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十六章 灵虚法会Ⅲ

作者 : 孰不依

西华山中的这座仙寺就是灵虚峰弥陀寺,凡夫俗子难以进入这座深山古刹。

弥陀寺方丈更是名扬三界的菩提老祖。这位菩提老祖就是释迦牟尼座前弟子须菩提。释迦牟尼涅槃后,须菩提云游四方,想起当初承诺地藏王辅佐转轮圣王的话,便来到东土在弥陀寺开坛说法,迄今已经数百年过去。

菩提老祖念及近年来天下苍生日渐困苦,海内灾祸频现,便发函邀请佛道两家的朋友到西华山举行十年一度的灵虚法会,为天下苍生祈福。

除了佛桑香界的麻姑祖师,十方大普门禅寺的“瘦佛”玄空大师、靖云观沧海君等佛道名流也纷纷带着一众弟子赶到西华山,为弥陀寺平添了不少光彩。

弥陀寺方丈菩提老祖在大殿端坐,等候众人前来。首先到来的是十方大普门禅寺的“瘦佛”玄空大师一行。

“瘦佛”之名实在是贴切,那玄空大师果然是清矍干瘦,但是身材却不低。两道眉毛长得快把眼睛全遮了,下面一双眼睛精光闪烁,那一身袈裟在风中鼓动,确似一尊清佛!

“瘦佛”玄空大师手中握着一串玉佛珠,拨动佛珠之时,隐隐听得骨节之声如撼金锁。细细看去,那一串碧玉念珠,竟是晶莹剔透,耀人眼目,发出淡淡清光,透出深深寒意。这种碧玉来自深海,极为罕见,高贵如灵山之胆,深蓝如刺骨之冰,乃玉中极品。

“瘦佛”玄空见到菩提老祖,忙上前寒喧。菩提老祖起身相迎。玄空又吩咐身后两名弟子见礼,其中一位手持九环禅杖的僧人叫悟真,是玄空的大弟子;而身穿锦襕袈裟的僧人则是玄空大师的二弟子悟玄。

菩提老祖乃一代高僧,一见这两名弟子,便微微笑道:“大师这两名弟子想必已得师父真传,身外数丈就感到法力逼人,功力之强在年轻一辈之中绝不多见啊!”

玄空大师双手合十,谦虚道:“方丈谬赞,老衲刚才碰到佛桑香界弟子,悟真悟玄与她们一比,那就有点惭愧了。”

“刚才谁在说我们啦?”麻姑祖师正好率领佛桑香界女弟子赶过来。菩提老祖笑道:“玄空大师正在夸赞你们呢!”

“哦?瘦佛也会不吝溢美之辞?那你看看我们与靖云观的弟子相较如何?”麻姑给玄空大师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

“嗯,靖云观弟子也不错。”玄空大师微笑,绝不得罪靖云观。麻姑祖师曾经与玄空大师打过数次照面,颇为熟悉,所以也不顾忌,一上来就不客气,想让玄空大师窘迫得下不了台。哪知玄空大师却不上当,只是恭维别人,决不在佛桑香界和靖云观之间分出高低。

再说两百年前,张良拜入赤松子门下,随赤松子修炼仙法,被沧海君得知。沧海君急急火火赶到太白山,向赤松子嚷嚷,死活要跟张良一起随赤松子修道。赤松子拗不过,只好收下沧海君。

张良与沧海君经过两百年修行,在太白山创建了靖云观。这次,沧海君率领门下弟子王子乔、叶高和萧敬初也赶到了灵虚峰弥陀寺。

沧海君性格豪爽却似乎有些懒散,其他门派都已到齐,沧海君才带着弟子姗姗来迟。好在弟子王子乔口齿伶俐,上来就给几位前辈谢罪陪不是。“各位前辈久等了。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几步,不好意思,下不为例。”

众人瞅着这位骨格清奇的年青人,也不好意思责怪什么。

沧海君大大咧咧地坐下,一出声就跟打雷一般:“各位都来啦?多年不见,想死我了!来,来,来,看看我们靖云观这位后生不错吧?”没想到,沧海君不仅不自谦,反而自吹自擂起来。

“瘦佛”玄空大师与麻姑祖师相视一笑,暗道:“这老头还是当年火爆脾气啊!”沧海君身后除了刚才上前谢罪的王子乔外,还有两名弟子。那位叫叶高的是大弟子,看起来笑嘻嘻的十分油滑;另一位身穿白袍皂带、脚蹬疾风靴、身背“火神弓”的弟子,名叫萧敬初,却显得格外拘谨。

弥陀寺因所处之地山风凌厉,全寺屋顶全盖的铁瓦,尤显肃穆庄重。

菩提老祖相貌也极清癯,高长瘦削,一身袈裟却异常肥大。菩提老祖率领众人来到大雄宝殿,殿前立式镂空的铜香炉里燃着檀香木片,经堂内清香弥漫。玄空、麻姑、沧海君等人紧靠菩提老祖站立,其他弟子分列两旁。

菩提老祖左手捻一串佛珠,右手持一枚法铃,指缝间夹着一根竹签,轻轻一碰,盈盈铃声响起来,传递到寺院的各个角落,到处都能感觉到铃声在回荡。直到一柱香慢慢燃到尽头,香根上一缕青烟沓然消逝,化作个未了的烟圈消散,铃声仍袅袅未绝。

其他各门各派的人听见铃响,不约而同来到大殿。菩提老祖见大大小小各门各派修道拜佛的弟子都已到大殿,密密麻麻数百人依照安排,排列十数行面向大殿佛像站立,觉得时机已到,便转过身来,整整僧衣,以洪亮的声音道:

“诸位,依照惯例,**会十年一度,各门各派轮流作东,今年碰巧在灵虚峰举行,所以将诸位都请来了。当今天下,连年灾荒,黎民百姓苦难深重,召集诸位参加法会是为了替苍生祈福。”

说到这里,菩提老祖加重语气。“听玄空大师讲,当今朝堂之上出了一位堪比周公的贤圣,那就是安汉公、大司马王莽。安汉公不求名利,乐于圣贤之道,是黎民百姓的救星。玄空大师提议,苍生喜得救星,望与诸位共祈之。今日法会主诵《金刚经》,烦请玄空大师领诵。”

原来,在灵虚峰弥陀寺举办的祈福法会,是“瘦佛”玄空选定的主题。

菩提老祖说完,在殿前三尊大佛前燃起香烛,带着众人礼佛之后,示意众僧端坐下来。然后独自缓缓走到大殿东墙,那里有一挂大钟,片刻后便听见悠扬苍劲的钟声响起来。

菩提老祖今日亲自撞钟,这倒是多年罕见的事。据说菩提老祖自释迦牟尼涅槃后,清心寡欲,性情收敛许多,已经几百年不亲自撞钟。今日居然破例,看来,在菩提老祖心中,这次法会份量极重。

“瘦佛”玄空则虔诚端坐蒲团之上,执佛珠一串,朗声领诵《金刚经》:“所有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而灭度者……”

众僧随着玄空大师领诵之声,逐字逐句地跟着念诵。身着道服的麻姑等人虽不念经,但也肃然端坐,默默念诵道家的祈福法诀。

钟声稍停,大殿之上除了念诵经文与法诀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声音。从大殿之外看,不知何时大殿上已逐渐升起一圈圈五色祥光,慢慢笼罩了整个大殿以至整个弥陀寺。而那念诵经文与法诀的声音跟那松涛一样,如无边沧海上微微泛起的波涛,让人感觉如此苍远、柔和与厚重。

在众人低声诵经的同时,中间偶尔也响起铙钹等法器的声音。弥陀寺一位黑面僧人手里持着一对铙钹,配合大钟的节奏,诵经每到关键之处,便把十多斤重的大铙钹飞起来。只见那黑面僧人忽而起手,大铙向半空中飞去,一面飞,一面旋转。忽而伸臂,等铙钹落下来,又平平稳稳地接住。一切都显得那么纯熟,自然,给庄严的法会点缀一些花边。

菩提老祖撞击巨钟,巨钟看似纹丝不动,轰然之声却从钟口下的地面缓缓升腾到梁柱之间,在殿堂里充盈了再回旋着涌向门外。随着钟声飘逸消散,地底下一阵震颤。

在这持续不断的震颤钟声当中,一名僧人又突然铮铮然一声铃声,轻微得让人差一点以为是错觉,像寒风中一根游丝,或是深秋夜里颤禁禁一声虫吟,那么飘忽。

玄空大师领着众人诵念《金刚经》,每诵过一遍,即用手指拨过佛珠一颗。整整一天,长长一串佛珠才全都拨完。

菩提老祖在玄空大师念完最后一遍经文,无边无际的松涛之声寂静下来之后,又撞了一声钟。最后这一缕钟声显得特别悠长,象一道光环在空中一圈圈扩散开去,亦如水中波纹层层叠叠越泛越远。

祈福法会看似一切顺利,菩提老祖松了口气,没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却出了大事。

当日法会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大殿。

麻姑祖师走到“瘦佛”身边,道:“大师,老身有件事想与大师商量商量!”“瘦佛”玄空合掌道:“阿弥陀佛,师太有话请讲!”

麻姑祖师作了一个手势,“这边请!”麻姑祖师将“瘦佛”引至一僻静之地,从袖中掏出净瓶师太托刘秀带来的信,交与玄空道:“大师请看吧!”

原来,净瓶师太本来想亲自带着弟子上灵虚峰,却因一次偶然机会,听人传言关中一带有血魔现身,凶残邪恶,为祸苍生。净瓶隐隐感到这个血魔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哀章,又预感如果不亲自出马,只怕没有人可以对付他,就留下书信匆匆下山去了。

麻姑祖师带着弟子赶到灵虚峰弥陀寺,心中惴惴不安,一直盼着净瓶的消息。没想到收到信函后,心情更加沉重。

“瘦佛”玄空浏览一遍书信,净瓶在信中言称已经发现血魔行踪,故托人带信到灵虚峰,嘱托各大门派多加小心。

“瘦佛”玄空看完信面色凝重,忧心忡忡地道:“血魔现世的确不是个好征兆。传说血魔之所以现世,就是为了阻止转轮圣王出世。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及早铲除这个恶魔,否则,就难以为天下苍生迎来一个太平盛世。”

玄空大师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什么,对麻姑祖师道:“老衲听说净瓶师太捧玉净瓶而生,所以取名净瓶。老衲仰慕大名已久,始终未曾谋面。不知净瓶师太何时回到佛桑香界?老衲愿上门求见净瓶师太。”

麻姑祖师是何等聪慧,一下便明白了玄空大师的心思,微微笑道:“大师是觉得与我们净瓶前生同在佛祖门下,故而急着相见吧?”

玄空大师见心思被说透,忙合掌诵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不过,老衲求见净瓶师太最主要的意图还是想弄明白,转轮圣王到底来自佛门那位菩萨。老衲怀疑安汉公就是未来的转轮圣王,但始终弄不清他的来历。”

麻姑祖师道:“哦,原来如此。老身听说净瓶还让那个年轻人带话,让佛桑香界弟子在灵虚法会后径自回山,不必等她。依此看来,一时半时净瓶不能回到佛桑香界。大师要打听转轮圣王的来历只怕得等些时候。”

麻姑祖师与玄空大师密谈,那边一众年轻弟子们因为初到弥陀寺,少不得要四处逛逛。

弥陀寺周边悬崖壁立,石骨尽露,形势险要。石缝间长出大树,树荫下覆,纤藤细草,蒙翳披纷,景色迷人。

佛桑香界阴丽华等人走得最远,到了一座桥边。桥下是一条湍急而清亮的河水,水声潺潺,令人心旷神怡。三人为山寺绝妙的地形赞叹不已。

靖云观大弟子叶高在人群之中发现了阴丽华,有意加快脚程赶了过来,上前跟佛桑香界弟子搭讪:“阴师妹,以前来过弥陀寺吗?这弥陀寺果真是气势不凡。山灵水秀,岩青林密,实在是佛门胜景。阴师妹等佛桑香界弟子到了这里,那就更有灵气了。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会因为众位师妹到来平添不少神韵。”

叶高指点奇峰怪石,东拉西扯,高谈阔论。过了一会,便刻意把话题引到靖云观。“不过,我们靖云观藏身数百里太白群山之中,清幽峻峭不亚于灵虚峰。在下斗胆邀请,希望阴师妹有暇到靖云观看看,便知在下所言不虚。”

叶高平素恢谐,夸夸其谈,滔滔不绝,今天见到佛桑香界弟子,那自然是关节炎遇上连阴天,老毛病又犯了。但阴丽华不管叶高如何天花乱坠,依旧是那么冷峻,只是略略回了礼,淡淡的答了两个字:“谢了!”便与柳红叶、李若水一起避了过去。

阴丽华对叶高不冷不热,显然是让叶高吃了道闭门羹。叶高望着阴丽华落落大方、白衣如雪、风姿绰约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双宁静、深邃之中带着一丝冷峻和孤傲的眼睛,心中又是敬畏又是失望,摇摇头,只好又寻王子乔等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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