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镇位于五岭源西部盘龙山附近,北边有一条郴河与沅江相通,故而得名。此处距离盘龙山只有数十里,是进入西川的屏障。但是因为地势实在险要,翻过盘龙山就是进入苗裔部落,隋唐会后已经很少有人会从此地经过,尤其是盛唐之后开辟了茶马官驿,这条道就更是荒废了。
选择在盘龙山养兵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得不说薛老爷还是深思熟虑的。毕竟这些年借着从商,对各地的情形多有了解。自然提前早做了筹谋。一来从沅江可以源源不断的输送粮草给养,直接水运到此,谁也不会知道。而来背靠大山,可以很好的隐蔽。
清风谷原本是个死谷,外边是茂密的丛林,背靠天险盘龙岭,用于藏兵尚可,但是要用来驻守,却大大不利。谷口太小,一旦被困,飞也飞不出。但是河阳就不同了。这里是不管是楚王马殷还是荆南王高季兴都似乎忽略了这个小地方,原因之一当然是因为蜀道天险的缘故,习惯的认为不管是蜀地不可能越过,至于苗裔那也不足为惧怕,苗人在此地的实在很少。自从前几年苗人和南诏发动的多次战争,苗人的武力也基本集中在川南一带。
而在南边楚王马殷再都庞岭的湟溪关和骑田岭的阳山关上的驻扎了容、邕二营,用来防止岭南罪民,所以谁也没有想到,薛家竟然在这里养了近万的私兵。
薛文新此时带着沅江老小往河阳而来,夜幕下,大家都没有点火把,一路沿着田间道,徐徐前行。看着满天的星光,薛文新心中十分的感慨。
也就是数年之前,他还是一名不文的落地书生,抱着诗书救世的理想,他多方努力,但是朝政崩坏,哪里有文人的立锥之地。薛家虽然和李唐宗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那也是数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了。
想当初,玄宗时代,薛家的确是显赫的皇亲,可以说李姓王朝乃是大量吸收了他们这些战功卓著的王侯家族才日益壮大的。在盛唐之时,他们的确是唐朝的坚实基石。但是数百年的兴旺,众多的武勋家族早已经被历史淹没。如今谁还会记得?即便史书上也早已经没有他们家族的只言片语。也只有家族的子孙们在翻找祖先遗物之时,才能从落满灰尘的家谱上发现他们曾经拥有的辉煌。薛家以及大娘的罗成后裔,均是如此情形。
而如今,他薛文新终于可以找回先祖们头顶星光,披盔戴甲征战沙场的荣耀了。这也是他暗地筹谋的近十年才得来的。
“薛兄!前边有人!”身边的赵文怡提醒道。
薛文新脸色一变沉声道:“停止!噤声!”所有人开始原地蹲下。
包小仙从前队扯马过来道:“薛兄,刘将军派人接应来了!”
薛文新大松了口气。忙催马上前。来得是身披盔甲的将军。姓宇文单名灼,表字子恒,也是隋唐武勋家族。自小和薛文新交厚,同样是文人出身,曾经一起弃文习武,于是视为知己。
“文新!”宇文灼在马上远远的挥挥手。
“子恒!”两人对面,薛文新一看他一身武将打扮,大喜道:“穿了盔甲真有威武的气势,我差点不认得了!”两人催马相对,相拥一起,哈哈大笑道:“今后我们兄弟就一起效死疆场,重建先祖荣耀了!”
薛文新听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但随即道:“兵马拉出来没有?”
宇文灼道:“接到你的传讯时,南海王正好派刘荣大人来接应我们,我们哪敢耽搁,全部出了清风谷,已经在河阳镇南十里扎营,现在刘大人现在还在大营等你共谋计策呢!”
薛文新道:“好,我们即刻先行一步”转头对身边的赵文怡道:“你和包兄他们一起领着大伙去河阳,我在大营等你们!”说着和宇文灼催马朝前疾驰而去。
河阳镇南,果然营地已经搭起,虽然没有点火,可是远远看去军士们军容整齐,手中的新盔新甲,在星光下闪着点点银光。
两人催马来到营前,一番对号,有人已经从营中迎了上来。
“啊,薛将军!”来人乃是五十开外,一身简装,但是身材魁梧,脸色微黑,走起路来四平八稳,看起来就是领兵的将军。
“这就是刘荣大人!”
“刘将军!”
“薛将军,王爷接到你的书信,立马就派我过来了,正好遇到你们要举事。”
薛文新点头道:“世道崩坏,凡仁人志士都不忍看家国破碎,百姓罹难。”
“说的好,我们王爷思贤若何,平常就欣赏将军这样的怀着赤胆壮志的有识之人,”刘荣似乎毫不见生,上前就拉住薛文新的手。虽然薛文新这几年也是学了一些武技,但是对方毕竟是久战沙场的老将,膂力非凡,抓的薛文新手腕有些生疼。但不知还是被豪气所感,竟然没有扭捏,一同并肩走入大帐。
分主宾坐定。薛文新让刘荣上座,刘荣推迟道:“将军乃是三军统帅,我是来听您安排的!"薛文新也不推迟,当中坐定。
“这是我们王爷的回信!”刘荣掏出书信递上。
薛文新看了书信,脸上大悦道:“好!”
刘荣道:“将军既然将兵马拉出来,就不宜在此停留。尽快做好打算!”
薛文新点头道:“我正是此意,我的意见是这样,将军你看如何?”
“分兵?”宇文灼有些不解。“我们才只有三万人,如今正是军心大振,要是分兵,担心军心受影响。”
“你说的这个我懂,但是我们的形势不容乐观。你看,北边南边均有重兵把守,我们一旦泄露行藏,他们合并一处,我们才三万多人必然不敌!总不可能推入苗疆。”
“将军您的意思?”刘荣似乎问道。
“我想分出一千众,多带些伪装,然后乘夜去袭击武陵,做出围攻武陵的态势,另外再分一千众去围攻江陵。”
“围攻武陵还好,围攻江陵?那不是送死?”
薛文新道:“对方不知我们的兵力,只以为是暴民起义乌合之众,那样的话就稳住了他们的大营,然后我们绕开主力南下!司机拖住他们的主意力,然后大营转而往南。”
薛文新似乎胸有成竹。“我们的实力尚不足去触碰马王爷,我们都知道他手中握有几十万强兵,我们现在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要是真弄起来,碾死我们实在轻而易举。而且我知道马殷虽然效忠朱皇,但是却一直独立为政,这几年楚地也是民富殷实。武陵虽然也是他的属地,但是那杨密其实暗地有私心,和荆南王和南唐勾勾搭搭。所以要是我们去攻武陵,一来一千众,我估计杨密也不会向马殷去报告求援,最有可能会通知荆南王。我们去攻江陵,那马殷一定认为我们要北上,自然不会去管闲事。”
“可江陵乃是荆南王的老窝,重兵把守,我们去不是送死吗?”
“那高季兴是个莽夫,虽然佣兵但十分骄横,我们一千人去,他一定不会放在眼里,那样就不会派重兵,也不会想到我们还有三万人马往南而去。”
“哈哈,将军好计谋啊,就连老夫都想不到!”刘荣在边上抚掌大笑道。“恩,妙!声北击东。”
薛文新被刘荣夸赞脸色有些赤红,他心道:其实自己这几年在家读了些兵法,哪里懂得带兵,最多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不过这几年他对周围的兵力部署和高马两家可是颇多了解,也模准了他们的脾气。
刘荣一听大为佩服:“此计虽险但是却妙!但不知你们选择从何处南下!”
薛文道:“萌渚!”
“萌渚?那可是十分难走,山高林密啊,而且多瘴气猛兽!”
薛文新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马将军重兵把守五岭两处要塞,除非我们越过楚地进入南唐,但那样简直自寻死路,没等我们走到,沿途就被剿灭了。只能避开。其实不瞒诸位,我前几年就已经贩运药材为名,穿过此岭。也和当地的异族部落有深厚的交情,只要给他们送他们一些武器盔甲,他们一定愿意派向导带我们出山。还有这里是唯一没有重兵把守的地方,穿过一半林子,我们就到了汉国了。”
“恩,如此甚好,我立马派人出关去通知王爷,让他们在钟山郡等候将军!”刘荣对薛文新真是刮目相看。这个看来文弱的书生,却有如此文韬武略。真是深深的佩服!
再说神武营的武士将报告杨密,说沅江有反贼,杨密大惊,当派了三千兵马给他们,同时通知城门关闭,全城戒备。另外不出薛文新所料,他派了人立马通知了荆南王。
三千兵马到了沅江,当然是一无所获,全镇人好像忽然消失不见,街道空无一人。就连妓院酒馆也关张了。
“妈的见鬼了,人都哪里去了!”
耿忠心中大奇?难道是仙人的法术?三千人在镇中搜索了半天,没有任何结果,只好悻悻然带人回到了武陵。将此事报告给曹国师,曹睿也是大为困惑。但是基本证实了,沅江镇一定是反了!担心叛军会去攻击江陵,也是连夜带着神武营往北而去,直奔江陵。曹睿知道这也是他和高季兴亲近的机会。而杨密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个小卒。高季兴却握有重兵在手。以后自己想要稳定权势,还得仰仗他响应。
高季兴这人他知道是个莽夫而且眼高于顶,虽然和朱皇称臣,但是却不愿意和朝廷深交。如今正好借此为由,去把把他的脉。
这样,薛逸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随着神武营的人一路往江陵而去。
刚出城不久,天就变了,下起了瓢泼大雨,十几人眼看就要被淋了个落汤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每个地方去避雨。
忽然有人来报:“大人,前面岗下有座破庙,大人你看是不是去躲躲?”
曹睿点头道:“好吧,看来只好如此了!”
于是大队下了官道,直奔岗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