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阳之战·佛缘 第五十一章 大难不死Ⅴ

作者 : 孰不依

兵士们搭建好七星坛,进帐来禀报“瘦佛”玄空。玄空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对沧海君和阴丽华等人道:“那老衲就勉力一试了。”

众人簇拥着玄空大师走出营帐,玄空一边走一边缓缓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凡人受胎,皆从南斗过北斗。所有祈求,皆向北斗。只因北斗七星分掌诸生辰,所以只要虔奉本命星辰,就可得到护佑,此乃西王母教导。”

“瘦佛”玄空缓步登上七星坛,稳稳坐下,脊直肩张,两手垂下盘抱,掌心正对躺在地上的刘秀。玄空念动真言,不多时,刘秀躯体上便浮出水晶罩子般的一圈光环!光环在四周火光掩映下,流动着眩人眼目的异彩!

七星坛四角各摆有一个青铜的架子,造型高古朴拙,上面生满铜锈,就好象岩石上干涸的苔藓。东南西北青铜架上分别铸着青龙、朱雀、白虎与玄武四大神兽。刘秀的躯体在水晶光环之中不断颤动,慢慢飘浮起来,由平躺变为盘坐,罩在光圈之中。

玄空大师面前摆了一张三尺见方的大羊皮,羊皮上痕迹斑斑,重重叠叠写满了无数的符咒、文字。看羊皮的残破,显然经历了一段悠长的岁月。这大羊皮也是西王母留给玄空的东西。

悟真、悟玄在玄空下首袖手而立,默默念诵《金刚经》。见到刘秀已在水晶光环中盘坐而起,便打破沉默,张口转诵《莲花经》。两人扬气开声,声调不急不缓,字句分明,念的是接引咒语。同时双手不断结出不同的佛门手印,稳住略有晃动的水晶光圈。

“瘦佛”玄空眼观鼻,鼻观心,法相庄严,唇齿合而不动,舌尖不断伸缩,低沉的佛音字字送出,摄人心魂。

刘秀的躯体在水晶光环中旋转加快,光圈内电芒闪动,一道道灵光从四面八方注入刘秀体内!众人在七星台下静静观望,谁也不敢出声,深怕会惊扰了玄空大师作法!

玄空念完大羊皮上最后一道咒文,伸出右手中指,左手持刀,刀尖在指头割去,刀尖划破指头,鲜血滴下,幻出一个佛的印记!

玄空猛然睁眼,大喝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发力一挥,那佛的印记疾射而出,与水晶光圈一触,一切烟消云散!

刘秀的躯体又慢慢落下来,依旧躺在地上!

众人见玄空作法完毕,却不知刘秀有救无救!阴丽华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纵身便飞上七星坛,弯腰去探刘秀的气息,秀发飘逸垂在刘秀面颊上!

刘秀恍若梦中一般,以为已入幽冥界。突然闻到缕缕幽兰之香,又感觉有几缕秀发拂在脸上,心中念及阴丽华,不由感伤万分,泪水滚落,喃喃道:“阴姑娘,阴姑娘,是你吗?”

阴丽华听到刘秀喃喃之声,又喜又羞,喜的是刘秀还阳有望,羞的是这傻小子居然生死之际还念叨着自己!

刘秀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被阴丽华抱在怀中,全身一颤,脸色也是泛红!阴丽华有些难为情,便将刘秀轻轻放下,略微掩饰自己的表情,道:“刘将军,你醒了!”

刘秀在众人面前不敢失态,也镇定下来,长吁一声后,故作轻松地笑笑道:“我命在天,宵小之辈安能图之!”

此时,玄空师徒等人也已围了过来,见刘秀醒转,都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沧海君受张良所托照看刘秀,没想到出这么大个漏子,沧海君如何不郁闷透顶。此刻见刘秀醒来,沧海君满肚窝火也一扫而空,嚷道:“谢天谢地,这小子终于醒了。不然,老夫下半辈子可没法见人了!”

西门君惠等人返回长安,以为地藏王转生的刘秀一命呜呼,阻挠大新朝的主要力量烟消云散,王莽的大新朝从此万事大吉。没想到数日后传来消息,那刘秀居然大难不死,又回转阳世。

西门君惠不由怒气横生,道:“哼,就算老夫没刺死这个碍事的地藏王,老夫还是有办法对付他。”鬼母从旁道:“如今之计,不得不设法与那地藏王决战昆阳了!”

未央宫朝堂之上,众臣都决意要倾全国之兵出战昆阳。王莽知道大新朝能征贯战的将领莫过于庄尤,便秘密召回暂时失利、兵退颖川的庄尤商议对策。

庄尤见到王莽,磕头请皇上治罪,道:“臣在荆州剿贼,遇甄阜兵败,危局难支,又兼逆贼势大,不得不暂避锋芒,退走颖川。请陛下治臣剿贼不力之罪!”

王莽忙吩咐庄尤平身,道:“这不是爱卿的过错,朕不该让你单枪匹马奔赴前线。你能招募一支数万大军,短时间形成作战能力,多次击溃逆贼,已经称得上战功卓著了。爱卿虽然退走颖川,但保住了一支队伍,不能视为兵败,朕不会责怪爱卿。朕现在想知道的是,是否该倾全国之力剿灭刘秀兄弟?”

庄尤思忖良久,道:“刘秀兄弟志在天下,不可小觑,应当尽早出兵剿灭!”王莽听了庄尤的话,算拿定了主意,便下旨王邑、王寻、庄尤统兵杀往昆阳。

散朝之后,庄尤急于部署军务,疾步离开。但没想到王莽又想起点事,等到想传唤庄尤时,庄尤已经去远。王莽便让王邑、王寻留下,秘密赶到宫中。

王莽指了指案上的一堆木简,带着一缕自得的神色,道:“前番大军出征,甄阜因走漏机密导致兵败。这次朕吸取了教训,找了几句古诗当密码。这几句古诗的每一个字都代表一项军中事务,两位爱卿如有紧急军务,根据呈报事项从这几句诗中去选择相应的关键字,混编到公文当中。朕只要拿着那几句古诗,查看每一个汉字对应的内容,就会知道你们的意思。”

王邑、王寻听了,面面相觑,半晌才揖道:“陛下高明,如此一来,核心机密就只有陛下和臣两人才能知晓了。其他人就算拿到公文,也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王莽素知王邑、庄尤的才能,一个沉稳,一个多谋,都是梗骨之臣,所以十分放心,才将大新朝数十万兵马尽数交与两人。但王莽却不知道,王邑与庄尤虽然在自己面前礼敬有加,好似极为和善,其实两人早有心结,此事说来话长。

王邑乃成都侯王商之子,幼年时曾在成都逗留数年。庄尤乃武都山三清观观主庄君平的远房玄孙,自己活泼好动,喜欢舞刀弄枪,小时也在成都附近的三清观一住数年。

当年,扬雄正向庄君平求学,所以与庄尤极为友善。但奇怪的是,每一次王邑到三清观游玩,都不肯跟庄尤玩耍,必定跟庄尤斗嘴动手,搞得一身青紫。

后来,王邑、庄尤长大后都先后到了长安,在朝廷任职。两人又总在职位晋升上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王莽对两人极为器重,但不曾察觉两人的心病。

王莽决心兵分数路,一路走东路驰道,过洛阳,经颖川到昆阳;一路从西南驰道,从江陵发兵向北,出武关到昆阳;另安排突袭兵力,隐匿行动。大军一边开拨一边集结,会师于昆阳,形成钳形攻势。

庄尤秘密出军远征,途经渭水,莫明其妙地听到有人击筑高歌高渐离先生所作名曲《易水送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生死聚散兮弹指间,壮志不酬兮誓不返!”筑音一会哀痛欲绝,一会慷慨激昂;一会低荡回肠,一会又高亢如断金之声!庄尤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愣在那里。

大军出行,长安难免人心浮动。扬雄正巧此时返回长安,站在潮湿的街头,见车辚辚,马潇潇,大军呼啸如流水奔涌,浩浩荡荡出城望南而去,不由得心情沉重如铅。

庄尤在战马上望见扬雄,奔驰而来,下马道:“扬老伯不是回川去了,何时又返回了长安?如果不是要出征打仗,晚辈本应给老伯接风的。”说这些话时,庄尤脸上一片黯然。

扬雄站在路旁,被车马辗起的泥浆溅了一身,那么狼狈,无由地感觉沮丧,望着远去的大军,道:“皇上可是让你领军出征?”

“不,皇上令王邑大人为主帅,晚辈只是副帅!”扬雄听到庄尤的话,猛然一颤,回头盯着庄尤:“什么?皇上让你俩出征?坏了,此仗必败,你还是早谋后路吧!”

庄尤发现扬雄脸色难看,忙道:“扬老伯何出此言?”

扬雄长叹道:“你忘了?王邑自幼与你熟识,当年在成都时多有嫌隙,自小不和。这次出征,他一定不会听从你的话!”

庄尤略一思索,摇摇头,道:“晚辈早年确实与王邑大人有过节,但那是儿提时代的事情。我想,王邑断不会因为当年的芝麻小事来为难我,而置天下大事于不顾。”

扬雄冷笑一声,道:“老夫对王邑的了解可比你深透多了,他虽沉稳忠君,却是个记仇的人。弄得不好,你一世英名会毁在他的手中!”

庄尤沉默半晌,还是摆手道:“扬老伯,您过虑了!这次大军出征,少则一月,多则数月,必定全胜而归!”

扬雄抬头盯着庄尤,缓缓道:“既然你不听老夫的话,那就记住一句话吧,人生贵在知命,顺命而为则事半功倍,逆命而行,事倍功半甚至一事无成,不可不慎。老伯这次回成都,见到了庄老先生,庄老先生嘱托我转告庄大人,人生一场虚幻,得回头时且回头。”

庄尤默然不语。扬雄见庄尤无动于衷,仰头长笑数声,道:“人各有志,自然不能强求!老伯也不说什么了,但愿你庄大人还能记得那只智不逾高的猿猴,人生不容易,何苦如此执着?”

庄尤停了许久,默然望着那飘舞的刀枪旌旗,还是摇了摇头,对扬雄拱手道:“老伯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庄尤不能背弃皇上知遇之恩。”言罢,扬鞭策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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