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二十二章 靖云观Ⅰ

作者 : 孰不依

沧海君率弟子自灵虚峰返回靖云观,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偏那叶高念着阴丽华的音容笑貌,仍旧有些魂不守舍,常常拽着萧敬初呆坐在山头发愣。幻想阴丽华或许会因为什么奇特的缘故会突然飞临靖云观,与自己不期而遇,以致空中任何一丝亮光闪过都会牵动叶高的神经。

可惜叶高并不知道,佛桑香界的阴丽华心怀好感的人不是他,而是南阳的刘秀。刘秀虽然不是修炼仙术的高手,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殊魅力,弥陀寺一面之缘,吸引了阴丽华的一颗芳心。刘秀也是一样,自从见到阴丽华之后,便完全痴迷无以自拔。冥冥之中,命运已经将这两人牵在一起,哪有叶高插足的地方。叶高枉自多情,未免空留遗恨。

对叶师兄的敏感和异常,萧敬初不明究里,就偷偷告诉王子乔。王子乔比萧敬初聪慧得多,知道叶高茶饭不香、神经兮兮的原因多半是患了单相思,惦记着佛桑香界那几个美若天仙的女弟子,不免在背后暗自发笑。

提起靖云观就不能不说太白山。传说,金星之精,坠于中南圭峰之西,其精化为白石,状如玉美,时有紫气覆之,因号为太白山。

太白山深处有一处叫做太白三池的地方。千丈飞瀑汇集而成的三汪碧水,如翠玉般镶嵌在一起,成为冠甲天下的深山明珠。这地方群山环抱、谷深洞幽、山势巍峨、石径险峻,赫赫有名的靖云观就座落在太白三池旁边的山峰之上。

早在千年之前,赤松子偶经此处,惊叹此地乃天造地化的隐居、修行之所,便在此修筑靖云观。

汉初,张良经赤松子点化后,随赤松子在此修炼道法,百年后习得引雷布电之术,人称“太极玄毅真人”。因常常青衣道服、临风吹笛,也偶被称为“青衣铁笛”。

沧海君知道张良的下落后,跑到太白山软缠硬磨,赤松子不胜其烦,只好也收归门下。

张良得道之后,开始自立门户,赤松子也离开了太白山。最近一百年间,张良先后收下叶高、王子乔、李盛元、萧敬初等一众弟子。又特别是这四个年青人,根基极佳、悟性极高,很快就名扬江湖,被江湖上称作“靖云观四大弟子”。

这日叶高又在山头傻坐,萧敬初不好打扰,便独自下山,跟随二师兄王子乔到师父“太极玄毅真人”张良那里去讨教道法。

刚刚走到师父门外,便听到张良正对李盛元道:“太阳普照万物,雨露滋润万物,大地养育万物,没有任何偏向。天地自然展示的是一种广博无私的爱。修行道法亦同此道,要以一颗成全众生的心修身炼丹!”

李盛元好思考,常提出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此刻便挠头道:“既然天地无私,何以魔障多生于蛮荒之地?”

张良曾经教导弟子,蛮荒之地妖气深重不可不防。李盛元听到师父既然宣称天地无私,那“妖气常生边地”又是为何?有些困惑不解,便向师父提问。

此时的张良微微一笑,已见不到当年那种狂放不羁,性格已极沉稳。略一沉吟,才缓缓道:“天地生五行之气,万物循环往复。然而天地之气常有清浊之分:木气清则仁,火气清则礼,金气清则义,水气清则智,土气清则思,五气皆纯,则圣德全。木气浊则弱,火气浊则婬,金气浊则暴,水气浊则贪,土气浊则顽,五气则浊,必为人中下品。中土天地之气和谐相交,所以多圣人,边远地区诡异之气盛,所以多邪魔。”

张良说到这里,突然面色一沉,“其实,妖气生于边地之说也不尽然!比如最近邪魔之气就现于关中之地,这就是一个异数。师父心中极为不安。”

李盛元性格慷慨仗义,一听之下,“呼”的一声站起来,拱手厉声道:“师父,不管妖气现于何方,如何凶残,徒儿都义无反顾,一定跟随师父降妖除魔!”

张良早已察觉到王子乔、萧敬初来到门边,等到李盛元话一落音,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抬头对门外道:“你俩也进来吧,别在门外站着了!”王子乔、萧敬初听到师父招唤,便推门进来。

张良的这间书房,摆设极为简单。上方有一幅字,写着“逍遥游”三个字。几案上有一木架,搁着一支长笛十分显眼,那是张良赖以成名的“铁笛”。说是“铁笛”,实际上是竹笛。不过这竹笛非同一般,乃用大宛国出产的方竹制成,节眼须牙,坚硬如铁,是赤松子从西王母那里获得的宝物。张良悟道后,赤松子才转赠给张良,张良极为珍视。

张良坐于房间上方的木榻之上,李盛元居于下首。王子乔、萧敬初进屋后,在右侧木榻边坐下。

张良目视王子乔、萧敬初,良久,道:“你俩自灵虚峰归来,到现在已经有些时日了,也该总结些江湖体验了。你们要像李师兄一样,善于琢磨,善于思考。到西华山那些日子,就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给师父说说吧!”

王子乔忙道:“弟子不敢欺瞒师父。说句实在话,到西华山后,留在弟子心目中印象最深的是弥陀寺的茶叶。弥陀寺方丈不远千里,从峨眉山采摘一些竹叶青回灵虚峰,款待众方佛道。这竹叶青称得上是茶中极品,这么长时间过去,好象依旧口齿留香。”

张良“哦”了一声,并未答话。萧敬初听王子乔提起茶叶,正巧看见门人送来一包新茶,忙泡了一盏茶,先洗洗碎茶倒去浮水,再盛上些滚烫的开水,捧起茶盏,双手递给张良。

张良接过茶盏,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品了一口,心中一动,说:“这是来自豫南的毛尖茶,不宜用刚烧开的沸水冲泡。你俩也泡两盏茶尝尝,看看与竹叶青相较如何?”

两名弟子各自冲了一盏茶,品了品,却默然不作评价。

张良轻轻放下茶盏,淡然一笑,不等弟子说话,自己接着道:“提到茶叶,倒是有几款上品值得好好品赏,但要学会鉴别还得要有点功夫。比如西湖龙井,扁形茶叶,叶芽细女敕,均匀成朵,不带夹蒂,小巧玲珑,味道清香。比如洞庭碧螺峰的碧螺春,银芽显露,一芽一叶,白毫卷曲,叶底幼女敕,均匀明亮。再比如这豫南的毛尖茶,银绿隐翠,香气新鲜,犹以秋茶为佳……”

萧敬初见师父将天下名茶一一道来,唯独不见对峨眉竹叶青作些评价,不免大为困惑。当日萧敬初亦随沧海君、叶高及王子乔等人同到弥陀寺,对这种茶叶同样印象深刻,难道峨眉竹叶青还够不上天下名茶的资格?

张良扫视了一下两位弟子的表情,当然知道他们的想法,便慢慢道:“除了以上这几种茶叶,可以称为人间极品外,在茗茶之中还有一些上上之品。比如你们刚才提到的峨嵋竹叶青,还有蒙山茶,这些茶已经超月兑凡世,是进献人间帝王甚至是天庭的贡品,称得上是仙灵神茶了,只是凡间人士很难得到,名声反而不够张扬。”

萧敬初好奇,忙问:“敢问师尊,蒙山之上的仙灵神茶是否就是传说的七株甘露种、五顶碧云芽的茶中之王?”

张良微展笑颜,道“没想到敬初还知道这些轶闻!不错,蒙山茶的确产自西蜀蒙山,乃茶之始祖。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都是灵霄殿玉帝御用之物,能够消除一切心魔杂念,忘却痛苦屈辱,使人心智纯洁如冰。只是传说茶园有神灵护佑,寻常人物极难靠近。”

正说话间,门口惊雷乍起,原来是沧海君过来。沧海君此人坐不住,仿佛上长了刺,一天下来,必然会围着靖云观逛上十次八次。见张良整日坐而论道,连摆大手,不耐烦地对众弟子道:“别在这里光听你师父瞎白乎,光来虚的没啥用。走,走,走,都跟你师伯一起练练去。闷死俺了,别都在屋里呆傻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都望着张良。张良苦笑一下,道:“也好,你们都随师伯去吧!道家三宝‘剑、镜、符’,光说不练不行。要降妖除魔还得靠真本事,练练兵器也是应该的。”

众弟子见师父发话,便随沧海君去了。张良待众人去后,也站起身来,略一沉思,向后山走去。

沧海君将众弟子带到靖云观专门开辟的一处演武场,兴致勃勃地月兑了褂子,伸展筋骨跃跃欲试。这演武场就在距离太白三池不远的孤峰上,方圆不过数十丈。再往前就是千仞绝壁,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声音震耳欲聋。溅起的水雾沾在身上,吸进喉咙,一种清凉的感觉让人全身舒坦。

沧海君自己先纵身飞到悬崖边,才回过头来盯着一众弟子。那双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扫得众弟子心里发慌,不知这位师伯今天又要玩什么花样。

沧海君为人豁达大度,不爱计较,笑声爽朗,声若巨雷。此刻以手抚须独立千仞,一头红发蓬蓬松松、随风飞舞,豪迈之态令弟子敬畏不已。

沧海君见众弟子等自己发话,便道:“昨天睡了一个好觉,养足了精神,今天心情格外好。老夫就破例先传大伙几手枪法,让你们见识见识,等会你们再陪我练练,看看谁有悟性!”

众弟子虽然对刀枪剑戟都略有所知,但真正喜欢枪的只有李盛元!李盛元一听要传授枪法,立即兴趣大增,忙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枝铁脊蛇矛抛给沧海君,道:“师伯,接枪!”

沧海君身形一转,闪电般探出手来,稳稳地接过铁脊蛇矛,一抖枪身,来了个凤凰三点头,蛇矛震颤不止,枪花泛着寒光,发出嗡嗡的蜂鸣之声。

沧海君动如惊雷,枪身随之狂舞。沧海君一边舞枪,一边粗声道:“这铁脊蛇矛虽然与一般的大枪不完全一样,但总体上讲还是按枪来使!大家都曾见过大枪,大枪长丈余,枪把粗如鸭蛋,常常用整根的白蜡杆制成。大枪又长又沉,只有用腰力才使得开。好枪法必须要能听到枪头上的劲,化发一家,方能不败。”

沧海君一边说一边不断地挥舞铁脊蛇矛,渐入佳境后,人随枪走,人枪合一,那铁脊蛇矛仿佛有了灵性,不光是听从沧海君摆布,也引导着沧海君展转腾挪。伴随着枪影的神出鬼没,十数丈内飞沙走石,寒光闪闪,劲道骇人!

“众般兵器之中,能赢人的就只有刀枪剑棍。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枪若使得好的,枪自己就有生命。想老夫当年行走江湖之时,枪头寒光到处,鬼哭狼嚎,百战百胜,岂是靠运气,完全是靠真本事!”

沧海君单手执枪,拦、拿、扎,一路演示下来,招式炉火纯青、滚瓜烂熟,简直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引得众弟子一路叫好!

沧海君面有得色,继续道:“枪术的动作无非就是拦、拿、扎,其他招式都可以从这三个中演化出来!大枪防守好,进攻也是一招破敌毫不含糊!”

沧海君舞得兴起,自然好卖弄些学问,大声道:“你们看,一枪扎出去,万朵梅花,先把敌人胸口的护心镜打碎,再往里钻,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难逃一死!你们说,这枪花朵朵,朵朵都致命,临阵对敌,应该挡哪个?”

众弟子看得入神,哪里来得及细细思索,不免一时语塞。

只有李盛元精通枪术,忙给师兄弟扫盲,大声道:“此时千万不能挡,一挡就完了。白蜡杆是软的,硬挡正好被借上力。才挡出去,那边枪把一转,枪头马上又从另一方向打回来,力还更大了。枪法讲‘棍怕点头枪怕圆’,说的就是大枪一但抖起来,枪头乱摆,神仙都难防。”

李盛元虽然明白枪花的厉害,但也没有应对之策,只好道:“不过,该怎么办,弟子也不知道……多半是躲远些。”

沧海君哈哈一笑,未置可否。舞了半天,也有些累了,便在梨花飞舞的枪影之中大喝一声,道:“盛元,接枪!师伯要歇歇了!”铁脊蛇矛随之破空而来。

李盛元凝神聚气,目不转睛,顺着铁脊蛇矛的来势滴溜溜一转,伸手一抄握住枪尾,再借力一递,身形如飞疾射而出!沧海君对李盛元的机灵敏捷很满意,一边擦擦汗一边嚷道:“好!用枪的诀窍就是顺应枪的力道,借力打力,才能运用自如!”

李盛元练枪法是从“大枪桩”练起的。就是手臂伸开,一只手抓住枪把,将丈长的杆子端平,一端至少就是半个时辰!

“大枪桩”练的是人枪合一,李盛元最初靠死力气支撑,结果半个时辰也端不了!后来在沧海君教导下,把人体的阴阳运开了,和枪的阴阳一体了,才支撑得半小时以上!

再后来,只要端上枪,李盛元全身关节、骨骼便微微的抖,和丈余大枪一起抖。枪和人抖成一体了,肌肉有张有弛,轮流地休息着,要端多久都行。

现在,李盛元手不见动,枪头就能舞起来,显然已是枪术高手了!

沧海君一边看着李盛元飞舞铁脊蛇矛,一边不时大声训导,偶尔又对身旁的萧敬初卖弄几句。这不,沧海君刚吆喝完,又对萧敬初道:“练过了‘大枪桩’的人,才能听枪,这枪和人才有感情。一模枪杆你就知道枪想干什么,任何加在枪头上的一点小小的力量都能感觉到枪的反应。真正的枪术高手,枪头只须一点,青砖墙角的砖,要那块就下来那块,这全是靠的听劲

,若是用蛮力就是把杆子顶断了也没用。”

沧海君迈步到水井边,抓起葫芦瓢盛了清凉的井水,咕噜咕噜一通牛饮,擦了擦汗,回到场边坐下,接着吹嘘:“听劲好,力量才大得起来,能干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比如点穴。人体的穴位全在关节和肌肉的最里面,不懂变化的力道就是撞断了骨头都点不了穴。因为撞的过程中肢体受力会动,穴位也跟着移动了。要点穴就得听着劲追着一处点,只要力量够大,时间够了,穴就点上了。如果枪术达到了那种境界,百万军中取上将之头也就如同囊中取物了!”

两人说话之间,李盛元的那杆铁脊蛇矛已经舞得风雨不透。沧海君见状,想试试李盛元的功力,从旁取了一盆水迎头泼去,那水竟然被枪幕挡住反弹而出!一滴水也未能渗透进去,众弟子大呼过瘾!

沧海君越看越是兴起,顾不得还有些气喘,又猛起站起身来,对李盛元道:“来,来,来,师伯陪你练练!”沧海君拽过一支大枪,又顺手在背上插了一柄单刀,就飞身扑进寒光闪动的枪影之中!

“好,请师伯指点!”李盛元朗声道。两支兵器一碰,嗡鸣之声不绝!李盛元的铁脊蛇矛有如灵蛇,顺着沧海君的长枪见缝就钻,绝无迟疑。铁脊蛇矛一会直如墨线,一会弯似满月,枪头指东打西,神出鬼没!

但沧海君那杆枪,却以不变应万变,任凭李盛元枪花如虹,常常枪把只一转,力都不用,枪头弹出去,就将李盛元的攻势转眼化于无形,从气势上看明显比李盛元显得轻松自如得多!

李盛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未递进一枪,知道与师伯的枪术差得太远,看看取胜无望,不想再纠缠,便借了个间隙,猛地跳出了圈子,道:“师伯住手,弟子认输了!”

沧海君却并未住手,一个人在场中继续挥舞长枪,亮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就是后退扯个架式,一手高举,看不出有任何高妙之处!

李盛元正在纳闷,沧海君已经吆喝起来:“盛元看清了,这就是枪术中的绝技‘败式亮掌’!这一招是大枪的败中取胜法,‘拖刀计’、‘回马枪’、‘撒手锏’远不如这招凶险!”

李盛元一听是“败式亮掌”,心中一怔,不觉睁大了眼睛!传说“败式亮掌”是枪术中最凶险的杀着,知道真实用法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能练成的,更是绝无仅有!

就在李盛元转念之间,那沧海君已经将双手执枪改成单手握枪,另一只手迅速从背上取下单刀,然后翻腕转身,刀枪顿成合击之势,如长空霹雳一般压了过来,就象象棋里的双将绝杀让人没有任何回避的空间!

气势之盛令李盛元心中一寒,心想自己如果遇到这一招只怕是逃无可逃了,不禁背上浸了一片冷汗!

李盛元还沉浸在刚才那险招之中,沧海君已经收了枪迈步走来,道:“小子,你慢慢领悟吧,你要是能够破了这一招,枪法就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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