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读者可能没见过耙,这里介绍一下。
耙是我们的老祖宗留下来的,用来平整土地的初级半机械化耕作工具。主要用来镇压和平整土地。长方形,后方带有俩个向上翘的短把儿。框的长度大致二、三米,宽六十公分左右。耙身的前后边上凿二、三十个小孔,用来穿耙齿儿。使用时,以宽幅向前移动,短把儿朝后,便于人工操作。不用的时候,农家常常把它靠墙竖放着保存。那错落的耙齿就成了梯形。小孩儿就常常趁大人们不在时爬上爬下当梯子玩。
肖林家的耙两米长。这几天,肖林正在把金钩挂一屏那块儿地掩青,天天要用。回来后就竖在牲口棚旁边的墙上。
院墙没有三米高,耙竖在那里,也就是几十公分高,就能和墙头平。
小林生性小心,怕耙竖陡了反倒过来。总是放得相对斜一些,以防不测。这成为他的一种习惯。可今天,不对了。
昨天他发现了耙竖得太陡,啥也没多想,往下拉了拉,可今儿个,耙明明又向上长了。
这事不奇怪。耙不会长,是死的不错,可人是活的,能挪动它。问题是在肖林这个家里,谁会来挪这个耙,挪耙又是为了啥?
老婆肖王氏,不用说,她不会并且没有理由来弄这。她闲着吃饱了撑的慌,也不会耒弄这事,她根本动不动这盘耙——那是枣木打得,百多斤重的!
那就是白妮儿了?
可他清楚的记得,大前天收工回来,是自己扛得耙,到家以后竖在了这里。白妮那天是牵着驴,扛着犁的。到家后她饮馿(喂驴喝水)、上草上料,跟着就去做饭了,根本没有沾耙。
这两天,自己在家,大门没出,二门没迈,也没人来借过,谁来动它弄啥?
白妮儿也没有闲着呀?洗衣、做饭、铡草、喂驴,这些事儿,对白妮儿来说,都是捎着、带着就干了,这两天,白妮儿都在织布机上忙。自己走到下屋,看见白妮儿汗流夹背地蹬着踏板,撂着梭子,坐板都被汗溻湿了,叫她歇一会儿,他都不舍得。她会舍得闲着去耍?就是耍,她弄耙干啥?我向下拉拉,她往上送送,手贱了?手痒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它自己动了,长了!
肖林又拧上了耙。
这一拧,他又有了新发现。
除了地上和墙上有耙挪动的划痕以外,耙头和墙头中间的墙上,有明显的划痕。并且一眼可以看出,那是脚蹬的痕迹。
世上万事怕拧,怕较真。一较上了真,这万事就可能会水落石出。
拧上的肖林根据这些蛛丝马迹,顺藤模瓜,很快有了更多的发现。
从耙头以上的墙头开始,到大皂荚树伸向院内的大枝下的墙头上,大概也有两米多长,那生长着的杂草,分明被踩倒了不少。这,分明成了某种通道。而其他的地方,由于今年雨水不缺,墙头总湿着,杂草照样长得很旺。
这是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的不正常。
肖林一阵紧张,额头一下又收紧了起来。
这是啥事?这可比那火光和黑影更叫人猜不透,更叫人模不着头脑,更叫人心惊肉跳。
肖林站在那里盘算开了。
肖林就是肖林,要不五龙沟有人暗地里叫他小诸葛。他很有头脑,遇事不慌不乱,想清楚了事理,并想出了相应的对策,他才会去行事。他从一个家境极差的穷人走到今天,说实在的,不是靠他老婆烧香烧来的。精于打算也是他成功的一条重要秘诀。
但他算来算去,把自己算进去了也不觉得,这是后话。
肖林想好了,叫:“白妮儿!”
没有人回答。
肖林又叫一声,白妮儿才从外边匆匆走进大车门,还是端着一盆洗好的衣裳。
肖林直瞪瞪的看着白妮儿,看得闺女不好意思了,转身去搭衣服,他才生硬硬的说:“烧汤喝吧,喝完,”他抬头看看天。
蓝天上,有大片大片的云,虽然也能遮住太阳,却挡不住它的热度,他接着说;“得赶紧把金钩挂一屏犁完。”说完,他转身去侍弄缎子黑去了。
话是这样说的,可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从火光、黑影到耙往上长,再到墙头上的异常,肖林心中突然有一种模糊的看法。虽然现在还不能说出口,但他要想办法证实一下,这个看法要做得天衣无缝,尤其是不能叫白妮儿看出来。看出来了,就有可能伤了闺女。
其实这办法很简单,也很自然,肖林自以为只用这一下,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因此,喝罢早汤,肖林也不多说,扛起枣木耙就走。白妮儿也不敢拖拉,急急牵着驴,背着犁随后跟去。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一半高了。大概大半晌了。
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