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大概,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吧。ICU病房的医生,一贯如此,华羽文早就习惯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紧急抢救,病人病情终于平稳。华羽文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值班室,疲惫地躺在只有一米宽的小床上,连工作服也没来得及换下来。
她很累,累极了,累到整个身体都不愿再挪动哪怕一厘米的距离,可是,她的脑子却在不听使唤地飞快地转着,哪怕是万分之一秒也不得休止。“梁辰,梁辰”这个名字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唉,这个漆黑的夜里,你也会如我般辗转反侧吗?”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凌晨两点整。她把双手枕在脑后,慢慢地闭上眼睛,头有一点昏。
“滴—滴—”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华羽文拿过电话,眼睛却还无力睁开。是当班护士唐糖。“华医生,26床下手术台了,一切平稳,要抽血吗?”
“立即准备抽血气分析”,华羽文一边起身,飞快地扣上工作服的扣子,一边回答道。
“好的,华医生”,唐糖挂了电话,随即准备针头和消毒器具去了。
ICU是一个大房间,一溜大通铺,有25张病床,中间用布帘隔开,护士站就设在最前面,面对病床。从护士站放眼一望,每个病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而26床是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只设一张病床,通常是为金卡贵宾或者与医院有特殊关系的病人准备的。华羽文走进病房。那个人就躺在眼前的病床上,还没有苏醒,是麻醉药的缘故。他两手两脚都平摊开来成一个“大”字形,两手分别固定在床的两边,连接着输液器,鼻孔里插着胃管,嘴里插着气管插管。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孤寂和阴森。看到病人的脸,华羽文蓦地一惊,可是脸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个人,那个人,那就是他吗?那就是她前世为之等待一生,今生又为之苦寻三十载的那个他吗?忘川河中水淹火炙,三年的光景,其间的漫长和苦楚,眼前的那个人,梁辰,他,能懂吗?
惊诧只是一瞬间,她毕竟是ICU工作多年,训练有素的临床工作者。华羽文立即稳住心神,熟练地接过采血针,月复股沟处触到股动脉,穿刺,殷红的鲜血便汩汩流入采血管内。
“要马上送检验科吗?”唐糖一边忙着登记病人信息,一边问道。她二十不到的年纪,个子不高,皮肤微黑,短发,显得很精干。她说话的时候,长睫毛一闪一闪,露出一对虎牙,煞是可爱。
“呃——等下,我马上开检验单。”华羽文应着,手执采血针管,到护士站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一个小柜子,上置一个铁架,临时放置血所用。
华羽文一边开检验单,一边把采血管放上铁架。她不经意地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摞摞的采血针。并没有过多的想什么,她鬼使神差地拿出一支。转身看四周无人,几个当班护士都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病人,她迅速把采了血的针头拔下,换上一支新的针头,重新封管……而把用过的针头装进一支无菌试管,揣进口袋……
“华医生!”背后有人喊道。华羽文心里一惊,手心竟然全是汗水。转过身一看,却是唐糖。
唐糖道:“华医生,12床病人血压垮了!高压70,低压40!”
“立即准备抢救车!哦,对了,26床病人的血,立即送检验科,结果回来立即汇报!”华羽文一边果断地命令,一边快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