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条巨蟒真的是自己吗?”王莽心里乱成一锅粥,刚才强忍下去的痛痒此刻又发作起来。终于忍耐不住,“哇”地咳了一口血,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
鬼母与王莽毕竟是母子情深,反应奇快,手指一扣弹出一道红光,如一道红绫迅速挽住王莽的腰身。轻轻一带,王莽的身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止住了后倒之势。鬼母另一手凌空抓来个蒲团一弹,正好垫在王莽身下,王莽即将倾倒的身子斜斜地缓坐垫上!
鬼母待王莽坐定,又倏然一转,瞬间移形换位,飘至王莽背后。徐徐坐下,双手相叠,翻腕成抱球状,全身真气集于掌间。然后翻掌一伸,搭在王莽背上,催动法力,源源不断地向王莽体内灌输真气,压住体内那股乖张的戾气。
不一会,王莽终于悠悠醒来。
西门君惠等鬼母收了功,便对王莽道:“贤侄,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了容貌,这些日子常常出现痛痒症状吗?”
王莽心里也明白,自己在众人眼中已经变了样子:嘴变大脸变短、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粗壮而嘶哑。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周围谁也说不清,他自己更是糊涂。不得已,叫人做了一枝长柄九叶的阴阳扇,人前人后有意无意地拿它挡脸,不愿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变化。
西门君惠指指鬼母,道:“你娘身上有你父亲的宝物‘乾坤镜’,能够照出原形。你对着一看就明白了!”
鬼母闻言取出乾坤镜,王莽朝着乾坤镜一看,乾坤镜里面居然是一条巨蟒!这一下,王莽又吓了一跳,惶恐道:“我,我真的会是一条巨蟒?”
鬼母见儿子紧张的模样,有些心疼。道:“我儿休要慌张,娘来自北方之神所在的黑帝宫,继承了玄武大帝龟蛇同体的一些血统,所以我儿生相为巨蟒,长大以后修行数百年才变成人形。……要明白你身上生长蛇鳞的缘故,得从你转世投胎说起。”
“我儿死于斩蛇剑下,仙缘已断,只能转生为凡人。转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到幽冥界月兑胎换骨,才能褪去巨蟒之像,修成人形。可是母亲与天庭交恶,也不愿听十方阎罗指使,所以未让你赴幽冥界转生。为了让你能够以人形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娘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利用你舅父的灵蛇珠镇住你的原形。”
“但是灵蛇珠的法力会逐步衰减,长期不注入真气,就可能护不住人形,显露出原形。所以这两年我儿身上才会显现蛇鳞,痛痒难忍。不过,娘刚才已经给你注入法力,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鬼母的话准确无误,王莽目瞪口呆。这么多无可辩驳的事实摆在面前,王莽不得不相信,汉高祖大泽斩蛇斩的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位老妪就是自己前生的母亲!
王莽饱读经书,知书达礼,既然明白眼前的老妪确是前生的母亲,只好流着眼泪,在鬼母面前跪下,道:“娘,孩儿有眼无珠,不识娘亲,还望娘亲原谅孩儿无礼!”
鬼母赶紧扶起王莽,眼泪夺眶而出:“儿哪,你爹闭关修炼抛下我们娘俩,转眼都快三百年了。当年娘让你投胎转世,还真怕将来连儿子都不认自己,就剩下娘孤苦伶仃一个人。今天好了,我儿终究想起老娘了!”娘俩抱头痛哭,按下不提。
西门君惠看着这娘俩痛哭失声,心中也是发酸,便站起身来踱出门外。岂料一入大院,突然感到王莽府中隐隐有一种奇异的灵气,但这种灵气绝不可能来自王莽!
西门君惠倍感惊骇,这种灵气居然能够在西门君惠面前不被压制,除了天子之气,几无可能。但是这种灵气并不是从王莽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这种灵气又来自何处?
西门君惠在院中停了一停,毅然回身,猛地推开大门,“哐”的一声,惊得鬼母不自觉地停了哭泣,站起身来问道:“西门兄弟,你发现什么了?”
西门君惠“嗯”了一声,转向王莽道:“贤侄,近期可曾见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人?”
王莽不明所以,头脑中搜索了这些日子的情形,摇摇头,“侄儿从宛城回来以前,常常访贫问苦,自然接触了不少庶民百姓。接任大司马后,也少不了与三公九卿等朝廷文武百官计议国家大计。但要说比较特别的人,实在想不起来。这有什么不妥吗?”
西门君惠叹口气,对鬼母道:“嫂子,前几日,我们担心上苍会察觉我们的举动而有所反弹。没想到天庭比我们的预想着手更早,灵霄宫钦定的真命天子早就降生了。前些日子侄儿可能刚碰到过此人,因为大司马府还残留一些真龙之气!”
鬼母沉默半晌,道:“该来的终究要来,没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们设法应对就是了。”
王莽听得云里雾里,对鬼母道:“娘,我们要应对什么?”
鬼母轻声对王莽道:“儿啊,你不懂!上苍已经察觉到我们夺取天下的意图了。真命天子降生,就是要阻止我们代汉自立。”
鬼母说到这里,脸色一变,恨恨道:“不过话说回来,真命天子既然降生,看来汉宫现在这位皇上多半很快会失去上苍的眷顾。不如赶紧将这个傀儡赶下去,让莽儿坐了皇位!”
等到搞明白鬼母的意图,王莽有些傻了,头脑发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篡汉之举大逆不道,会株连九族啊!”
王莽受儒学熏陶多年,忠君思想顽固,居然忘记了自己与大汉王朝前世的仇恨。西门君惠见王莽如此模样,怔了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不枉我教导一场,贤侄真的被儒家学说弄糊涂了!”
鬼母没有笑,冷冷地对王莽道:“孩子,你身上担着我白帝宫数千年声誉,怎么可以畏首畏尾?你要记清了,我们并不是篡汉,这天下本来就不该刘氏来坐,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刘季小儿卑劣无耻,巧取豪夺争得天下,岂是苍生之福?我们代汉自立,正是顺天之举,有何不妥?”
鬼母伸手朝未央宫方向指了指,“不信,你看看现在这个什么狗屁皇帝,把天下百姓搞得民不聊生,成了什么样子。这样的皇帝,难道不应当趁早滚蛋吗?”
鬼母一边说,一边又想起历历往事,不禁越说越气,声色俱厉起来。
王莽尽管心中忧惧,但看到母亲和叔父态度坚定,也不敢再言语,心里暗自思惴:“以前那个哀帝沉缅于声色,荒废朝政,自己曾一心劝谏,结果屡次受到哀帝明里暗里的斥责。如今这位平帝也是名如其人,不仅平平庸庸,朝局无甚改观,对自己也是暗中提防,不冷不热。长此以往,不仅百姓仍旧困苦不堪,自己这个大司马也可能保不住。”
王莽虽然瞧不起这两个皇帝,但对篡汉自立的想法还是心存畏惧。迅速转动着心思,分析了一遍利害得失。
王莽抬头望了望母亲的苍老容颜,知道老人家为了复仇大计费尽了心机,想要阻止,只怕也不可能。
王莽脑子不笨,灵机一动,道:“最好的办法,莫如仿效周公。居摄代汉,既不违逆儒家学说,也能得到天下苍生理解。只要自己一心为天下苍生谋福,应当不是什么罪孽,在天下人面前也好交待。”
鬼母和西门君惠盯了王莽一眼,沉默了一会。西门君惠才道:“先这么着吧。不过,我得告诉你,大汉天下我们迟早要拿过来。”
王莽转过身子想亲自给鬼母和西门君惠斟茶,不想牵动了痛处,手中的茶盏“哗啦”一声摔到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鬼母忙过来扶住王莽,“莽儿,你这是怎么了?也不小心一点!”
王莽谢过母亲,在榻上坐下,道:“娘,不要紧。今日儿到宫中觐见皇上,不巧平帝不在。正要离开,却看见了放在案头的那方传国玉玺。儿有些好奇,便凑上前想再端祥观摩,不想被一种奇怪的力道推了一把,结果摔了一跤,跌得生疼!”
西门君惠一边听着王莽的话,一边脸色凝重起来。鬼母不知缘由,便问道:“西门兄弟,此事有什么蹊跷吗?”
西门君惠沉吟良久,对鬼母道:“听贤侄此言,小弟忽然想起一事。”
“什么事,嫂子怎么没听说过?”
西门君惠搜索着零碎的记忆,拼凑成了一段久远的传说:
“春秋战国时期,九天诸神派遣下界的真命天子数量众多,结果天下纷争,庶民蒙难。九天诸神于心不安,便协议以获得上古灵兽与天子神器者为上天之子,上天之子身上会烙下一种凡人不能察觉的天机印,九天诸神为上天之子提供法力保护。”
“提供法力保护的具体方式就是布设九门禁制,使其稳坐天下。这样,其他真命天子缺少九门禁制的庇护,时间一长慢慢消亡,九州之内便只有一位天子,从而确保不会出现群雄逐鹿、百姓落难的事。秦朝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诞生的。秦朝诞生后,九门禁制没有撤除,一并传承了下来。”
鬼母从未听闻此事,有些好奇:“九门禁制?什么九门禁制?”
西门君惠只得再啰嗦几句。“真命天子一般都居住在帝王宫殿,帝王宫殿又往往包括路门、应门、雉门等天子九门。九天诸神依据天子九门的形势合力布下禁制,既可以巩固天子权威,也可防止邪魔侵犯。这道由九天诸神布设,专门用于保护皇帝的禁制,俗称九门禁制。”
鬼母惊道:“如此说来,莽儿就是被九门禁制阻拦才跌倒的吗?”
西门君惠点点头,接着道:“九门禁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护上天之子和天子法器。只要九门禁制存在,非真命天子,未烙下天机印,就无法接触到传国之玺。”
“那继位的新君呢?”
“继位的新君,虽然没有天机印,但有天子血统,也能接触传国玉玺。”
西门君惠把话题拉回王莽身上,道:“所以,侄儿想得到传国之玺,承继大统,必须烙下天机印,使九门禁制为我所用。要烙下天机印,又必须得到上古灵兽与天命神器,才能具备帝王之相,成为上天之子。”
西门君惠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道:“贤侄被九门禁制所拒,倒使我想起了眼前的这道难题,就是到哪里去寻求天命神器或者上古灵兽。宛城前些日子虽有异常迹像,但这种迹象若有若无,极难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