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倾南在门里听到脚步声,真是喜出望外,赶忙透过门缝往外瞧,想看看这来人是谁,眼睛刚贴上去,就觉得一阵头晕,只得闭眼额头靠在铁门上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睁眼看去,那人已经走到门前,暮色中她只看见一大片飘过的蓝色衣角,想来是个二等家丁吧
“谁在里面那人问道,声音有点粗,有点破,听起来年纪倒是不太大,估计就二十岁吧,只是不太好听,而且十分陌生,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不管是谁,她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必须立即出去,否则今日就死定
“这位大哥,是府里的等家丁,周管事手下的易五易倾南报家门,带着丝恳求的语气道,“麻烦大哥帮问问,什时候才能出去
“易五嗯,记得……外面铁锁哐当响下,那人压低声音道,“上锁的,是犯事吧,被们管事关起来
易倾南听出语气中的关心,忙解释道:“是误会,一场误会,窦管事已经去问,想必现在大管家也清楚事情真相,们可能是因为太忙,忘记放出来,麻烦大哥,能不能帮帮,帮找下大管家,或者是窦管事,随便哪个都行
那人嘿嘿笑道:“天都快黑,只怕们都歇下,要不就在这里待一晚,明早们想起来,肯定就会放出来
待一晚,那怎行
别说是待上一晚,就是再待一个时辰,她都不能保证身状况
易倾南急道:“大哥,行行好,就帮帮吧,真是不能在这里待,必须得出去啊
那人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易倾南咬咬牙,耐着性子道:“胆子,这里又窄又黑,害怕……
“又窄又黑……那人又嘿嘿笑起来,“胆子这啊,嗯,今年几岁
“今年十五岁虽然听不惯来人那破锣似的嗓音,但身处困境有求于人,易倾南还是放柔声线,讨好道,“大哥就帮帮吧,会记住大哥的好,等出去之后,一定会报答大哥的
那人沉默一会,语气有丝古怪,慢吞吞道:“打算怎报答
易倾南感觉到身下的不适,双腿并拢,心里急得不行,忙道:“下月的月钱,都孝敬大哥好,往后大哥有什难处,只要说一声,一定想法设法办到
那人听得嗯一声:“那好吧,就帮这个忙,去找找大管家,不过得记住己说过的话
“记得,然记得易倾南连连应着,听着的脚步声远去,又透过门缝看的瘦高背影,果真是朝家丁苑的方向去的,这才松口气
还好,遇到个前辈,虽说彼此不认识,但人家总算有几分热心肠,答应替她找人去,真是好人哪
易倾南回想下这府里的二等家丁,基本上都见过的,确定没这号人,想来应该是那几个在寿宴行刺事件中受轻伤的家丁之一,一直由裴府出资回家养伤的,现在伤好,也就回府复工
只可惜方才太过着急,忘问的名字,也不知道姓甚名谁,等会儿若是真的得救,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日后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易倾南坐下来,等一会,便又感觉到身下热流涌出,她怕弄脏屋子,赶紧又站起来,靠着门边站着,眼巴巴往外边望
铁门关得死死的,屋子里又闷又热,不知不觉已经是汗流浃背,她摘下帽子扇扇,也没觉得凉快,还好,这里虽然没窗户,但顶上的瓦片破开几块,总算能透点气,不至于给憋死在里头
等又等,可那个二等家丁一直没回来
心里失望是免不的,可她也明白,郑直这回是一心要找茬,跟己过不去,就算飞鹤园那边证实她所言属实,可来个阴奉阳违怎办一个大管家,己一个家丁,随便找个理由,把己关个十天半月的,又有谁敢说什
实在不行,她就闯出去
反正女儿身暴露的话,她也再当不家丁,还遭人笑话,倒不如己做个结,动求去
如此一来,虽然没完成莫老头安排的任务,但她已经尽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只虎头里的圣焰令,以后总有机会找回来的
越想越是笃定,易倾南抬头望望屋顶处,从破开的口子可以望见外间灰沉阴暗的天空,目测下高度,她觉得己应该不成问题,于是提一口气,纵身跃起
按照易倾南的想法,己应该是腾空而起,两手攀住房梁,再顺势窜上屋顶,一拳击碎那瓦片口子,从中逃出去,事实上,若换做以往,她也真有这本事
只可惜,理想与现实终究有些差距
她是跳起来,可只跳起一尺来高,便觉得月复痛如绞,体内的气息全都只到得下月复处,就好似被人一刀劈来,拦腰斩断一般,痛得她冷汗迸出,倏然松懈,无力再继,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
易倾南不知道,她所练的这门内功心法,却有一个弊病,那便是宜阳不宜阴,若修炼者是男子倒也罢,若修炼者是女子,一旦癸水来临,便会进展迟缓,而且此后每月癸水之时,必须停止练功,否则损经脉,那莫老头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用药抑制她的生长发育之后,迟迟没有帮她恢复,而是希望她在此期间能排除阻碍,多加修炼,内力更上一层楼
方才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企图强行突破,身体已经有所受损,只不过是因为她修炼时间还不够,练成的内力尚浅,才没有对身造成更严重的伤害,但必须静养一段时日,运功提气之类,却是万万不行
地上有她铺的柴草,加上她躯体柔软,身形灵活,倒是没有摔伤,易倾南撑起身来,想要再次尝试,只觉得稍微提气,周身便如针刺般又麻又疼,而下月复的绞痛也是实实在在的,甚至还有加剧的趋势
此时饶是她再不明白这内情,也不敢再试,怕是己练功出问题,没法再飞檐走壁翻高墙,要想月兑困,屋顶处已经是不可能,撞墙吧,她一无工具,二没力气,所以还得想办法搬救兵,找来钥匙,开锁出门
眼见屋里光线越来越暗,天已经黑下来,淅淅沥沥,开始下起雨来,这柴房处在整座将军府的偏远位置,平时没事的话并无人前来,说到救兵,又会是谁呢
管呢,己这一世反正也是捡来的命,早够本,吉人有天相,不怕不怕
易倾南给己打着气,又过去铁门前,乒乒乓乓地敲打起来,一边敲,一边用那微哑的嗓音叫喊着:“来人,快来人啊
随便她怎喊,外间就是没有半点动静,娘的,人都死绝
正心急如焚,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悄然靠近
“谁是谁易倾南警觉叫道
那声音忽而停住,周围一片寂静,易倾南屏息噤声,凝神倾听,她虽然是内力全失,但灵敏的感官却还存在,肯定是有人来
“有没有人听见啊是谁来听见不吭声的就是狗娘养的
在她骂出这一声之后,门外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细细的声音:“臭五,不问青红皂白乱骂人
是江玉涵
易倾南欢喜得快要哭,忙贴近门边道:“江怎是啊快点,想办法让出去
“可是,也没钥匙啊,怎放出去外边江玉涵低声应着,接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在四下里模索着什,过一会又隔着门板叫道,“五,给带点吃的来,但这门关死的,又没个窗户,怎给啊
易倾南闻言起疑心,哪还顾得上吃东西,定定神,急急问道:“怎回事窦管事不是领命去飞鹤园问,事情早该清楚,是不是郑直装怪,不肯放出来
江玉涵听得满是疑惑:“五在说什呀,那什将军什侍卫的说法,不是随口编出来的难道是真的
“真的,当然是真的易倾南终于找到这症结所在,敢情外面众人都没相信己啊,也怪她,夜里回去倒头就睡,次日早上起来也没顾上跟大家说,难怪伙伴们只当她是在撒谎骗人呢
“可是……江玉涵呐呐道,“怎听说人家裴管事一口咬定没这回事呢
裴管事说的是……裴宝
怎是裴宝,而不是……哎呀
易倾南猛然一拍大腿,是,己那日侍候康亲王用膳的时候,好似听郑直在饭桌前念叨这一句,说是最近那将军主子侍卫们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朝事之后直接就去京郊军营,别说是午时,就是整个白天都不在府里的
将军主子不在,侍卫们也不在,飞鹤园里就剩一个随侍裴宝,想来裴宝不会害她,可是那晚裴宝之前并不在场,便不知她曾在大厨房煮东西给大伙人吃,窦庆云问上门去,然是有一句答一句,这询问的结果可想而知
真是,衰得够本
易倾南有些哭笑不得,又听得江玉涵在外低道:“们都想来瞧,可是又不敢惊动别人,所以们就派一个人来,五怎样饿没听说周家婶子也被关起来,周管事也没见着人,还有啊,大管家已经把这事上报给老夫人,五快想想办法,要不然就更不好收场
“等等,让想想易倾南也没敢把希望寄托在那个二等家丁身上,略想一下,便对着门板道,“江,赶紧的,去飞鹤园找将军,或者是任何一个侍卫大哥,说明现在的情况,说严重点,就说被关在柴房里快要死……突然想到这个时候,那将军主子侍卫们极有可能还没回府,江玉涵去怕是也找不到人,又加重语气道,“实在不行,就找裴宝,裴宝应该是在的,求赶紧来救,否则就没命
她想的是,能早一步出去就尽量早一步,宁可出去之后再去面对新的麻烦,也不能待在这里任凭癸水狂流,束手无策,此事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到时候弄得一团糟,可真的再也救不回来
“但是五,说的话,们会信只是个家丁啊……江玉涵忐忑不安地问
“这……易倾南其实也不确定,眼珠一转,道,“没事,有信物的,就是寝室里那只布老虎,就拿着那个去找将军,或者是裴宝,们会认的,一定会的
听她这一说,江玉涵底气硬些,点点头道:“那好,这就去,五还有什事没有
“没有,快去吧易倾南刚说出这句,忽然心头一动,不知怎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赶紧又叫回来,喑声道,“江,听着,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兄弟可就拜托给
江玉涵听她说得慎重,语气坚定应道:“五放心,有分寸的
听着脚步匆匆而去,易倾南不但没放松下来,反倒是心思不宁,都纠紧
她难得有这样的直觉,预感会出大事,超乎寻常的大事,但每次她的直觉都是很准的,或帮她月兑险,或助她晋升,这一回,又会是什呢
江玉涵去不久,雨就逐渐下大,屋顶上的口子开始往下滴水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易倾南双手交叉抱着肩膀,在狭的空间里躲来躲去,却怎也避不开那阴风冷雨,没一会儿身上衣衫就湿,帽子也湿,头发一绺绺淌着水,雨水顺着她的脸庞往下,直往她微敞的领口里钻
身上湿冷,月复的痛楚也跟着加深,她伸手按住月复部,快要直不起腰来,只能是尽量蜷着身子,往墙角边上靠过去,心里不住祈祷着,江啊江,快些找到救兵,不然这回五哥可真的要玩完
等啊,等啊,终于又听见外间踢踢踏踏的,像是有人踩着地上的水洼处,雨水飞溅发出的声音
谢天谢地,到底是来,要知道,她的亵裤都湿大半
易倾南惊喜扑过去,只听得哐当一声响,门上的铁锁被人打开,一道身影闪身进来,手里还拎着只带罩的油灯,紧接着,却是将铁门又关上
来人个子瘦长,比她高出好一截,竟不是江玉涵更不是裴宝
轰隆一声,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开,闪电之光照耀在那人的脸上,眉眼细长,略显猥琐,面颊上还有道红红的刀疤,嘿嘿笑着,朝她逼近上来,露出满口黄牙
“易五,就是易五,果然长得细皮女敕肉的,看,没说谎吧,钥匙都被拿到,很快就能放出去,不过,该怎报答呢
“……是谁易倾南警觉退后一步,她已经听出的声音,正是先前那名二等家丁,没想到真的来还用钥匙开门
按理说她该高兴的,可是看见这人的模样,怎就那不舒服,胸口作呕,满心厌恶
“嘛,姓杨啊,叫杨哥哥就好那人将油灯随意一放,直直盯着易倾南的面容,这脸长得多俊啊,那些人真没骗,看这肌肤,跟雪一样的白,豆腐一样的女敕,就不知道手感是不是也一样的好下巴尖尖的,眼睛水水的,嘴润润的,脸长得这样美,身子是不是也这样迷人呢
姓杨不对,府里就没有姓杨的家丁
就算是那几名在家养工伤的,也没一个是姓杨
易倾南相信己过目不忘的记性,府里倒是有姓杨的,只不过不是家丁,而是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的杨嬷嬷,只有她一人姓杨
杨嬷嬷……
瘦高个,刀疤脸……
她心里低呼一声,倒是想起这人是谁
没错,的确是姓杨,乃是杨嬷嬷的养子,名叫杨春明,以前也在这府里当差,听说还当上个管事,啊,对,就是周林的前任,后来好似是因为犯过错,去年的时候被辞退,一直没找到差事,在上京城里当个无业游民,街头混混
这混混可跟己骗吃骗喝当初不一样,是真正的无赖二流子,吃喝嫖赌无所不能,有时候回府里来一趟,也是趁着早晚的时候,回来找养母讨要生活费,过往丫鬟婆子见都是避之不及,甚至是掩鼻而走
记得当初听人闲聊时说起这人,大家还在猜测,说是杨嬷嬷在老夫人身边侍候多年,也算是老人,可不知当时这杨春明犯的是什错事,竟没有保住,连降职都不行,直接就是开除出府
就这一眨眼工夫,杨春明已经蹿到她跟前,二话不说,手臂就搂过来
“干什易倾南边叫边是往旁边躲,无奈月复痛如斯,脚步虚软,竟有些使不上力,话音也是沙哑得不行,“快让开,别动手动脚的,不然可叫人
“叫吧,叫吧,今晚连老天都帮,哈哈,下大雨呢,就是叫破嗓子,府里也没人听到不过,还是留点力气吧,等会哥哥会让好好叫的,哥哥就爱听这个……
杨春明满面狞笑,如饿狼觅食一般,朝着垂涎已久的猎物猛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