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四十六章 深仇难泯Ⅱ

作者 : 孰不依

扬雄环视四周,沉吟许久才道:“你知道赤眉英雄、绿林好汉都是干什么的?我私下听说指的是藏身在荆州、琅邪一带呼啸山林的逆贼。长安城中,天子脚下,居然有不少老百姓推崇这些人,说明什么?说明老百姓与朝廷不是一条心,他们渴望有人替自己出头。老百姓不相信朝廷,却寄望于这些逆贼,难道是什么好的预兆吗?”

庄尤默然,这才明白民间暗中流传的赤眉英雄和绿林好汉原来是指那些叛贼。半晌才道:“老伯言重了。侄儿知道现在有几股叛贼闹事,但这些人肯定成不了气候,天下局势还不至于那么险危。再说,皇上推行新政,拿出了大量库银扶持穷人,只要穷人不闹事天下乱不起来。”

扬雄琢磨了片刻,又摇摇头,对庄尤道:“还说什么推行新政,推是推不动了,你们就准备把皇上从火坑中抬出来吧。”

扬雄怕庄尤不理解,解释道:“皇上为了争取支持、铲除异已、力求稳定,不断地推新政、搞抚恤,错是没错。不过却忘了一点,就是这些年天下连年灾荒,单纯依靠库银去安抚百姓,只怕长久不了。府库总是有限的,到朝廷不得不终止对穷人的兜底措施时,老百姓一定会失去耐心,到时民变会更快更狠。”

扬雄点到即止,不肯多说,移开话题,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前些日子,老伯从皇宫藏书中看到一个故事,十分有趣,你可愿听?”

“晚辈洗耳恭听。”庄尤静静道。

扬雄眯着眼,摇头晃脑地吟诵起那段书来,“猩猩好酒与屐。人欲取者,置二物以诱之。猩猩始见,大詈云‘诱我也。’乃绝走而去之。去而复至。稍稍相劝,顷尽醉。其足皆绊。或图而赞之曰‘尔形唯猿,尔面唯人。言不忝面,智不逾身。淮阴佐汉,李斯相秦。曷若箕山,高卧养真。’”

扬雄念完,睁眼盯着庄尤,“你庄尤聪明绝顶,想必明白老伯的意思?”

庄尤脸色变了变,猛地转过身,想要反驳,却又摇摇头,怅然叹息。道:“我庄尤如何不明白扬老伯的心意,只是皇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又待侄儿不薄,侄儿如何能够在当今朝堂用人之际,起归隐之心?”

赤松子在酒馆中就已隐约听人指点,说车上那位老者是扬雄扬大人。想起蟠桃宴上关于《太玄经》的种种传闻,跟踪尾随直至湖边。赤松子藏在远处的柳树上一边嚼“卷龙鳞”,一边听两人对话,对两个钓者的身份已经一清二楚。直到听得扬雄讲故事,才嚼完“卷龙鳞”,正好腾出嘴来,禁不住大声叫了个好,像大鹏一样展翅扑了过来。

赤松子斜眼扫了两人一圈,自语道:“沉厚朴茂称作老,风流潇洒谓之少,眼前这一老一少倒是很有趣。”赤松子嘿嘿一笑,指着扬雄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扬雄?哎呀,要说也是个仙风道骨的人,不过就是你那本什么《太玄经》不太好!”

扬雄、庄尤见到面前冒出一个怪人,都站了起来。扬雄见此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太玄经》,而且出言点评,颇感惊讶,道:“阁下何出此言?”

赤松子见扬雄神态,摆摆手,道:“别紧张,老夫不是说写得不好,只是可惜落到邪魔手中。邪魔受《太玄经》的启发,练出了一种九军玄冥阵法,搅得三界不得安宁。你说这是不是助纣为虐,坏了大事?”

扬雄心中纳闷,这《太玄经》只给了自己数个挚友,绝无外传,如何会落入邪魔手中?待要细问,赤松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庄尤道:“不过,扬大人把这位庄大人比着猩猩,倒是有些道理。你们现在这个什么皇帝,不过是个傀儡,把自己的小命捆在他身上,不值!”

赤松子嚼完“卷龙鳞”,回味无穷,又添了添嘴,灌了两口酒,指着脸色发白的庄尤,大笑:“尔形唯猿,智不逾身,哈哈,哈哈!”

庄尤被赤松子毫无由来地笑骂一通,心中动怒,拨剑一挥,想把剑架在赤松子脖子上,押他回去治罪。那知赤松子却如鬼魅一般,穿行于剑光之中,几个回合下来居然毫发无伤。庄尤大惊,忙收剑往后一纵,与跟过来的骑吏站在一起,大呼道:“你是谁?”

赤松子“嘿嘿”两声,灌了一口酒,不回答庄尤的话,却自顾自地道:“咦,剑法不错,居然还受过西门老头的指点,难得呀难得,不过想刺到老夫还欠点火候!”

“什么西门老头?”庄尤一脸困惑。赤松子不理睬庄尤,又昂首饮了一口酒,然后收起葫芦,一转身,呼地一声向空中一窜,直入云霄,没了踪影。

扬雄急忙招唤道:“喂,喂,老神仙!等一等,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下未听明白!”但那赤松子去得极快,终究没有再回答扬雄一句话。

赤松子刚刚离开长安,那迦叶尊者却不知从哪里转回了京城,两人一东一西,正好错过。不过,迦叶尊者凑巧遇到了秦叟。秦叟嘴里还嘟哝着一句话:“可惜了,那只紫金钵可千万别落在他人手里!”迦叶尊者眼耳何其灵敏,秦叟的声音远远地被迦叶尊者收入耳中。

迦叶尊者立即身形一晃,瞬间移形换位,骤至秦叟面前,向秦叟行了一礼,道:“施主,莫非你见到过紫金钵?”秦叟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影惊得一颤,夺口道:“老夫自言自语,声音极低,怎么会被你听见?”

等到看清面前人影原来是个僧人之后,才心下一松,抚着胸口边喘气边翻白眼。又突然想起腰疼来,便一边揉着腰,一边道:“哦,那紫金钵可是一件好东西,是释迦牟尼的饭钵,莫不成大和尚也想去收藏紫金钵?不过,一个大和尚能有多少银两去收藏宝物,不妥不妥!再说,跟老夫抢买卖也不成啊!嗯,老夫不能告诉你!对,不能告诉你!”

迦叶尊者见秦叟不肯细说,脸色一沉,失望之余,想要发狠,却又碍于大庭广众之下有*****份,便掉头要走。没想到秦叟揉腰揉到痛处,哀嚎了一声,口中大骂:“这个死叫花子,把老夫一身骨头都撞得快散架了,还不肯把紫金钵换给我,可恶!”

迦叶尊者猛然听到“叫花子”三个字,顿时一怔,“莫不成是赤松子拿跑了佛祖的紫金钵?”迦叶尊者又马上扭转身,厉声对秦叟道:“那个叫花子是不是腰上挂个葫芦,他在哪里?”

秦叟见刚才还慈眉善目的迦叶尊者一下子变成了怒目金刚,吓了一大跳,忙连连点头,嘟哝道:“那个叫花子的确挂了个酒葫芦,刚才还在长安城里,把老夫的腰都撞得快折了。那个叫花子是个神仙,老夫也不知他现在到哪里去了!”

迦叶尊者一听,多半明白紫金钵落在了赤松子手中,不再理睬秦叟,大踏步去寻赤松子。

虞姬与阴丽华等人自伏牛山分手后,奔赴龙驹川,取得“龙刍”草,数日后回到长安。

鬼母见虞姬回到地宫,一阵寒喧,打听了一些途中见闻。虞姬从佛桑香界弟子手中收了小白龙,心中高兴,无意间说漏了嘴,提起灵虚峰孽龙逃逸的事。

鬼母突有所悟,惊道:“老身听说战神蚩尤的妻子乃是汪洋大海中的龙女,龙女之兄名叫风伯,蚩尤战败后,龙女兄妹被镇压在灵虚峰龙池之中。龙池逃逸的小白龙传说是龙女的后代,莫非虞姑娘遇到了那条小白龙?”

虞姬发现自已多嘴引起了鬼母警觉,略一沉吟,不敢直言相告,道:“也是道听途说,并未遇到小白龙。夫人何以对小白龙如此感兴趣?”

鬼母举目四顾,然后低声道:“虞姑娘有所不知,数百年前蚩尤的一缕幽魂从涿州逃出来后,一直在寻找龙女和他的部族,引得三界沸沸扬扬。玉帝听说后,派诸神追缉蚩尤。蚩尤在前往黔中时,被诸神追迫甚急,慌乱中被右护法哀章吸入月复中,为其所用,不然右护法哪有今日成就!这些事都是西门门主告诉老身的,老身其实也是将信将疑。”

末了,鬼母又有些不放心起来,道:“妹子,此事切不可传扬出去,否则右护法断然不喜。”虞姬点点头,鬼母才放心,然后陪着虞姬将“龙刍”草喂了乌骓。

鬼母有心跟虞姬多亲近些,便道:“虞姑娘,不如牵着乌骓,老身陪姑娘到城外溜溜马去!”虞姬一想也好,反正乌骓服了“龙刍”草便如天马一般,突破阴阳之隔应无大碍,不如应承鬼母,出去换换新鲜空气。便牵着乌骓,出了地宫,往城北去了。

虞姬与鬼母远远避开人烟聚集之地,到了一处荒凉的枯黄沙地。

地上偶然有些乱石被风吹起,一路翻滚,激荡出千奇百怪的凌厉呼啸之声!还有一些巨石,狂风虽不能撼动,但漫天的黄沙却不肯放过它。黄沙挟裹着碎石,不断地击打在巨石上,溅出点点火星,击碎的乱石腾起一阵阵或白或灰的烟尘,却又很快被黄沙席卷不知去向。

鬼母飞身跃上一块巨石,眯着眼睛看虞姬在风沙中牵马前行。虞姬在一处高坡前停下,戴好柳笠,遮住容颜,一手拦着流沙,一手轻按马背,然后身形一晃,飞身上马。

虞姬轻轻拍了拍乌骓,那乌骓长嘶一声,扬蹄飞奔。虽然逆风而起,但在漫漫黄沙之中,瞬间便四足腾空,踏开翻翻滚滚的流沙冲出一条道来。乌骓往天上席卷而去,不多时已经站到了云天之上,将漫天黄沙抛在了身下!

鬼母见乌骓得了“龙刍”草,竟然同虞姬一样摆月兑了阴阳两隔,对虞姬更是刮目相看,器重有加。鬼母一时兴起,也御空而起,对虞姬笑道:“今日宝马、神兵配佳人,虞姑娘何不舞上一回?”

虞姬依言,抽出半截“莫邪”剑,轻弹剑锋,对鬼母道:“小女子这柄剑乃项王所赠。旦逢阴雨天,常常啸响不止,跃出鞘外数寸。在这剑悬挂的所在,灯下往往见有人影立着,细看却又不见,的确是奇事一桩!”

鬼母笑道:“姑娘的‘莫邪’剑号称天下神兵之首,必定会有些奇异之处。有剑神暗中护佑不足为怪。”

虞姬待鬼母说完,骤然勒马而立,柳眉一扬剑已出鞘!随后轻呼一声,身形一晃,从马背上旋腿错身飘上云霄,一股股青淡的剑光泛动,铮鸣之声顿起!

乌骓见虞姬已飞身而起,低了头甩动尾巴,撤蹄慢慢跑动,偶尔引颈嘶鸣,与“莫邪”剑的铮鸣之声交织在一起。风吼剑鸣马潇潇,几种声音夹杂在一起,鼓荡着鬼母的耳膜。

脚下是大漠孤烟,身旁是苍茫落日,一道剑影旋转如风。鬼母望着这一幕天地奇观,触类感物,因景生情,和着那飘飞的剑影忆起西域粗旷、断肠的歌谣和自己的辛酸心事,难抵三分苦涩。因为心中孤愤,脸上隐隐约约能够看出些凄凉哀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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