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藏骄 笫四节野火春风〔2〕

作者 : 言者广军

赐完萧倩、阿波每人一杯鸠酒,监督喝完,几近点滴不余后,稳坐特殊宴席上首的皇太子,示意看上去酒醉了的可人儿,可回后宫安息了。

“羊…羊贵妃……娘娘,真是得君王宠罢,得天宠!天生的富贵命,得天独厚呵!”

监督执行了笫七批死刑犯的安乐死,回过头的皇太子,在用欣赏的目光,笑看:楚楚可怜,也楚楚动人的羊贵妃。

实则在欣赏,自刻意巧设的慢性绞杀计划,在悄然顺利地实施。感受另种化蝶的意境:一朵艳光照人的奇花异卉,独领风骚,众人惊艳羡慕间,却被不解风情的浪蝶,恋过、爱过、亲过、惊逃过之后,重转飞过来,恶作剧地损残花蕊,残忍地静待风光不再、枯萎凋零的这朵惹人怜爱的花儿,在风起夜深的时候,飘零,堕落下去。花非花,雾非雾,而象尘归尘,土归土。而在之前,支离破碎美丽、尊贵、荣耀,徒只剩下丑陋、卑贱、耻辱,而生不如死。

最毒妇人心。看来亦毒不过:因爱生恨,完全变态的太子心。“无毒不丈夫”的大人物,之所以“毒”步天下,“毒”占鳌头的心,王者之疯。

“既然,苍天见怜,眷顾着你,要你生存下来。那么,请回吧,娘娘,好好活着。”

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却在暗地里冷笑的皇太子,吩咐手下带刀待卫,网开一面,放羊贵妃行。

几个侍候羊贵妃的小太监和小宫女,赶紧飞奔过来搀扶、加衣、背负。

怫然不悦的皇太子,霍地长身玉立,怒叱道:“大胆奴才,谁叫你们过来了?!贵妃娘娘现在可是,哀家孤人,名符其实地要:一个人回宫,一个人快活,一个人清静。尔等奴才,都给本帅竖起耳朵,听着:除了守卫,任何一个人也不准接近她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冷得直打寒颤的羊贵妃羊丽,脸如土色。准确说,面似油彩画,远望还是个待浴的艳妇。近看则大打折扣,不堪入目。已是灰头灰脑、衣衫不整,如陋巷胡同暗娼,身世飘零沦落人。

风冷衣单,独自扶行的羊贵妃羊丽,胆战心惊地走在:雷鸣电闪、风雨飘摇的深宫里,屋檐下,长廊上。

曾经众星拱月,唱响唱红的那首圆舞曲,自最赏识的前朝贵妃偶作的霓裳香艳词曲,成了羊贵妃羊丽步其后尘而凄凄惨惨,悲悲戚戚的独唱绝唱。

心如枯井的羊贵妃羊丽,在清吟字字泪,声声慢。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女敕柳池边初拂水。”

从来如此宽恕:君王薄悻,只因大权旁落,自身难保。

历来如此苛刻:红颜祸水,却为妖孽投胎,蒙蔽明君。

不过,后人足引之为戒还是:始乱终弃的不美丽的错误,终不免弦寂管灭,魂断香销……

貌似前护后卫,实则前羁后押的几个锦衣侍卫,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就象驱赶着:一条放外觅食之后回牢笼的牲口。

与她同样遭遇、打入冷宫的萧文,有她爹、还是当朝丞相的萧桀,老脸、权力与银子关照着,依旧养尊处优,只是失去暂时的自由,而已。

电闪雷鸣。又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接先前瞬息的寒光,再次照亮,仰躺在寒锦衾,等着飞天的萧倩。

回宫后的萧倩:着素服,白衣胜雪。重梳妆,飞瀑飘云。再搽粉,面目一新。抹口红,鲜艳芬芳。

清丽的萧倩,打开珠宝箱,取出及屏入宫那年,当时当朝武召公、飞虎将杨延,恭贺馈赠的如意玉簪,轻系云鬓。

轻移莲步,趋近仿佛坐床头的杨延,温柔体贴地无言躺下后,在止不住眼泪双流,泪如门窗外屋檐下的雨水,哗哗流淌、潮湿了黑漆漆的孤枕边。

在此刻的倩感觉,这是她多年忍耐、积压不下的忧伤,终于,始从完全破碎、粉碎的心地,点点滴滴,涌流如注,在向身外冷酷的这个世界,渗透、奔泻、耗尽,满腔的热血和最后的温柔。

迷迷糊糊中,瞳孔扩大、目光呆滞的倩,陡觉风止雨静,万籁俱寂。

多少年了,早从身边消逝了,而心底总抹不去的那张面孔,在一片光怪陆离、闪烁不定的迷茫视觉中,在渐来渐近,在覆盖、温暖、滋润她,冰冷干裂的唇。让她激动而喘不过一丝气来,想奋力紧紧拥抱却没有了握手的知觉。

唯有的知觉,是鸠酒毒发,肝肠寸断的痛、剧痛、极痛。

眼睁睁看着幸福,又一次从心爱的抚模指缝间,断送的痛。

遥不可及的爱,不曾交融的情,从未间断的思,身心俱死的痛!

覆盖、温暖、滋润,倩冰冷干裂的香唇,意识到一缕芳香,早已随冷风飘离、飘远、飘逝,永远离他而去的皇帝,同时更意识到一世至尊,也已随之长逝。默默站起,雍容华贵,但老态龙钟的笨拙躯体。一夜白头,颤巍巍地拄着龙杖,一言不发,在独先赶场子般离开,还要赶去看,其余的同朝同僚、同床同欢,最后一眼。

可能人近末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行也善。

可惜,事到如今,才想到尽可能多为这生负疚的人,稍尽心意。究是迟来的爱,无济于事的忏悔。

皇帝走之后。陪同移驾前来,钉在原地的萧桀,始才搂着女儿,一如生前的僵尸,疼爱一如迎接这个生命降临人世间时。

不同的只是:悲哀代替了欢喜,生命的终结代替了生命的延续。

不想放手放弃的萧桀,习惯猫哭耗子的眼泪,一滴也没流出来,但掌指间绵绵的真气,在如同割断动脉的汩汩热血,奔涌汇流向萧倩的体内。

使之如风过花香,温香软玉,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陛下呀殿下,仁慈的主啊,为什么连赏一杯鸠酒的机会,都不给老夫!为什么,不给……行将就木的老夫……”

耗尽元气的萧桀,抬看到枯萎后鲜艳的花儿,在宫帏上空飘扬,他无法把握住的,最后的美丽与芳香。如同他无法把握住的,人算不如天算的,最后的命运与结局。

眼前一花,急怒攻心,心如虫噬的萧桀,颓然跌仆,昏厥过去。

看上去,恬静死在上书房的阿波,还是如生前一样,象个睡美人。也想最后一次亲热,吻别阿波的皇帝,被随行与守卫,伸手劝阻住。

“陛下,您龙体安康要紧,还请移驾别宫吧。”

事实上,这些随行与守卫,都是阿波的人,准确说都是彪哥的人,深入安插在夜莺王朝心脏的尖刀。

寻风扑影的皇太子,无论如何,不可能发现肃清、斩尽杀绝的真正危险的敌人:伪装有术的高手,训练有素的杀手。

事实上,再精明能干,但缺少多岗位实战经历的皇太子,不可能知道的还有:阿波与萧倩,同饮的那壶鸠酒,酒壶装有机关。

巧夺天工,天衣无缝的机关:把巨毒汁与琼浆液,极其隐蔽而巧妙地分隔开了。

同样的酒壶,当着皇帝、皇太子与一班皇亲朝臣,倾倒出来的,不是同样的酒。

皇太子曾亲眼确实看到:另几位嫔妃,饮用后,不多时,升天。

但人世间所有的障眼法,五花八门,各有蹊跷。再心细如发,眼明似雪的皇太子,仍防不胜防,阳奉阴违的手下,刚接收旗下、来不及甄别真假的原班人马,玩了花招,雕虫小技却可瞒天过海的花招。

同样的饮尽,同样的酒,却有不同的结局:事先知情的阿波,饮的是恨。为了恨,必须装死的表演,作秀一回;而茫然无知的萧倩,饮的是爱。因为爱,可以去死的表现,自我一切。

很多年后。

依然大富大贵的大姐大阿波,唯一忘不了,年年要去同一个伤心地。给同过患难、交过真情的萧倩与大玉儿,烧柱香,供些祭品。

毕竟,这人世间,象萧倩与大玉儿这样,痴情痴梦而生,痴情痴恋而死的女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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