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说,他梦到了奈何桥、孟婆汤,那么,他究竟是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难道,在心脏停跳的那一瞬间,他过了鬼门关,走了黄泉路,到了奈何桥,可是,他却为什么不仅没有喝孟婆汤,反而又还阳了呢?而且,一开口就说要见她,又让林绮霞送了那块绸帕过来!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可是,由于佛的指点,华羽文自降生以来除了在大连曾跟梁若辰提及过自己的前世以外,从来都是守口如瓶的,因为你一旦说出来,说不定会被当作疯子关进精神病院去!
如果,谢伯岩真的到了奈何桥,他所遇到的那位真人是谁?又跟他说了些什么呢?
华羽文心下如此想着,却只是淡淡地对张浩然一笑,道:“我明天再来看他就是了。”
张浩然也觉得有些疑惑,只是也并没有问什么,只想着,等师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既然她不想说,便不问就是。
华羽文回到家里,一个人蜷在沙发里无聊地换着电视频道,想着明天见了谢伯岩该说些什么,突然,屏幕上的一个画面让她心头为之一震,赶紧按下遥控器,把电视屏幕定格在那个频道。
那原来是一段名人访谈。主持人身着深色职业装,端庄大方地坐在那里,而坐在她对面的本期访谈嘉宾,正是华羽文魂牵梦萦,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面孔——他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头前,谈笑风生。他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戒指,折射着血样红的光芒,艳丽无比——华羽文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人的脸,想分清楚那究竟是梁辰还是梁若辰,可是却无法分清——他们长着同样的脸,有着同样的声音,他们面对镜头,一样地有条不紊,诙谐幽默,落落大方。
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短短的不到一年的功夫,竟然会连她自己也无法分得清意中人和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复制品了。
“梁辰先生,您对日前正在紧锣密鼓张罗着的北京画展信心如何?”主持人问道。
梁若辰手执话筒,侃侃而谈:“北京画展,盛况一定空前,首先,是因为我和良辰美景的所有员工在这次画展当中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第二,是因为首都人民品味极高,热情洋溢,感激之情令我无以言表!”
主持人由衷地称赞了几句,而后话锋一转,道:“最近有关克隆人的风波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传言说,有两个梁辰存在,而目前在良辰美景主持日常工作的,并非真正的梁辰。关于这种离奇的传闻,我个人也比较感兴趣,不知梁总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梁若辰十分自然地“呵呵”一笑,道:“我只知道我的画有很多复制的赝品,竟不知道连我的人也会有赝品!我不相信克隆人的存在,即使存在,复制技术再高,赝品终究不过是赝品,永远无法取代真正的艺术;克隆人终究也无法取代本体的存在!我只能说,我究竟是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主持人拍手道:“十分感谢梁辰先生精辟的见解。我还有一个问题,您认为,这世上除了您以外,还是否会有另一个梁辰存在呢?”
梁若辰道:“不会有,我相信永远都不会有,梁辰,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
镜头一撇,转向主持人,可是,细心的华羽文却发现,在镜头转向的那一瞬间,梁若辰的眼神与往常不同,那里面闪着一种让人捉模不透的光,那里面蕴含着的,有点冷傲,有点悲怆,有点漠然,有点自卑,有点妒恨。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华羽文确定了屏幕上正接受采访的那个男人,是梁若辰——只有他才会有那种眼神,而梁辰,即使是失忆,眼神里也满是自信。
“梁辰,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闷声击在华羽文的头上。他这么说,意味着什么?是鱼死网破的挑战吗?而梁辰此刻又身在何方?他听得到梁若辰如此的挑战吗?如果他并非真的失忆,他会接受挑战,与梁若辰拼个你死我活吗?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是否注定了要命丧黄泉?
看来,空气里已经充满了火药味,他们之间已经是剑拔弩张!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阻止他们两个基因相同的人的斗争!尽管她还并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但是有一点她是清楚的,那就是——必须马上到北京去一趟!
华羽文跳下床来,拨通了张浩然的电话。
“师妹,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张浩然道。
“睡不着,再说,你不也还没睡吗?”华羽文道。
“谢君今天的飞机,凌晨两点到成都,我等一下去机场接她,她让我代她感谢你这两天对爷爷的照顾,她还说,很想你,明天到医院去探视爷爷,希望能够和你叙叙旧。”张浩然道。
华羽文道:“师兄,明天,我怕是不能去医院看望谢老了,麻烦你帮我跟他老人家说,我非常喜欢他送我的礼物,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一件礼物,我很感谢他。”
“这……好吧,我明天跟他说。”张浩然道。其实他心里也十分好奇,谢伯岩送给华羽文的,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礼物,不过,师妹不愿说的事情,他从来不会主动去
问,相处十年,一直是这样。
“谢君来了也好,有人照顾你,我也放心。”华羽文道。
张浩然沉默了一会儿,道:“师妹,你明天一早去北京?”
华羽文道:“是的,你知道,有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也许马上就会打响了,在这场战争中,无论最后命丧的是谁,我都会心痛,所以,我必须去阻止,这是我的责任和使命。”
张浩然道:“那好吧,等这边的事情一处理好,我马上到北京去找你,师妹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华羽文道:“不必了,师兄,这是我的使命,而不是你的,该由我来完成,你要答应我,好好陪着谢君,让她开开心心的,好吗?”
“这……好吧。”张浩然道。
十年前,他曾经以为,他和华羽文一定会擦出爱情的火花,这个小师妹,在学校的时候就有点让他捉模不透,她时而阳光灿烂,时而多愁善感,当他只是站得远远的欣赏她的时候,她对他的好无以复加,可是当他有意去接近她的时候,她却又漠然地躲开,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始终也不明白,华羽文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直到许多年以后,他才发现,原来,这种无关风月的异性知己,随时有一种淡淡的牵挂,在自己的一生当中,才是最难得的。
可是,她竟然让他好好地陪着谢君?这当中,可有什么蹊跷?原本以为,她看见自己和谢君在一起,多多少少会有些酸酸的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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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若辰从电视台做完节目出来,并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戴上一副墨镜,沿着一条小巷慢慢地往前走,然后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压低了声音道:“去故宫博物院。”
“好——咧——”车夫用一口很好听的京腔答道,“您是外地来旅游的吧?”
“你怎么知道?”梁若辰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道,“到故宫旅游的人很多吗?”
“当然多!不过,这天都快黑了,这会儿去故宫的,可还真少见,”那车夫道,“您不知道,我这眼睛啊,看人一向极准的,我以前算过命!怎么,您还不信?”
“算命?”梁若辰道,“你会算命?算一卦多少钱?”
“呵呵”那车夫笑道,“今天晚上,天象有变,九星伴月,彗星偏西,北斗向南,千年一遇。能够在这里遇见你,也是一种缘分,如此,我便不收钱,送你一卦,如何?”
“送我一卦?”梁若辰道,“准吗?”
“准不准你且不忙下定论,先听我一言,反正横竖你现在坐在我的车上也闲着无事,只当是听来消遣一下,如何?”那车夫“呵呵”一笑,道,“我算你现在正为情所伤,可准吗?梁先生!”
车夫道:“我算你现在正为情所伤,可准吗?”
梁若辰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梁?”
车夫道:“不知梁小哥可有兴趣算上一卦?”
梁若辰道:“请先生指点迷津!如若果然算得准,我一定重重酬谢,定不食言!”
车夫笑道:“为君子者,不打诳语。我既说了送你一卦,便一定分文不取!敢问梁小哥生辰八字?”
梁若辰略一犹豫,道:“这……既是世外高人,可否恳请先生算一算,我的生辰?”
车夫又是微微一笑,道:“他人算你年岁三十有余,我却算你出生不过半载有余,可准?”
梁若辰的心突然停跳了一下,手心也攥出了汗水,道:“我明明是一个成年男人,可先生却说我出生不过半年多,难道不怕世人笑话?”
“哈哈——”那车夫爽朗地笑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