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立时明白,“耍孩子脾气的”竟是自己。不过游艺,他竟然还真着了急。这样兴师动众地攒了局,若是真输了,更叫人笑话。他正焦躁时,倒是这个少年将官,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这一番尴尬。他岂能不领情:“不错。正是如此。少将军与我共演得这一出相争不下,正是要为大家的饮宴助兴呢。”说着也哈哈笑了起来。
侯羿风,心说,你到配合地快。笑得更加诚恳:“我因才艺有限,才特烦劳了金满郡公屈尊相助,”说着朝愣愣望着他的尉迟乐一拱手,“郡公高义,又乐见唐蕃亲善,才答应配合我演了这一出精彩大戏,叫大家酒宴尽欢。”
尉迟乐本来惊诧着,但是很快便回过味儿来,轻蔑一笑,也冲着他拱了拱手。
波斯小王子终是年轻,嚷了句:“那这局到底算哪家胜了?”
侯羿风转了转眼,立刻笑道:“如今公主出嫁,唐蕃早成了一家,还不早就都胜了吗?至于这酒钱么,既然是在玉华阁设宴,又能招待这么多远道而来的朋友,侯七自然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啊。”
大家一听,不由高声叫好。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会把这局搞得偌大阵仗呢。”高政方醒悟了,呵呵笑着。众人也才明白,什么“双陆巧难侯七郎,替夫出征墨玉娘”,原是侯羿风与禄东赞给大家找的一个乐子。他可真会替朝廷助兴,替大家开心。所以个个笑逐颜开,赞他二人玩得高明精巧,甚为风趣。
禄东赞见事情发展至此,因侯七的周全,他不但不会因输棋而丢颜面反而还得了个“颇有情趣”的美名,自然也是高兴的。场中棋局的事,便也不再提起。
他们都高兴了。
却有人,很不高兴。
这个该死的男人,原来又在耍弄自己,枉自己还曾得意于他的窘迫,竟然还是又一次被他利用,叫自己在台上做了戏子。这一回却还带累了尉迟乐,她气得狠狠咬牙,脸色青白。
称心见她这样,不由揪心,想要唤她。
尉迟乐一见,不慌不忙,低头喝茶,仍是用于阗话轻轻道:“莫要气……他们这是没有办法,给自己找的台阶。”说着抬头对她笑笑,眼中温柔满溢,“你让他来兰陵香求我那一回,我玩得是很高兴的。你的心意没有白费。”
盈翎呆呆望他,甚是暖心,也甚是伤心,终于只能傻笑。
这一日,禄东赞与侯羿风宾主尽欢。竟俨然从松州城下的死敌变成了莫逆之交。禄东赞往日只道侯七能征惯战,如今方知,他真正可佩之处,还在于他的处事为人,实在是周全的。唐国能有这样的将官,且还只是个少年,自己在松州城输得果然一点都不冤。
宴席散时,侯七特意叫盈翎与称心陪着,送别尉迟乐。“此一番实在是有劳乐兄相助了。”他笑得甚是戏谑。
“七哥客气了。”尉迟乐一双美目冷冷瞥他,笑了笑,转头见到凝眉望着自己的盈翎。竟顺势拉起她的手,对侯七道:“我家的人都笨得很,小玉还算乖,这个小石尤其顽劣,要请七哥包容才好。”
盈翎惊得瞪大眼看他,他却甚是从容,仍是笑得温和,并不放开她的手。
“乐兄哪里话,她可是聪明得很呢。”侯羿风笑容依旧,眼中却终有了秋霜,“再说了,便是再顽劣,又岂有我侯七教不会的?”
尉迟乐攥着盈翎的手,终是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