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高丽国水域,鸭绿江江面越是湍急难行,绿油油的水色在无数个漩涡中扭曲着、挣扎着,就像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魔鬼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伺机吞噬刘乾的快艇。快艇依然不急不缓地向高丽国驶去,帮众弟子努力掌舵,不敢有丝毫分心和大意。再有五千米就到了高丽国水域,高丽国码头却是宁静的可怕,不仅没有往返的船只,就连例行巡逻的舰船都无影踪,刘乾忽然心头一沉,脑袋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江鹤和王明当中已经绳之以法,但是那个恶毒的大婶子却是漏网之鱼,既是王明的亲娘,又是江鹤的婶婶,她也是反叛、勾结李成桂的关键人物,眼看着王明和江鹤阴谋败露,被恼怒的帮众弟子活活打死,她痛恨刘乾杀死了儿子和侄子,一定把刘乾恨之入骨,会第一时间把黑衣帮平息战乱的情况传递给李成桂,也就是说,刘乾到高丽国的时间和人数,李成桂也一定会了若指掌。说不定此时的李成桂就等着刘乾等人羊入虎口。
刘乾忽然命令大家停船、抛锚,原地待命。几个帮众弟子大惑不解说,帮主,高丽国眼看就要到了,不一鼓作气,为何反而驻足不前呢?
刘乾陷于沉思,然后沉重说,码头太安静了,这是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兆头。只怕我们不会如愿以偿地顺利过去,漏网之鱼的大婶子早就发出了情报讯息,敌人会很快在前面堵截我等,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眼看到我们到达目的地,心里一定放松了警惕,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趁我们进退两难之时,包围我等。
一个帮众弟子大惊失色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掉转船头,速速返回分舵为好,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啊。
刘乾懊恼说,太迟了,敌人想必已经发现了我们,如果现在立刻返回分舵,恐怕敌人会加速追击,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了江河地段,我们就真的插翅难飞。码头离我们还有五千米,如果智取,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兄弟们侥幸还可以泅渡到码头,活一条性命算一条,就看老天爷的眷顾了。
帮众弟子同仇敌忾说,进退都是死路一条,大不了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跟着帮主慷慨赴死,就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二十年后又一条铮铮好汉,如果再给我们几个兄弟一次选择,我们还跟着帮主你!
刘乾深深叹息一声,都怪自己一时大意,怎么就会忘记那个恶毒的大婶子呢?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给敌人一次机会,就等于给自己一次致命的灾难,他刘乾死了也就死了,何苦让这些兄弟也跟着赴死呢?望着这些视死如归的弟子们,他们有的还很年轻,难道就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就搭上他们的性命吗?这让刘乾心里负疚太深,以至于满脸凄然。
刘乾数了数人数,连自己算上一共八人,五人会水,三个旱鸭子,快艇停靠位置离高丽国码头大概五千余米,这个距离,水性好的人应该可以到达。刘乾忽然振作精神说,这江面水深且急,如果敌人来犯,你们三个不谙水性,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快速撞击将帅之船、趁着敌人一片混乱,我们会水性的人或许会浑水模鱼而活下去。兄弟们,杀身成仁,你们怕吗?
三个人大概知道已无生路,不约而同地敞开胸襟说,“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我们已存必死之心,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刘乾和其他四名会水性的弟子情不自禁地暗暗垂泪,衣襟已被泪水打湿。乾哽咽道,你们的死可以让大家更好地活着,活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给你们报仇雪恨,你们死得其所,死得其志。李成桂虽知我刘乾大名,但是他根本就不认识我的庐山真面目,你们其中一人打扮成我的样子,可以消除他的顾虑,其余二位兄弟各站左右,后面一排用被褥扎成五个人形借以吸引敌人的视线……
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对面码头缓缓行驶过来几条战船,远远地可以看到“李成桂”的军旗番号,看他们的行驶角度和速度就知道,李成桂早已视刘乾等为笼中之物。刘乾果断说道,大家生死有命,各自行动吧。刘乾领着四个会水性的弟子赤膀果背,率先跳到水里,紧紧抓住快艇后尾的绳索。甲板上的假刘乾站在最前面,左右各一名弟子保驾护航,后面站着一派五个假人,一共八人。
李成桂从单镜望远镜查看了刘乾的船只,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说,据闻刘乾厉害无比、智勇双全,我看名不符其实,都是江湖以讹传讹,今天他刘乾还不是死定了?王大人,你火速命令所有战船包围快艇,所有弓箭手作好准备,只要敌人敢轻举妄动,就万箭齐发,射死他们。我们战船靠前接近,我倒要看看,这个刘乾如何神通广大,如何死里逃生?
刘乾双手抓住绳索,对身旁四个弟子说,在两船相撞的刹那间,我们必须立刻潜泳、钻出敌人的包围圈,五千米外就是码头,如果我们到达就算是捡回一条命。
李成桂大船又往前靠近了几百米,假刘乾说,帮主我们要不要加速行驶,撞他们个措手不及。刘乾说,现在还不行,距离太远。我们现在静止不动,李成桂势必觉得我们已经放弃逃生,已经插翅难逃了。骄兵者浮躁,他一定会继续靠前,目的就是近距离观看自己的对手如何乖乖投降,这是自命英雄的快意恩仇心理,他李成桂胜券在握,自然容易得意忘形。
李成桂果然命令战船继续靠前五百米,哈哈笑道,此人竟然数次玩徐达和常遇春于股掌之中,甚至凭借数人就另狡诈的乃尔不花逃之夭夭,号令江湖大帮黑衣帮崛起江湖……刘乾到底长得什么三头六臂,我倒要亲自看看。
王大人谨慎进言道,李将军不能太靠前了,万一敌人负隅顽抗对我等发起冲锋,我们距离太近,容易措手不及啊。
李成桂哈哈冷笑说,刘乾等身处绝境,绝无生路。畏缩不前只会给敌人更多的喘息机会,反之,我们缩短距离、大军压境,势必给敌人造成高压态势,他们仅存的斗志会很快土崩瓦解,我们再合围包围圈,这可口的饺子就容易到嘴里了。打败一个敌人,不是杀死他那样畅快淋漓,而是要慢慢地摧毁他的斗志,让他心甘情愿地摇尾乞怜。
王大人连说道,李将军不愧为高丽国第一大将军,果然气势非凡,单单这气势,怕是敌人就被吓破了胆,哪还敢垂死挣扎?
李成桂战船果然继续靠前五百米,刘乾下命令说,兄弟们加速行驶,撞向最前面那艘将帅战船!假刘乾和船上弟子们眼睛血红,他们决心用快艇的速度给敌人致命一击。风驰电掣,眼看着刘乾的快艇快速撞向李成桂的战船,李成桂此时转向或掉头都已经没有时间了,李成桂没想到敌人放弃投降这条活路,甘愿同归于尽。
王大人连惊带吓,结巴说,将军,我还射箭吗?
他气恼一声喊道,射个屁!人反正也活不了,省点箭支。活命的,赶紧跳船!
两船距离太近,快艇速度太快了,黑衣帮弟子视死如归,呼喊道“忠肝义胆,义薄云天”,李成桂的战船士兵大部分都跳到江水里,李成桂也不例外,王大人害怕李成桂有个三长两短,死命拽着他的胳膊,漂在水中。两船相撞的一刹那,刘乾率先扎到深水里,和那些李成桂的士兵混在一起,然后潜游到五千米外的码头。
“轰隆”一声巨响,快艇在巨大的撞击下已经四分五裂,李成桂的战船也被撞成两半。李成桂嘴里大骂刘乾不识好歹,存心给你们活路,偏寻死,死就死吧,竟然险些要了我的老命。王大人嘴里帮衬着,也跟着大骂特骂,赶紧大呼小叫地招呼士兵过来,把李成桂救上船。就在此时,李成桂身边飘过来一个被褥扎成的假人,他忽然明白过来,大喊,敌人跑了!所有的士兵火速上船,仔细搜索江面,发现敌人就地正法,决不留一个活口。
大概逃命的黑衣帮弟子水性不太好,大多被李成桂水兵追上杀死了。刘乾的水性那是没的说,可以潜伏水里连续泡一天,好不容易爬上码头,刘乾已经是浑身无力了,他**着上身,满身都粘稠的淤泥,倒像是一个衣不蔽体的要饭乞丐,这时一大队人马到码头来抓壮丁,看到刘乾身体还壮实,就直接捆绑起来。刘乾想反抗,怎能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个领头的大概是识货之人,一把抢去了乃尔不花宝刀,说,这把刀不错,回去献给狱长大人看看,说不定会有赏。
刘乾心里懊恼无比,刚刚死里逃生,又入虎穴。但他又很庆幸,总算捡回一条命,主要活着就有逃生的机会,不如先顺从他们,然后伺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