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由先前的怒目而视变成了待目待死,口中里楞是不吐只字片语。我心中也是几番犹豫,回想他刚才的不仁,我几乎就便要忍不住要以不义的相同手段回敬于他。
我接连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暴虐之气平复,努力压下胸间滔滔杀意。我撤回长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张翼德!你我楚河汉界,立场分明,若战阵之上,我堂堂正正败于你手,纵是你取我性命,我也无话可说。”说到这里,我又长长地吐了口气,“你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今日作罢,他日你我决战两军阵前,再光明正大地分出个胜负吧!”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拍马而去。
张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望着我远去的方向呆呆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张飞低沉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怒吼。
声音传遍整个战场之上,甚是凄厉,我却是连头也回,悄然闭上了双眼。张飞从地上捧起一捧黄沙,将一张黑脸埋在其中,两只手不住击打着地面,像极了一个玩游戏输了仍偏偏不敢服输,却是耍起了赖皮的孩子。说来也怪,自我放过张飞,一路拍马而回,居然没有人阻止,张飞麾下人马因未得张飞将令,彼此相互观望之下,尽有默契不由自主地选择了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等我回到城门口护桥河吊桥边,看了看还剩余的数百人马。
人人脸上皆是尘垢满面,坚毅的面庞或多或少的写上了疲惫。“退回下邳!”我并没有过多言语,只说了这四个字。此令一出,剩余的将士开始有不紊地执行起来。尽管张飞和张手麾下将士此刻还没动静,我仍旧不敢大意,我骑着白马,手持银枪,目光焗焗有神的扫视着整个战场。
我亲自断后,以防有不测发生。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般安静的情景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我方剩余人马差不多半数撤过吊桥的时候,刘备后军杀声又渐渐高涨起来。也许是前过两双人马彼此居然都万马齐喑,偃旗息鼓,这样情形斩四渐渐从刘备前军传染到了刘备全军。身为主将,又身在后军中的刘备,也慢慢觉出了事有蹊跷。
当下!刘备不惜以身犯险,亲自从后军位置来到前方。
刘备第一时间便找到了把自己埋在黄沙之中,哭得像个孩子般的张飞。刘备一下将张飞从黄沙中拉了出来,一左一右地给了张飞两个响亮耳光,眼中像极恶极的野兽,迸射出欲择人而噬的光芒,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张飞,见了也为之心寒。一时之间,张飞哭声嘎然而止,一双铜眼木木地望着刘备,仿佛全然不认识面前这个大哥一样。
“谁让你停下来的?”刘备抓着张飞胸前的衣襟,恶狠狠的问道。
诸葛亮、简雍等人尾随着刘备身后,看到这般情况,他们纵是有心相劝。可是任谁看到刘备双目中的凶光,都不得不打消原来心中的想法。诸葛亮看了一眼我方的情形,我军剩下的兵马已然大部份过了吊桥。诸葛亮暗暗叹了口气,心中正有大势已去的想法,可是突然间又是眼前一亮。
诸葛亮先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但等清清楚地看到骑马持枪留在后面断后的我,眼中又迸出丝丝异彩。
“皇叔!你看……”诸葛亮拉住了暴怒中的刘备,指着留在后方断后的我,道:“我们未必还没有机会!那赵子龙身为人主,却自恃勇武,居然有数次亲自断后。千金之子尚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人主乎?此奈取祸之道,只要我等趁他们城门未闭,吊桥未拉上,衔尾而追,杀进下邳城中,只有赵子龙还在,对方定然有所顾忌,不敢全力放箭。
“只要攻破城门,并且牢牢在占住,大事定矣!”诸葛亮一番话讲下来,多少有点口干舌燥,看到剩下的人马越来越多走过吊桥,当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刘备闻言,回头一看,情况当真如诸葛亮所讲,一下松开了张飞的衣襟,重重地留下一句,“一会儿再和你算账!”刘备略略打量了一下当前形势,并迅速作出了判断,“传我军令,大军衔尾追杀,全力攻城!”刘备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张飞,拔出自诸葛亮处交还的双股剑,亲自上马督战。
诸葛亮干咳了两声,看了看地上的张飞,又向刘备劝道:“至于……翼德将军!要攻破下邳城门,并要牢牢控制在手里,还需要张将军这样的勇将,所以!皇叔你看……”刘备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未置可否,但脸色已然放缓,“翼德将军!你可愿戴罪立功?刚才赵子龙之手数番差点儿命丧将军之手,足以说明将军武艺不在他‘常山赵子龙’之下,一时胜负!将军又何必介怀?”
诸葛亮当然看得出来刘备已然同意了自己的意见,还是让张飞领兵冲击城门,奈何只是放不下面子而已。
“好个逐名趋利的‘仁义皇叔’,当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眼下冲击下邳城门,除了张飞再没有更好的人选,即便是他有心让张飞带兵冲击下邳城门,却偏偏放不段,要让自己来也充当这个和事佬!”尽管诸葛亮心中也是暗暗骂起的这个刘皇叔的“虚情假义”,可是该演的戏还得往下演。
诸葛亮一张嘴能将死的说活,张飞闻过诸葛亮之言,一颗失落的心也渐渐活络起来。
张飞此人便属于死心眼儿的那种,从来不认为自己武艺逊任何人,便是在虎牢关三兄弟联手也未必战将得下吕布的实事摆在面前,但张飞私下依旧暗自认为:以他一个人的武艺便足以对付吕布!单从他屡次对吕布出言不逊,便可以看出这点。大有认为除了天王老子第一,天下便属他张飞张翼德第二,这般自我良好感觉倒也难能可贵。
他本来打心里就不认为会败于我手,给诸葛亮这么一说。张飞抹了一把脸上泪迹,居然又从地上重新站了起来。
“军师说得对!此次是我马的问题,它日堂堂正正的交手,他赵子龙也未必是对手!”张飞拍了拍上的沙尘,说这般话的时候,多少有些脸红,“张翼德愿戴罪立功,只要大哥同意,俺老张一定把下邳城拿下来。”好一张黑脸,便是有些脸红也未必看将出来,不过对于张飞这般大话,刘备众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张飞“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番话,好像全然忘了,我与他前几番交手之下,不禁是马弱于他,他自己还占了兵器上的优势。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张飞这般死心眼儿的人,只要认定了的事,通常便会一口咬事,只能看到事情一方面,至于另一方面,却是不屑去看,有时候又是心惧于去面对!他和关羽、刘备三兄弟的感情的便是如此,他和关羽这方面都很像,两兄弟都只惦念着刘备的好,至于刘备的恶,他们更多时候却喜欢把的它忽略掉。
闻得刘备大军又吹响进攻的号角,军中更是军鼓大作,心知刘备大军进攻在即。我一边催促着剩余的人马速速渡过吊桥,一边的焦急抬头看向城墙之下。
城墙之上,何尝不是这般?高顺、郝昭、陈宫等人皆是一焦急地忘着城下,便是张辽带伤还站在城头。可是吊桥只有数丈宽,最多能并肩而行十人,若是再多的话,便要挤将下护城河了。这事急不得,慌乱之下,众人你推我挤之下人,效率更低了。看着最后一个人上了吊桥之上,我终于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回头一看,刘备大军已然冲到了面前,我一人把守着吊桥,将两冲上来的两人刺死之后,顾不得吊桥上的人是否完全过桥,对着城门之上大声喊道:“收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