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
不要老是摆弄诗笺上冷却的泪滴
就象收藏家抚模心爱的古玩
探出纽扣似的心窗
向梦幻挥动手帕也早已令人厌倦
慨叹朝阳的易逝
或者
躲在合欢树的鸟巢里默默贪欢
这不好
漫长的艰难的历程在等待我们
消沉和回避都是罪衍。
——苏叔阳的《前进,二万万》节选
静姐曾问我:好风景在前,为何要驻足看眼前?也不是问我的,是毕业留言。
从上传文字的时间上可以看得出,我变得懒惰了,就象给张静写的情书,刚开始时一封接一封,可后来渐渐疏落,由心情日记变成了《半月谈》,再后来就成了春节晚会——一年一期。将心比心人家肯定不想打扰我的生活,事实上我觉得应该是她也不希望我去打扰她幸福生活,久而久之,这种彼此的尊重竟幻化成了此刻的陌生,真的不知道如果这时静姐站在我的面前,我还会不会有当年的激情。我知道没有了!只是她偶尔会打来电话,总是重复说一句话: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你过的还好吗?我也挺好的,真的!她自己总是自言自语的说。说工作也挺忙活的,挺充实,赚的钱也够自己用的。她说她是怕我老挂念她。她说,真的,你不用老挂着我!感动的我老想哭。有天晚上我们通着电话都哭了!那天晚上她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开着车,已经喝了太多的酒,旁边的哥们看着我把车停在路边没完没了的侃就骂我是骗子!他说兄弟我真是服了你了,早就知道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很行,今晚我算是见了,骗人够有水平的,还真象那么回事。
后来我给静姐看了以前的那些文字,她说挺有意思。但是可不可以不用这么多真名儿,她说在我们的记忆中,应该有更多美好的东西。
我告诉她我写不下去了,找不到感觉了。我说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让我的感觉在无望中消沉,我还说你应该给我增加点动力,为《惟一的读者》添加一种女人味儿。因为你是它的魂是它的魄!
她说怕自己没有信心。
当温柔的歌声沉寂
音乐仍在记忆中震颤
当甜美的紫罗兰枯萎
芳香仍在意识中弥漫
当艳丽的玫瑰凋谢
落红堆成恋人的锦床
当你离去,对你的思念
就是爱情安睡的地方
——雪莱《致……》
……
很长时间没有收到田的来信,他一定是心灰意冷感觉前路无望而选择了放弃。我知道,是我伤了他的心。不过这样也好,但愿他真的能够释怀。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在我的内心深处除了有一种释重的感觉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失落。这才发现,很长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读他的文字,喜欢看他苍劲的笔迹。
我终于累了,我决定要忘记那些如烟如梦的往事,忘记那些如泡沫一样的梦想。
是2001年的元旦前夕,女儿的临产给我带来了剧烈阵痛。
刚怀孕的时候,强烈的妊娠反应给身体和心理带来了各种不适,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后来,随着胎儿的成长,开始有了胎动,在感受到生命的曼妙同时,也增添了几分神圣感和使命感——我也要做母亲了。虽然有时侯心里很难过,不,是身体方面的感觉,但我还是觉得那是一段值得幸福的日子。每天睡前呼唤着胎儿的名字——佳佳,听美妙的旋律,给她传递幸福的信息,就觉得我实际上已经成了孩子的母亲了。
早晨,只要我醒来她也就跟着醒来,我能感觉到她就象一只慵懒的小猫,随着我的苏醒,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是那种幸福又满足的样子,然后我就拍拍自己的肚子,似乎在拍她的小,她就又踢又跳地跟我互动起来。有时,或许我坐立的势不好,使她感到不舒服,她就会抗议,“砰砰”地踢我几脚;我高兴的时候她就会跳得很活跃,我烦恼的时候她也会烦躁。我的任何一种心情她似乎都有感应,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她,我潜在的母性无意间被她激活了。于是,很负责任的坚持每天快快乐乐的锻炼,认真地定期检察,从此更加热爱童话。
怀胎十月,终于到了临产期,每天都忐忑不安,莫名地怕。怕痛!担心孩子是否健康。女人痛苦的分娩谁都避免不了,在我之前的一位产妇因为忍受不了临产的痛苦,抓住丈夫又咬又捶打,还有婆婆和娘家人陪护,而男人只能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给她安慰。
我没她那么娇气,身边只有丈夫,婆婆在一边絮絮叨叨,说女人生孩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象解一泡大便,不用那么大呼小叫的。
自从有了阵痛的感觉就被120送了过来,已经快两天了,疼痛从未间断过,而大夫却总是说“骨缝开得还不够”,于是我只有阵痛中等待……时间过得好慢,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
想在新年的子夜里出生的宝宝真是不少,可是能够如愿的却不多——不是提前几分钟,就是迟后几天,总之这几天妇产科是最忙碌的,走廊里也加了几张床,产房里不时地传出新生儿出世的哭声。
痛得厉害,终于忍不住了,咬着嘴唇,告诉自己坚强些,再坚强些,新生命马上就要降临了,泪水却不争气地流出来。
已是子夜12点15分了,躺在产床上,大汗淋漓,阵阵剧痛传来。一阵痛比一阵,让我怀疑自己能否顺利过关。
想什么呢?想点什么吧!或许能减轻些疼痛……
晚上九点时分老公的传呼机响了,是同事李虎发来的,上面写着:祝母子平安。奇怪呀,她怎么就肯定是“子”而不是“女”呢?也许是重男轻女吧,而我从来就不在乎孩子的性别,只祈祷他(她)健康。
“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大夫边为我月兑衣服边说。我哪里还有什么力气,三十多个小时了,身上的那点力气早就耗干了,现在连呼吸的气力都不知上哪去搜刮,大夫为我插上了输氧管,感觉好多了——我把自己和孩子一起交给了这间产房,任由他们的摆布。
也是这天下午,老公捎来了一位同学的贺年卡,没有署名。老公知道这个人是谁,刚结婚的时候,收到了他的一份礼物,是打印的一份手稿——《惟一的读者》。
他说:“同学们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你不会也消失吧?”或许,会被他言中呢!
祈祷吧!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女人的生产是一关严肃的考验。
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不懂情为何物却能写出情诗的男孩子!他结婚了吗?两年都没联系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张贺卡,蛮有心情的。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怎么会想起我呢?应该是又失恋了:)
感觉有一股热流呼呼淌出来,象是有一台抽水泵在抽我的血。心想这下完了,是被放血了吧。大夫说是羊水破了,只有这样才能生出小孩,继续努力,孩子就要出来了,可我仍然无法忍受这种痛:这哪是生孩子,简直是在屠杀女人的尊严,就这样**果地躺在产床上,叉着双腿,大汗淋漓的,被痛得扭曲了的脸,身边还围满了产科大夫,如果不是等待新生命的到来,这间直是一种奇耻大辱。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儿、我的轩儿呀,但愿你能快些健康顺利地降生来弥补我此时的心情。她们戴着手套,拿着剪刀(是剪脐带用的),司空见惯了一样说说笑笑,一点也不在乎我的痛苦。
继续想……刚才想到哪了?噢,收到了同学的贺年卡……
转眼间,毕业四年余半了。日子仿佛清醒了许多,增长了些思念的无奈,也有了痛的感觉。生活似乎突然间也改变了旋律、加快了节奏,使我总是踩不准点。眼前的只有陌生的马路,陌生的面孔,还有城市里陌生又讨厌的噪音……我被包围在如许的陌生里,心中倍感孤独,便更深刻地感受到“熟悉”的真美。“熟悉是一种美”,是这样的,面对陌生的日子我别有一翻体会……
别离的一千六百多个日夜里我只收到了三位同学的来信,同学的来信总是漾溢着百分之百的情浓,这也让我更添加了对他们的怀念。留言册里有电话的同学只有三五个,那时候电话对于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来说还是一个奢侈品。我们的联系方式除了偶尔的书信就是梦里的怀念……是呀,为什么说是怀念而不是思念呢?难道说是情不够至深?
不是的!
那是一个痛苦的挣扎的阶段,是一个蜕变的过程。象遭遇野外生存一样,我们被抛弃在一个充满考验的荒野中——没有贮蓄,亦没有可以耕作的寸土。那时候流行一首闽南歌曲《爱拼才会赢》: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那怕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
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
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命
总吗要照起工来行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爱拼才会赢
……
大街小巷到处都旋转着这样的呐喊,仿佛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自我鼓励,又似乎在自我解嘲。生活的无所着落使我们无暇去单纯地思念某一个同学,只是怀念同窗情里的那份纯真和恬淡。
我们被置身于一个浓雾弥漫的三维空间里,总也找不到自己的坐标。情感的沉沉浮浮让我对个人的感情看淡了,怀着一种世俗的心态,结了婚,然后理所当然的生孩子,似乎找到了一直所追求的那种踏实感觉。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最终归宿……不知他们都混得怎么样了,再相聚时我已经成为孩子他妈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憧憬满怀的、浪漫的小女孩儿了……
“哇……”随着一阵嘹亮的哭声,我的孩子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我还能听到她的哭声,说明我还活着呢。
“七斤八两,发育得很好。”大夫说。
 
;宝贝儿!我轻声地呼唤着。
……
我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闭上眼睛,才觉得自己好累,真想足足地睡上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