朱砂,不会伤及性命,可那时晟王府侧福晋的眼神分别掩饰着什么!
冷夜奉命而来,看着月子轩冷冷的脸,“去暗查晟王侧福晋,越快越好!”
南溪的芝露凤玉再一次摆在了月子轩的面前,上官风白百口难辨,“皇上,南溪生于那一役第二年,且生下第二日便父母双亡,那婆子讲南溪的亲娘死于产后血崩,这么小的孩儿,又如何知道那曾经发生的一切!”
“子轩,当下是要查清楚贵妃的身世,以老夫来看,贵妃是仁爱之人,你的推断不在情理之中,”东方瑾瑜拈须轻叹。
“上官将军,可否请老将军来一趟?”戚弘文转脸问向上官风白。
上官荣很是惊讶,深夜传召见,并不在宝月殿,而是在月子轩的栖鸾殿书房里,默默跪拜时,已被月子轩一把扯起,数日不见,此时的上官荣如若老了十年,当年的风采一去不复还。
“将军,按理,应尊称一声国丈,请坐吧,私下,你我不再是君臣,”月子轩的声音甚为低沉。
“皇上深夜色召见微臣,可否有要紧之事,”上官荣有着忐忑,眼下烟青与风白俱在宫中伴驾,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皇上,莫不是两个逆子惹怒了龙颜?”
“不,朕想知道南溪的身世,风白告诉朕,南溪并不是你与三夫人的子嗣,”月子轩问道,他看到上官荣的脸色变得苍白。
“皇上,这很重要吗?”上官荣缓缓开了口,但低着头。
“是,如果说不清楚她的身世,朕会定她谋逆之罪,若不送交刑部,朕会将她打入冷宫,朕不能在身边留一个时时刻刻要朕性命的人!”月子轩无力地靠在软塌之上,他期盼上官荣能说出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可他看到上官荣抬起头,竟然满面泪水。
那一段不愿再提起的往事,终究不能随自己埋入黄土了。
夜已深,早春的寒依旧,月子轩再一次跃上惜颜殿院中那株冬柏树,可他已看不到那茜碧的小轩窗了,窗下,他早已命人拔了芙蓉,种了翠竹,远远地看着,却似隔了千山万水。
她竟然是花承焕的女儿,那个将在火海中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的女儿,可自己,又做了什么?
沉星崖上,她用身体替自己挡了一剑,九死一生,可自己,却还在怀疑!
整整一夜,南溪坐在窗前,看着夜色下翠竹的婆娑起舞,她想起白日里妙舞的翩然,可是,为了妙舞,自己却不得不背负这份冤屈,许是明日,这惜颜殿怕再次会成为冷宫吧。
长叹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悠长。
月子轩晨起的时候便看到了殿外的叶公公,不停地徘徊,见到月子轩,怯怯地上前,“皇上,惜颜殿主子昨夜高烧了。”
“为何现在才回禀朕!”月子轩怒斥,从宫女手上夺过自己的外袍,狠狠瞪了叶公公一眼,飞跑而去。
惜颜殿里,已是袅袅轻烟升起,荆芥的清香,浓郁的飘浮在空中。
“回禀皇上,娘娘只是感染风寒而至,开几副发散的药,调养几日应该就无碍了,只是娘娘娘之前曾有过旧疾,依臣所见,最好是指定一名太医,随身诊治,以防不测!”一名发须俱白的太医伏地回禀。
“那依你所见,太医院谁的脉相好!”
“回禀皇上,现太医院人手不足,均有琐事缠身,唯不日前明亲王殿下荐的一名医士稍有空闲,且明亲王曾告之老臣,说是皇上亲自要的此人,依老臣看,此人虽年轻,但脉相不弱,基础功甚为牢固,此人可用!”老太医絮絮叨叨良久。
“传朕旨意,命其即刻来为贵妃随身诊治,若有差池,拿他脑袋是问!”月子轩掀帘而进,看向紧闭双目的南溪,脸色带着病态的绯红。
“南溪,朕错怪你了,听得见吗?”怜惜,月子轩抓起南溪的手,那手,却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