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的确是阿提雅大妈发出来的,米珏和公孙奇循声而至的时候,她已倒在自己的血泊里死去。她右颈侧边的大动脉被一刀割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但致命的伤口却在心口上。很显然,凶手是个杀人高手。
只是……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米珏站在阿提雅大妈尸体旁边,只觉体内正有一股热血在四处奔腾,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又从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
米珏抬目望去,只见一个男子手提一盏红灯笼正慢慢向自己走来,竟是雪山镇的霸主扎克尔江。
“你来干什么?”米珏目光一冷,沉声道。
扎克尔江笑了笑,缓缓道:“这里不是天山派,是雪山镇。”
米珏无言以对,他明白扎克尔江的意思:这里是他的地盘,无论他在哪个角落里出现,都是理所当然的,不必征求任何人的意见。
“杀死阿提雅大妈的凶手,是不是你?”公孙奇沉声道。
“你觉得呢?”扎克尔江悠悠道。
“一定是你,否则你怎么会恰巧也在这里?”公孙奇瞪眼怒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扎克尔江也不生气,慢条斯理道:“是啊!我为什么要杀死她?”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米珏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但你一定知道凶手是什么人。”
“凶手是什么人,只怕米大侠比我更清楚。”扎克尔江道。
米珏慢慢眯起了眼睛,缓缓道:“难道凶手是血衣楼的人?”
扎克尔江笑了笑,默不作声。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阿提雅大妈?”
“因为阿提雅活得不耐烦了,她想自寻死路。”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扎克尔江忽然没来由地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有一样东西,你看了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
扎克尔江一直缩在衣袖里面的左手忽然一长,慢慢摊开手掌,显现出一块四指般大小的令牌。
那令牌是用一种坚硬的红木做成的,通红如血,有着一种残阳般艳红夺目的美丽。
很多时候,美丽是不可能成为一种永远的印记的,就像美人迟暮,红颜易老。这块红木令牌同样也有些许瑕疵,它美丽的色彩,就被一个诡异的大字破坏了!
那是一个醒然入目,黑色的“死”字。
“这是血衣楼的‘血杀令’。”扎克尔江脸色凝重,连声音都压得很低,“这东西就像是阎王爷的勾魂朱笔,所到之处,就连皇帝老子都难逃一死。血衣楼留下这东西,就是想要将你们赶尽杀绝,如果这里的人胆敢对你们施于援手,必遭惨死,阿提雅就是榜样,她是雪山镇唯一帮助过你们的人。”
“我明白了!”米珏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里每一个人对我们都视若无睹,唯恐避之不及,原来竟是为此。”
扎克尔江脸无表情,冷冷道:“你们的出现,只会给这里带来灾难,如果你们不想害死这里的每一个人,最好是赶快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米珏轻叹口气,苦笑道:“你说得对,我们留在这里,只会给这里的人带来杀身之祸,我们这就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扎克尔江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孙奇长叹一声,苦笑道:“夜已如此之深,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
米珏淡淡道:“天地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
公孙奇沉吟半晌,猛地一击掌,道:“对了,我有个相交多年的挚友,就住在数十里外的小镇里,我们不妨前往他处,现在就出发,估计天亮之前便可到达。”
米珏低头沉吟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多有不便……”
公孙奇挥手打断道:“你怕麻烦?”
米珏苦笑道:“我只是不想麻烦别人。”
公孙奇摇头笑道:“这是一个与我有着过命交情的好朋友,他生平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怕麻烦,就怕麻烦不来找我!我们前去投靠于他,他绝对不会拒之门外,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爱惹麻烦的人。”
天亮的时候,米珏等人果然到达了公孙奇所说的那个小镇。
那是一个比雪山镇更小的镇子,只有数十人口,建成不过一百十几年,地势偏僻,交通极不便利,房屋错落,零零散散,与其说是一个“镇”,还不如说是一个“乡村”来得更恰当。很难想象,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公孙奇的生死之交叫做吴玛凡,这里的人都叫他“无麻烦”,因为他本来就是生性乐观豁达,无忧无虑的一个人。
公孙奇朋友并不多,但凡是他的朋友,就必是江湖中人,米珏却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个一个人。
吴玛凡住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大院落,有一个不小的花园,花园里还挖了一口小小的池塘……看得出来,他的家道还是非常厚实的。
公孙奇没有见到他的老朋友,接待他们的是吴玛凡的妻子,据说吴玛凡前几天才刚刚出了远门,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吴夫人年过不惑,体态丰盈,是个养尊处优的女人,虽非人间绝色,但也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只是整天绷着一张臭脸,绝无笑容,仿佛对公孙奇等人的突然造访,感到非常不高兴。她将米珏等人拒之门外,只将公孙奇请入家中,既不入座,也未奉茶,显得异常的冷淡。
吴夫人本不是一个绝情刻薄之人,今日的态度却为何如此不通情理?公孙奇心里暗暗奇怪,但此刻情势不同往日,是以并未如何在意。
“公孙大侠,本家主子外出未归,家中多是女眷,极为不便,公孙大侠若无紧要之事,不妨改日再来,如何?”吴夫人似乎说得很客气,其实却已是在下逐客令。
公孙奇微微一愣,沉默半晌,缓缓道:“夫人言之有理,在下等人不会叨扰太久,只是有事相求。”
吴夫人摇头道:“当家的不在,就怕贱妾一个妇道人家爱莫能助。”
公孙奇道:“夫人能否让在下等人在府上小憩半天,待恢复了精神气力,便会离去。”
吴夫人摇头道:“公孙大侠,贱妾方才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你一再相求,岂不是强人所难?”
公孙奇顿时呆若木鸡,无言以对,默然半晌,才讪讪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此告辞。”
“不送!”吴夫人眼皮也不抬,冷冷道,“一路走好。”
公孙奇暗暗苦笑,长长叹了口气,大步流星走出了客厅。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喊道:“公孙兄弟,请留步!”
公孙奇听见声音,骤然回头,就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过半百、满面笑容的华服男子,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却有些牵强。
“吴大哥,你不是出了远门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孙奇大喜过望,月兑口呼叫道。
吴玛凡依然笑容未改,但这笑却变得非常怪异,神情也变得极不自然,缓缓道:“我根本就没有出过远门。”
公孙奇愣愣道:“可是夫人她说……”
吴玛凡摇头截口道:“她在说谎,因为她不想让你见到我。”
公孙奇瞪大了眼睛,一脸迷茫。
吴玛凡苦涩地笑了笑,缓缓接着道:“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专爱招惹是非,不怕麻烦的‘无麻烦’,相反,我现在最怕的就是麻烦。”
话音刚落,就听吴夫人狠狠跺脚道:“既然你最怕的就是麻烦,为什么还要忍不住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