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十一章 天鼓鸣冤Ⅱ

作者 : 孰不依

鬼母将诉状小心取出,交与金甲神人,金甲神人持诉状转进里厢。鬼母从门侧往里探看一眼,那里厢有几根大柱,柱上缠绕着九条赤须金龙,龙鳞耀日。又有几座长桥,桥上盘旋着九条彩凤,凤凰凌空欲飞。复道回廊之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俱是龙凤翱翔。

不多时,那金甲神人从门内转出,身后跟着天蓬元帅。天蓬元帅出门,打了个哈哈,对鬼母撒谎道:“夫人此来真是不巧,这天庭之中诸位神仙已赴昆仑山,参加西王母瑶池蟠桃宴去了。我是今日当值天神,故留在南天门。夫人诉状我们都已经看过了,对夫人遭此变故深表同情。只是夫人以为公子丧身于天子剑,不知有何凭据?”

鬼母心中惶然,道:“老身是从西王母那里知道的,想来西王母必不妄言!”天蓬元帅摇摇头,“不,本天神敢打赌,西王母一定不会下这个结论,请夫人再想想!”鬼母又回忆了当日情形,好象西王母对天子剑的说法并未确定,只是以为可能是天子剑,或者类似天子剑的神兵利器。

鬼母心思一转,对天蓬元帅道:“阁下以为我儿并非伤于天子剑?”“正是,你家公子只是伤于某种神兵利器,而非天子剑!既然并非伤于天帝赐予的天子剑,即为凡间之利器所伤。依照天规,夫人应向土地神递交诉状,而不应当上南天门告御状!”

鬼母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天蓬元帅就是当年赴龙渊验收“斩蛇剑”的仙人。前些日子天宫诸神俱赴昆仑山参加蟠桃宴,天蓬元帅赶上值日当班,不能前往,十数日之后心中仍有怨气,在里房闷坐。一听有人上南天门告御状,且自称儿子被“天子剑”诛杀,一下子慌了神,怕牵扯上自己,忙寻思了以上应对之法。

当年,天庭铸师剑铸造了一柄貌似天子剑的斩蛇剑,让天蓬元帅验收。天蓬元帅吃了工匠们一顿酒,又暗中收了工匠们的好处,酒醉饭饱后糊里糊涂地给工匠签发了天子剑的铭文。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当时有否差错。天蓬元帅心里有点打鼓,便想将鬼母支走。

天蓬元帅此人颇有些势利眼,他以为鬼母未登仙班名册,白帝又伤重难治,白帝家道中落似乎难以逆转,得罪了便得罪了,鬼母也不能对自己怎样。所以杜撰了一个理由,说白帝之子并非伤于天子剑,诳骗鬼母找土地告状。

鬼母对刑狱之事毕竟生疏,将信将疑。打听得知当年的丰邑土地已转往昆阳任职,便接了天蓬元帅的牒文,离开南天门到了昆阳地界,引出土地,递上牒文和诉状。

土地神将牒文摊开一看,上面署了几个字:“请依律办理。”土地一看犯了难,心想:“白帝之子分明就丧生于天子剑,老夫曾经将刘季斩蛇的事禀呈天庭,天蓬元帅居然扮糊涂佯装不知,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情?”

“这个案子铁定是天宫的事情,却偏偏推到我这里来,还署了个依律办理。真要依律办理,就又得推回天庭。但这样一来,白帝宫肯定痛恨我一个小小土地老儿,竟也敢推三诿四,难免把气撒在我头上。天蓬元帅把责任推给我土地,自己做好人,让我做恶人,实在可恶。”

土地老谋深算,怎肯上当,一边苦笑,一边暗自琢磨如何应付鬼母。土地眨了半天眼睛,暗忖:“这牒文中暗藏玄机,看似公正、实则凶险。稍不留心,就会引火烧身。焦头烂额不说,弄得不好又得被罚到蛮荒之地呆上几百年。上次就是吃了闷亏挨了闷棍,被流放川黔。这次得圆滑点,还是规避为好。”

世间之事,说起来总是无巧不成书。这土地便是从茅台镇回到中原的那位白眉老者。土地对白帝之子为何伤重难治不甚清楚,但赤帝之子那些破事,从赤水河争夺龙珠、转生投胎、龙渊铸剑再到醉酒斩白蛇,他都是知道的。

土地寻思,如果让鬼母去找刘季,问题倒是好解决。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不但得罪了赤帝一家,弄不好也会得罪天宫的天蓬元帅。还有当初那位帮助赤龙的净瓶师太,绝非等闲之辈,好似极有来头,只怕也得罪不起。

土地皱着眉直摇头,暗道:“不行!不能说。怎么办?”但就此推回天庭,好象也不是办法。

土地想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对鬼母道:“按说小神已经离开丰邑,这事也不归小神管辖了。不过,小神是个老好人,既然夫人找来了,小神还是乐意帮忙。夫人这件事,说来也巧,那日夫人陪儿子在大泽深潭炼功疗伤的时候,小神也在大泽附近。夫人见儿子心力交瘁,便离开大泽去给儿子找些血食,这些都不假吧?就在夫人离开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

土地眨巴眼睛,抠了抠眼屎,看着鬼母,接着转动脑筋编瞎话。“天上突然出现几道强烈的闪光,那些闪光其实是一些五色灵石,从九天之上坠落。夫人想想,那该是什么力度,还不比利剑更快。幸亏小神当时离得尚远,未被五色灵石砸中,否则早就粉身碎骨了!”

土地既然编了个理由,就不得不自圆其说,顺嘴推下去。“小神以为贵公子一定是被五色灵石所伤。五色灵石从天上来,是铸造天子剑的原石,所以西王母说伤害贵公子的可能是天子剑。贵公子丧命的原因,西王母没说错,天蓬元帅也没说错。说得具体点,您儿子就是被隐含天子剑剑气的五色灵石所伤。您说说,这种飞来横祸,能够找谁告去呀?还是想办法治病要紧!”

土地一阵胡诌,把鬼母听糊涂了,“老身当时回到大泽怎么没见到什么五色灵石?”土地一摊手,补了一句:“那些五色灵石坠落下来,势如狂电,即便没有粉碎,也都沉于大泽之中了,哪里找去呀?”

鬼母对土地的说法不甘心,却又提不出什么疑问来,只好自叹命苦,悻悻然离去。

鬼母走后,土地松了口气,擦了擦冷汗,自言自语道:“伏灵嘛,对凡夫俗子自然有起死回生之效。鬼母儿子伤于天子剑,能够拖着不死就算不错了。还要想跟正常人一样,天王老子也办不到啊!这鬼母为了儿子还真够费心的。”

土地神到底还是为自己编的这通谎话感到心虚,摇摇头,叹口气,“唉,当个狗屁小官就得这样费尽心思编瞎话,官当大了日子怎么混啊,真累!”随即化作一股青烟钻进地下去了。

赤松子走后,净瓶仍在盘算如何能够让张良去辅佐刘季。

净瓶一眼看见桓景,突然萌生了一些想法。当初收下桓景,他不过六七岁,带在自己身边,并无什么不妥。如今小孩子长大成人,身材高高大大,再整天跟着自己,实在不太方便。应该设法让桓景出师了,今后也不要再收男弟子了。

既然桓景要出师,何不让桓景去办这件事呢?

净瓶虽有上述想法,却犹豫不决,一拖就是数月,转眼到了秋天。净瓶终于下定决心,对桓景道:“景儿跟着师父已经六十余年,九天玄女一派的功法已经小有所成。俗话说师父引进门、修行在自身,师父看你也应该找个机会单独历练了。你这几日先把九天玄女祖师的《阳符经》再好好琢磨一遍,把兵法那一部分整理出来,就借姜太公之名称作《太公兵法》。师父自有妙用!”

桓景对那部《阳符经》已经烂熟于心,要整理出一套所谓的《太公兵法》并不觉得十分困难。只是觉得师父放自己单飞一事,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师父对自己十分信任并给予厚望,忧的是如此一来,只怕今后得慢慢独立了。

清风自酌酒,落花人独立,不知是一番什么滋味?到时没有任何依靠,遮风挡雨一切都得靠自己,想到这些,不免心中十分惆怅。

不几日,桓景将《阳符经》当中的兵法整理出来,并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批注,对经书中那些比较粗略、不易理解的内容逐一说明,对有疑问的地方提出了看法,对不够完善的地方进一步融会贯通。说实话,这部《太公兵法》凝聚了桓景不少心血。

净瓶批阅一遍,颇感意外,没想到桓景在兵法上竟有不少独到的见解,对这个大弟子更是青睐有加。

净瓶以丝帛为笺写了一封密信,将桓景叫来,道:“景儿,西蜀青衣县有一黄龙,自称黄石公,曾与师父有缘。你且持这封信交与他,他会与你一起到江东走一遭,你也顺便回家铲除为害乡里的恶魔。今后没有什么事你就自己在江湖上闯荡吧,切记见善必助、恶事莫为!”

桓景知道从此以后要见师父一面只怕有些难了,便长跪在地,向师父磕了几个响头,噙着眼泪道:“师父,这些年弟子蒙师父收留,传给弟子一身本领,教给弟子做人的道理,弟子没齿不忘。如今要离开师父,心中实在是千般不舍。只是弟子也知道,弟子迟早要离开师父。今后弟子一定牢记师父的教诲,行善积德,除恶扬善,不辜负师父的一片苦心。弟子离开后,希望师父多保重!”

净瓶也有点眼睛发湿,挥了挥手,道:“景儿,你就去吧!师父会照顾自己。哦,对了,带上这片龙鳞,千万不要失落!”

桓景御剑而行,从关中到西蜀两千里地,桓景只停了一次脚,早上离开咸阳,傍晚已经看到蜿蜒于群山之中的青衣江。

桓景在附近山头落下,在青衣县找了个旅舍住下。稍事休整,便让店小二送了一壶酒、几个菜过来,独自酌酒,盘算明日应当怎样去拜见黄龙。

不料正在吃酒之时,门口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有一位老人家过来看望!”桓景一听,颇感吃惊:“我初来此地,如何便有人登门看望?奇怪了!”忙道:“有请!”桓景起身拉开门,想看看到底是何人连夜来访。

伴着楼板格吱格吱的响声,从楼梯边上来一位老者。那老者鹤发苍髯,脸色红润,头颅昂然,目光深邃,身着一件土黄色大褂,浑身透着一派仙风道骨来。到了门边,对桓景微微一笑,道:“你就是桓少侠吧?老朽知道少侠要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桓景一脸愕然,道:“阁下是?”

老者捋捋胡须,注视着桓景,道:“桓少侠不识得老朽,老朽却识得少侠。怎么,不请老朽进屋坐坐?”

桓景这才想起自己还站在门外,忙伸手迎老者进屋,“失礼了,失礼了,前辈请进!”

黄衣老者进屋坐定,道:“桓少侠从净瓶师太那里来,不就是要找老夫吗?师太有什么要吩咐的,少侠只管讲来!”

桓景奇道:“前辈何以知道在下姓桓?何以知道从净瓶师太那里来?晚辈不明,还望指教!”

黄衣老者哈哈一笑,道:“老朽虽居于西蜀之地,但对净瓶师太当年救命之恩却未曾淡忘。净瓶师太在江湖中的行踪,老朽少不得要牵挂一些!”

“那,晚辈刚到青衣县境,前辈何以就能找到在下住处?”桓景初次闯荡江湖,不敢不谨慎些,又向黄衣老者发问。

“好说,好说。少侠身上一定有一枚五色龙鳞,对吧?那片龙鳞在老朽身上长了数百年,后来送给你师父。正是因为这片龙鳞的缘故,桓少侠一到青衣县老朽就早有感应!”

桓景听黄衣老者如此说,才揖手道:“真是黄龙前辈!晚辈无礼,请勿见怪!”黄衣老者道:“无妨,无妨,桓少侠就叫老朽黄石公吧!听起来也随耳些!”

桓景从包裹中取出净瓶师太的那封密信,递给黄石公。黄石公打开信扫过一遍,沉思片刻,又浏览了一遍。对桓景道:“师太交待的事,老朽知道了。那卷《太公兵法》可曾带来?”

桓景从包裹中取出《太公兵法》,道:“兵书在此,前辈请指正!”黄石公摇摇头,“指正不敢,老朽一定将它交到张良手里就是了!”

黄石公顿了顿,道:“少侠且在旅舍休息一宿,老朽也回水府安排一下。明日老朽便来与少侠会合,一同往汝河去一遭!”桓景愣了一愣,道:“为何要先到汝河?”

黄石公愕然:“尊师信中交待少侠要回家除掉那条作恶的凶鲛,让老朽陪少侠走一趟!少侠为何不知?”桓景“哦”了一声,道:“看我这记性,惭愧,惭愧!”

黄石公走后,桓景回味着刚才的对话,与师父临别时的景象又历历在目,不由感慨万千:师父原来早已知道那汝河妖怪是一条凶鲛,也知道黄龙是凶鲛的克星,肯定是担心自己出意外,才让黄龙伴我一起除妖。

桓景想起师父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想着师父心里一直牵挂着弟子的安危,不觉心中一暖,鼻子发酸,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第二天,桓景与黄石公赶到汝河边,从乡亲们那里知道妖怪每年还在汝河兴风作浪,残害百姓,不免更加忿恨。乡亲当中还有个别老人识得桓景,知道桓景修炼得道,回家来除妖,十分兴奋,招呼附近乡邻都过来助阵。

桓景想在乡亲们面前争个彩头,对黄石公道:“前辈,且让晚辈来收拾这头恶鲛,如果晚辈不敌,前辈再援手吧!”黄石公笑笑,道:“也罢,就依了你。不过为了不让凶鲛伤害乡亲,就让他们都插上茱萸叶、饮盅菊花酒吧!”

桓景知道其中必有缘由,便通知乡亲们插上一片茱萸叶,饮过一盅菊

花酒,站在汝河边观战。

桓景凌空一跃,飞在汝河上空,祭出“真刚”剑,对着汝河大声喝道:“汝河的恶鲛听着,你残害百姓,作恶多端,论罪当诛!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那恶鲛正在汝河之底酣睡,忽听得空中大声喝斥,吃了一惊,拨动尾巴窜出水面,“呼”地一声腾上天空。但是凶鲛刚扑到空中,突然闻到阵阵茱萸奇香和菊花酒气,便戛然止步,神色突变,昏然欲倒。

桓景那容得凶鲛稍有迟疑,“真刚”剑呼啸而来,干净利索地将凶鲛穿了个透明窟窿!那凶鲛“轰”的一声跌落水中,然后肚皮朝上翻了过来,腥血染红水面,显然是不活了!

岸上乡亲们欢呼雀跃,响起一片叫好声!桓景收回“真刚”剑,却意犹未尽,十分纳闷,“今日如何这样顺手,‘龙行十八式’还未施展,那凶鲛就已伏诛?”

黄石公在岸上召唤桓景,“桓少侠,该回来了!”桓景这才飞回岸上,百姓们拥过来,簇拥着桓景进了镇上。镇上的长老们摆好庆功酒,逐一上前向桓景敬酒致谢,桓景盛情难却,不觉多喝了几杯。

桓景摇摇晃晃地告别乡亲,与黄石公一起继续赶路。

桓景想起诛杀凶鲛的事,对黄石公道:“今日这凶鲛为何如此不济,被我一剑就结果了性命?”黄石公一听,张嘴就笑,“少侠有所不明,少侠身上不是还有老朽一枚龙鳞吗?如今也该还给老朽了……”

黄石公刚说完,那枚龙鳞就自动从桓景的包裹中飘出来,落到黄石公手中。黄石公接着道:“龙乃水族王者,大凡水中之物,无不对龙鳞有天然的畏惧感。老朽这枚龙鳞又是龙族之中极为难得的百炼之物。那凶鲛虽然凶恶,但刚出汝河就被茱萸叶、菊花酒所迷惑,接着又被我的龙鳞所震慑,根本就无力反抗,岂有不死之理!”

“哦,是这样!”桓景听黄石公一讲,心中不免有点失落。黄石公察觉到桓景的脸色,又道:“桓少侠,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只有找到适当的方法才能事半功倍。如果不得法,这凶鲛也会很难对付。老朽以为,尊师通过这件事情,无法是想提醒少侠,今后一定要多动脑筋,凡事一定要智取而不是蛮干。”

桓景听黄石公这么说,长叹一声:“师父深谋远虑,前辈洞明世理,岂是晚辈所能企及!”

桓景与黄石公商议,“要让张良辅佐刘季,不仅要让张良学会《太公兵法》,也得想法让刘季能够赏识张良才好。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刘季对兵法一窍不通,只怕张良送上门刘季也不会重用。”

黄石公想想有理,便道:“既如此,老朽想法将《太公兵法》送到张良手中,并指点张良跟随刘季逐鹿中原。少侠想法找到刘季,让刘季先懂点兵法要旨,争取他日张良与刘季一拍即合,免却许多波折。”

两人计议后便各自出发。黄石公经过一番周折,在下邳寻到张良,顺利地将《太公兵法》交到张良手中。末了,故弄玄虚道:“子房,你要出山,总得再过十年。记住一句谶语,‘卯金刀、在轸北,字禾子、天下服。’你要留心选择圣明有为之人,才可以辅佐他成就一番大业,建树一生功名。”桓景则在芒砀山碰到刘季,以酒会友,大谈兵法,搞得刘季似懂非懂,兴趣十足。

楚汉之争,项羽无法留住张良,而张良与刘季相见如故,盖因桓景与黄石公计划周详,否则刘季未必不将张良视同一介儒生弃而不用。

净瓶后来得知此事,与麻姑叙及,麻姑叹曰:“景儿如果就此湮灭江湖之中,未免太可惜了!”

净瓶听了,却微微一笑,道:“娘,放心吧!桓景这孩子将来才堪大用,我怎么舍得埋没他一身本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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