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普吉岛度蜜月。
记得他昨晚和洛云上床的时候,刹那间突然想起了苏昉,隔了几年再见到她,与其说是尴尬不安,或许可以说是旧情绵绵;她的笑容一如以往,曾翼衡知道自己的心中是苦涩的,原来她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原来他还是无法将她轻易忘怀。
在那场结婚典礼上,虽然她是伴娘,却始终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也不肯看他一眼,整场婚宴下来,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就算自己应该是全世界最快乐的新郎倌,婚礼结束後,还是觉得非常不痛快。其实他仍然忘不了那一个明亮的下午,因为他记得她那纤瘦的身体,品尝过她无比洁净细緻的肌肤,因此就算是抱著新婚妻子,在他脑中早已把那毫不抵抗的女人扒光了,然後把她狠狠压在身下再度**。
然而躺在他身体之下的女人,却是他的妻子。
曾翼衡知道自己的婚姻将会很幸福,起初他担心婚姻会成为自己人生的阻碍,扼住他生为男性的快乐,幸亏洛云是个床上的最佳妻子,她深爱著他,待他有如国王,就算平时有点小脾气,发发牢骚,应该不至於算是过分情绪化,而他也视为理所当然。
到了结婚第二天,刚过完新婚之夜,身在陌生的国度,胡洛云因为低血压的缘故,所以每天早上都很没有精神。
可是她这次却睡到快中午纔醒,一脸的神情迷茫,然後懒懒地躺在那儿,好像永远也不想起床的样子。
曾翼衡看著她,禁不住微笑道:「要不要我叫人送餐点上来?」
「不要。」
「那就……出去吃?」
「不要。」
「为什麽?」
「泰国菜又辣又辛,我吃了胃不舒服。」
「那妳想吃什麽?」
「行李里面不是有瓜子和洋芋片吗?我要不先拿些零食解解馋,还能怎麽办?」她微笑:「不然你做给我吃啊?」
他耐心地解释:「吃零食对身体没有益处,况且现在我们在国外,妳要我怎麽下厨?」
「反正我肚子饿了,饭店里的菜我又吃不惯,吃来吃去都是什麽泰北辣牛肉、辣鱼、辣虾,不如你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好了。」
「妳──」
洛云转过头,从床上翻个身,再也不想理他了。
他没好气地从饭店的楼上搭电梯下来,跑去柜檯询问,好不容易纔问到附近的一家超市,搭车过去要半个小时以上。
新婚生活真的非常无聊。
等了好久,洛云终於不情愿地张开双眼,然後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外的天空显得非常晴朗,她换上洋装,打算在丈夫回来前到楼下蹓鞑。
普吉岛是许多遊客都会造访的旅遊胜地,一路上各色人种来来去去,好像这个小岛总是等待著观光客来改变它,饭店附近的小巷子进去,到处摆满了路边摊。巷子里到处散发著令人作呕的热气,南方岛屿上的居民似乎毫不在意,阳光曬黑了他们明亮的笑容,接近中午的艳阳照得路人挥汗如雨,连她身上那件亚麻布的白色洋装,早就黏答答地贴在身上了。
她走出一条条崎岖狭窄的巷子,来到一个较大的广场,她凝视著广场上那些临时摊贩,从不远的港口吹来一阵热风,夹带著一股死鱼的腥味和柴油的臭味,混合著馥郁的水果香气,还有身边人们身上的汗臭味,她以纯粹观光客的双眼看著这个世界:太好了,她竟然到这种鬼地方来度蜜月!
「小姐,要不要买点纪念品?」一个小贩以略带腔调的英文问她。
「我没兴趣。」
小贩耐心地解说:「这是我们的特产,」他指了指一串像是椰子壳编成的粗糙手工项鍊,「很多人都买这个回去。」
她以同样洋京滨的腔调回道:「太醜了,我不想买。」
洛云没再搭理这个小贩,转头往专门带有条纹的编织毯子、手编的篮子、陶土製成的器具摊贩那边逛,她饶富兴味地看著那些印度裔的妇女拍卖银器和玛瑙宝石,在编织披肩的摊贩驻足了一会儿,又转而走向水果摊,望著那些成串的红色小香蕉。
买东西不是她来此的主要目的,她只是对那些观光客感到好奇,市场中那些外地来的人成群结队,手里拿著旅行指南,嘴里说著生疏的英文,和小贩们杀价、交谈。
然後她发觉自己终於找到想要买的纪念品,掏了几张钞票,就朝著那个摊位走去。
小贩手中捲著菸丝,微笑著把刚捲好的菸递过来,然後点燃了,又问她:「妳抽菸吗?要不要试试?」
「当然。」洛云撒谎地说,她接过香菸,犹豫了一下,然後放在口中猛吸一口;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发青,肺在奔腾,她呛了一下,还是装出笑脸,喘著气说:「真不赖。」
她感到头昏眼花,於是又深深吸了一口菸,突然感觉头重脚轻,但後来却又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飘浮在云端之上,身旁缭绕著白色的美妙烟雾。想想泰国是毒品的天堂,曾听说大麻会使人从痛苦中解月兑出来,她从来就没有过这种轻松的感受,而且希望一直能够享受这超月兑人世的快感。
小贩又用英文问她:「小姐,妳没事吧?」
洛云投给这个陌生人一个缓慢而满足的微笑,神智不清地喃喃自语:「太棒了,我以前没有抽过大麻菸。」
小贩听不懂她说的中文,微笑著问:「要买一包吗?」
她从皮包掏出所有的美金,然後说:「我要全部买下来。」
过了两个小时,这个时候,曾翼衡纔提著大包小包回到饭店,心里直犯嘀咕。
刚進入房门,他就发现房里的空气充满了辛辣的香菸味,他帮她买下的白色洋装皱成一团地摊在地毯上,内衣内裤也全掉在旁边。
他诧异地发现妻子一丝不掛地躺在床上,嘴里咬著一截粗短的褐色香菸,床单上散落著菸纸和捲完的几支菸。
洛云还在神遊远方,她本来飘浮在普吉岛充满白云的上空,还在享受著无比舒畅的快乐,飘过了南方的海湾、覆盖著雪的喜马拉雅山、充满神仙的蓬莱仙岛,海鸟在她的身後飞舞,而她愈飞愈高,继续往上飘,飘浮到充满星光的外太空。
她成神了!飘飘欲仙是什麽样的感受?
不是**,不是被人称赞,不是身体真的能够飞升到天上,而是知觉被引领到幻境之中,随著慾望快乐地飞翔!
但这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听见有人喊她,喊她回到地球,喊她回到这个普吉岛上平凡狭窄的小套房,於是她不情愿地睁开了双眼,察觉曾翼衡倚靠在她旁边,用很关心的眼神看著她。
他呛咳了几下,问道:「妳在做什麽?」
洛云烦躁地闭起双眼,毫不在意地说:「抽菸啊,看就知道了。」
曾翼衡一脸狐疑地拿起那些纸菸,责问她道:「妳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
「饭店旁边的市场囉。」
「别抽了,女孩子抽菸不好看。」
「我就喜欢。」
曾翼衡叹了口气,然後说:「妳弄得房间烟雾瀰漫的,身上又连一片布也没有,我担心──」
她低头看著自己乳白色的胸脯,咬著菸头,语带妩媚一笑:「担心什麽?」
曾翼衡认真地说:「妳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担心妳啊!」
「你这人就是杞人忧天,又正经得要死,平常不抽菸,不喝酒,不赌博,不嚼槟榔,不玩女人,酒色财气全数不沾,简直连个缺点也没有。」洛云呵呵一笑,一语双关地问:「其实我很怀疑,像你这样没有缺陷的完美丈夫,不知道以後会不会小小偷个腥啊?」
「别胡扯。」他拉起床单盖在妻子的身上,又关切地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要,我想待在房间里。」
「那我到楼下去吃午饭了。」
「随便你。」她闭上双眼,继续吞云吐雾。
曾翼衡看著洛云,同居两个礼拜以来,她总是兴奋地迎接著每一个早晨和夜晚,无论是为他準备晚餐,或者是想著该如何让他心情愉快的话题,那些举动实在让人怜爱,让他无法将手放开。
可现在呢?莫说只有男人婚前婚後两个样,女人在婚前婚後,又何尝不是两张脸?
摔上房间的门,他也月兑离了那个烟雾缭绕的诡异世界,还有那个沉醉在诡异梦境中的女人。
他猛然发觉:其实他根本就不瞭解自己所娶进门的这个女人。
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要再去瞭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