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七章 龙渊铸剑Ⅱ

作者 : 孰不依

刘太公回到家,越想越神。第二天,按照相士的吩咐,不告诉任何人,偷偷收拾好行李,带着那个包袱往丰沛山泽而去。

走了一天,到了一座荒废的山神庙歇脚。点起一堆篝火,拷一些干粮吃。忽听远方传来一声狼嚎,悠长尖细,凄厉中透着诡异,刘太公不禁打了个冷战。

刘太公年轻时在外流浪,曾在旷野中被一群野狼追赶,后来爬到树上,方才免劫。此时耳听狼嚎阵阵传来,四周林木摇晃,树影森森,端地如鬼如魅,不由得害怕起来。

刘太公想来想去,便把包袱打开,将‘惊鲵’剑握在手中壮胆。那‘惊鲵’剑拨出,周围狼嚎鬼叫的声音都突然沉寂下来,只剩下木柴“啪啪”燃烧的声音。本来昏暗的大殿忽然一亮,‘惊鲵’剑的寒光竟然让这座山神庙增辉不少。

这‘惊鲵’剑一出,居然有如此奇效,完全出乎刘太公意料之外。刘太公信心倍增,感到心里踏实许多,看来此剑还真有驱邪镇魔之功!

刘太公在火光和剑光辉映之中,仔细端详这柄宝剑。这‘惊鲵’剑长三尺余,上面刻有铭文。刘太公虽然略通文理,但这些铭文艰涩难认,只有几个字能够认出来。从这几个字看,刘太公怀疑这把剑很可能是黄帝时期征伐蚩尤时铸造的,历史已经极为悠久了!

“真是个宝物,不知那相士的话能不能全部灵验?这宝物咱刘家可得好好收藏,决不能丢了!”刘太公抱着宝剑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

早上起来,刘太公收拾好东西继续往山里走。过了三天,终于到了丰沛山泽。按照那日“相士”的指点在山里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谷口。然后照着“相士”教的口诀,在那里“叽哩呱啦”默念了一通。

不一会,刚才还雾气浓重的谷口突然云开雾散,远远看到山谷里有人在冶炼、打造兵器。在高大的冶铁炉不远处,有一口几百丈宽、碧绿如玉的大池!

“对了,那就是龙渊,就是这地方!”刘太公心里一喜,那“相士”真是说得不差,咒语也非常灵验。刘太公对自己这遭奇遇更是深信不疑。

刘太公沿着小径朝工匠那边走去。到了工匠们旁边,工匠都停下手中的活,以奇怪的眼光盯着刘太公。其中一个开口喝道:“喂,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刘太公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因为“相士”已经关照过他。只好扯了个不真不假的谎:“唉,我本是山里一户人家,这山里原本也熟悉的。不想今日这么大的雾,倒走迷了路,跑到贵地来了!”

刘太公坐在一颗树下歇息,擦擦汗,问道:“你们在铸造什么东西呀?”有一个工匠看起来很和蔼,笑着回答道:“我们在为天子铸剑。不要对外面的人说哟!”工匠指着前面案上一口看来十分厚重的宝剑,道:“这口剑已经炼了许多年,虽然还算不得什么神兵利器,但也决非等闲之物!”

刚才那一个喝斥刘太公的工匠吃了一惊,低声道:“你可不能随便对外人乱说!”那位和颜悦色的工匠说:“这个人能走到这里来,你以为是无缘之人吗?”另一个工匠哑了口,这地方的确不是一般人能随便闯进来的。

刘太公按照“相士”的吩咐不停地摆弄那个包袱,故意露出“惊鲵”剑的剑柄。喃喃自语道:“要说铸剑,谁也比不过俺家祖传的宝剑!”有一个工匠听见刘太公大言不惭,面带不屑地瞥了一眼“惊鲵”剑的剑柄。哪知一见之下,猛吃一惊,连忙拉了旁边一位工匠的袖子,指了指刘太公手里“惊鲵”剑隔着包袱透出的寒光。

旁边的工匠看了看刘太公,也停下手中的活,几个人开始附耳交谈,不一会又有几个工匠悄悄聚过来,在一起商议什么。

刘太公竖起耳朵偷听,其中一人窃窃私语:“我们在这里铸剑都这么多年了,虽然也有了些进展,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铸好斩蛇剑,达到天子剑的标准。如果有这老头身上的宝剑,铸造斩蛇剑指日可待。不如叫这老头把宝剑给我们,我们给他铸成斩蛇剑,等交差后再让他拿回去。如何?”

那几个工匠商议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一人走上前来,指了指冶铁炉,道:“这冶炉用天上星辰的精气为辅佐,炼出来的剑可以歼灭最凶残的敌人,甚至可以用它来平定天下。”接着又指指案上那一口厚重的宝剑,“但是我们现在用的铸铁不对路,这柄剑怎么冶炼打造都很难铸成天子之剑。”

工匠转过身,望着刘太公抱着的“惊鲵”剑,恳求道:“如果老汉你将身边带的这把剑投放到炉中,由我们重新冶炼,铸造出来的肯定是一把绝世的神剑。这剑炼出来后,我们向上司报告一下就还给你。你老肯借宝剑给我们用几天吗?”

刘太公昨夜琢磨这把宝剑,知道不是凡物。此刻见工匠也这样说,不免多长了心眼,成了黄鳝爬犁头,变得狡猾起来了。缓缓说道:“我这把剑特别锋利,任何刀剑均不能相比。在水中可以折断虬龙,在陆上可以刺杀猛虎与犀牛。妖魔鬼怪都抵挡不了它。而且刻金削玉,它的利刃一点也不卷!给你们一炼,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呢!”

工匠见刘太公耍滑头,就直言道:“你这把剑已经冶炼打制得很精致,的确不是等闲之物。只是你这把宝剑不跟我们炉中的这些精铁在一块冶炼,不用龙渊之水淬火,让最好的工匠来磨刃,也终归只是件江湖人士使用的神兵利器,成不了号令天下的神剑。”

刘太公只是故意吊工匠的胃口,那里会放弃将“惊鲵”剑炼成“斩蛇剑”的机会。听到这里便从包袱中取出宝剑,装着极不情愿的样子交给工匠,“唉,什么平定天下,我也老了,这辈子也休想了!要是真的如阁下所言,让你们炼成神剑可以号令天下,那就试试吧!没准俺老汉的儿辈孙辈能够用得上!”

工匠接过剑,“我们自然不会诳你,不过我们在这里炼这口剑,你老只怕也得在这里呆上几天。我们给你找个住处,没有事可以出来看着我们炼剑,困了你自去休息。”

刘太公称谢。不过,刘太公还是不愿放过观察的机会,不到困倦之时,便一直围在炉边跟工匠聊天。

工匠们将“惊鲵”剑去了装饰,投入熊熊燃烧的炉火中冶炼。炉火挟烟冲天而起,天上的太阳也都昏暗不明。一群工匠忙忙碌碌,有的忙着往炉中添炭加煤,控制炉中的火势;有的从下面龙渊中取水,倒在一口大缸之中,供淬火之用;有的将那块神铁锤了炼,炼了再锤。

一个工匠见刘太公在侧,便问:“老汉,你什么时候得到这把宝剑的?”刘太公顺口吹嘘:“昭襄王时,我有一次出行,途中遇到一个野人,将这柄剑送给我。并说‘这是殷商时期的灵物,希望你能将它世代相传。它上面刻有古铭文,记着这柄剑铸造的年月。’”

刘太公说到这里,工匠愣了一下,想起前两日看过剑上的铭文,明明是黄帝时期的宝剑,哪里是什么殷商时期的灵物!

工匠心思一转,多了个心眼,暗想:“看来这老汉不识字,以讹传讹,并不知道这柄剑的真正来历。这样也好,反正他也不知道这柄剑的真相,将来追查起来,就不怕穿帮露馅了!”

于是,对刘太公笑道:“老汉真是见识渊博啊!佩服,佩服!”其实,刘太公也认得几个字,只是“相士”交待要装作不认识字,所以故意乱说罢了。没想到工匠顺水推舟想糊弄自己,刘太公心里暗骂:“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是不是想掉包,拿那柄不成器的宝剑骗我?门都没有!”

又过了几日,一个工匠过来对刘太公说:“‘斩蛇剑’就快铸成了,明天早上我们上司会来验收,你在这里呆着千万不要出来。等到我们上司走后,我们再把剑还给你,记住了吗?”刘太公点点头,“我记住了,不出来就是了!”

这大山深谷之中,每夜都好似有鬼神自空中往来经过,车马人畜之声一一可辨。刘太公知道这里非寻常处所,心中畏惧,不敢偷窥。别说工匠有交代,只能让自己看他们铸剑,其他啥地方也不能瞎转,就算没有交代,刘太公也没有胆量离开工匠,到其他地方偷窥。

第二天一早,刘太公醒来,继续观察那些工匠铸剑。那些工匠特别忙碌,打扫了几遍卫生,换上了新衣服。有的则忙着宰杀猪、牛、羊三牲,准备用三牲的血涂剑祭祀。

最后,一众工匠们在炉前的一块地方排好队。新摆的一张高台上铺着一层锦绣,锦绣上摆着一口光芒四射的宝剑。

“那一定就是斩蛇剑!”刘太公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等了不少时间,空中突然仙乐响起,刘太公忙藏进屋去。从门缝中瞟了一眼,几个人影由小而大,从空中慢慢飘来,工匠们都跪在地上迎候。空中的仙人落地后,工匠们才站起身来,引导那些仙人到高台前,将“斩蛇剑”递给其中一位唤作天蓬元帅的仙人鉴定。

刘太公远远地望见那天蓬元帅握着“斩蛇剑”反复观赏,似乎十分满意。过了一些时候,那位天蓬元帅掏出一方印章一样的东西,在“斩蛇剑”上盖了一个印。然后领着工匠烧香祭祀,折腾了大概一个时辰。

一个工匠将“斩蛇剑”收起来,另一个工匠则把尚未炼成天子剑的宝剑塞给了天蓬元帅。天蓬元帅稍有推辞,但仍接了下来收好。天蓬元帅又与工匠们说了一番话,被领到一座房舍,远远地闻着一股酒香,大概是喝酒庆贺罢。酒足饭饱之后,工匠们送醉醺醺的天蓬元帅出来。天蓬元帅朝众人略微拱了手,就带着侍众腾空去了。

仙人们离去后,许久,刘太公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一个工匠抱着“斩蛇剑”站在门口,喜滋滋地说:“好了,‘斩蛇剑’已经验收了,你可以拿回去了。我们也可以交差回天庭了。”

刘太公接过“斩蛇剑”再三打量,没有发现掉包的迹象,心中暗暗高兴。末了,又明知故问:“你们到底都是什么人啊?”

那个工匠看了看刘太公,轻道:“跟你老汉实话实说吧,我们是从天庭罚到下界铸剑的铸剑师。奉天命在此铸剑已经上百年了。如果没有你的宝剑,只怕还得二三百年才能炼成天子剑。如今有你老的宝剑相助,十数日即成。大伙为了免除几百年苦熬,乐得为你铸一把好剑。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天庭交差,不在下界苦熬了。”

为了应付检查验收,工匠昨夜一宿未眠,倍觉困倦,掩着嘴伸腰打了个呵欠。嘱咐道:“这把剑,你拿回家埋在宅子里面,埋上两百年,一定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些事,出去后可不要到处乱传,一定记住了!”

刘太公将斩蛇剑翻来覆去地看,发现原来那些铭文不见了,又新盖上了一个印。好象有几行字,似乎是:“宝文出,刘季握,卯金刀,在轸北,字禾子,天下服”。

刘太公琢磨半天,又惊又喜,暗想:“我儿子就叫刘季,看来这刘三有天子之命啊!”

刘太公心中十分高兴,忙将斩蛇剑包裹起来。刘太公刚刚收起斩蛇剑,那些铸剑师就变成一道道青烟消失了。山谷中也变得静悄悄、空荡荡,连房舍、冶炉都不见了。刚才还人声鼎沸,转瞬间鸦雀无声。

刘太公在这里呆了十几日,已经熟悉得差不多。这一下一切都踪迹全无,又猛然不适应了,心情好象也变得空荡荡的。

刘太公照原路往阳里村赶,一边赶路还一边纳闷:“相土说这把剑用以防身,工匠却说要埋藏起来。我该听谁的呀?”

刘太公只顾连日赶路,蒙了一脸烟尘。这日赶到村门口突然呆住了:村门口有一个老太太倚着墙站着,感觉十分熟悉。

“那是谁呀?”刘太公惊疑不定。那老太太见刘太公走过来,也怔住了,揉了揉眼,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找谁呀?”

刘太公听了心里有气:“我找谁?我谁也不找,我就是这里的人。我叫刘执嘉,乡亲也叫刘太公,才出门十来多天,家里就糟蹋成这样了!刘媪呢?跑哪里去了?”

那老太太一听,像被雷电触了一下似的,继而号嚎大哭:“你这老东西,还知道有个刘媪啊?说什么十几天,也不告诉我一句就走了,一走就是十八年!还把家里的老本全都卷走了,害得一家人净喝西北风!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再也不回来了!”

“你,你就是刘媪刘老太婆?”刘太公再左左右右地朝老太太打量了一番,怪不得刚才觉得那么熟悉,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刘媪的模样。

刘太公奇道:“我这一走,还真就十八年过去了?”刘媪怒道:“你看我都老成什么样了,还哄你不成?”

刘太公只得请刘媪息怒,扶着刘媪回家,问道:“几个儿子呢?刘三呢?”刘太公回到家,还想着斩蛇剑上的几行字,所以就先问刘三也就是刘季了。

不问刘三还好,一问刘三,刘媪的脸色又变了,“那个逆子,你还想着他啊!”

刘太公一看不对,忙道:“这刘三怎么啦?”“怎么啦?我怎么知道怎么啦!算是跟咱刘家丢人丢到家了!”

刘媪本来就已是一个老太太,说起话来嘴里漏风

含糊不清,没完没了。刘三的事慢慢从刘媪口中说出来,刘太公听了半天,也了解了一个轮廓。

原来,刘太公走后,没几年刘三慢慢长大。刘媪给刘三找了个私塾先生,让他学点东西,不想这小家伙不喜读书,反倒想了不少鬼点子来对付先生。先生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一拍走了,来了个不辞而别。

刘媪管教不了刘三,苍老得极快。刘三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了几年,书也不读、地也不种,好吃懒做,哥哥、嫂嫂都不愿与他一起过,便分了家。

没人要刘三,刘三只能与刘媪一起。刘媪本想逼着刘三想想办法孝顺母亲,不想这刘三却不管刘媪,整日交了些狐朋狗友,将刘媪丢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的。要不是其他两个儿子不时接济一下,只怕早就等不到刘太公回来了。

刘三对母亲落得如此境遇,不仅不感愧疚,相反,只要回家没什么吃的,还大发雷霆,然后跑到哥哥嫂嫂那里混吃的,根本不管刘媪。一天,嫂嫂见刘三又来了,实在忍不住,就用勺子猛劲刮锅,让刘三知道饭已吃完,刘三这才悻悻而去。

今天,刘三早早就出了门,眼见过了晌午还未回来。刘媪已是饥肠噜噜,忍不住就到了村口,盼着那刘三捎点能够果月复的东西早点转回家来,不想却遇上了刘太公。

刘太公听完,模了模那个包袱,长叹了一口气:“咳,那相士什么都算得很准,看来是我这个儿子不争气啊!算了,算了,这剑也不给他佩带了,我把这东西藏起来就是了,就当没过这事!”回家就将那斩蛇剑找了个旮拉放起来。

刘太公本以为斩蛇剑就此埋没,没曾想没多长时间,斩蛇剑竟然就名扬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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