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段谈话,那时,我正因为被一些人欺负而躲进树林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喜欢玩消失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知道。”
“走吧,回去吃饭。”
“……不要,他们说我是怪物。”
“那些人都是瞎了眼的,别理会就是了。”
“……江年川,我没有眼泪。”
“那多好,省下多少纸巾,保护了一大片的树林。”
“可是我明明那么难过,这里,很疼的。”
“笨蛋阿锦,不是流泪才说明难过,也不是难过了就非得流泪。”
“……你在念绕口令?”
“……笨蛋。”
“江年川……”
“嗯?”
“我以为,不会有人找到我……”
“……所以我是鬼?”
“江年川……以后也这样好不好?”
“什么?”
“无论我躲到哪里,你都要来找我,而且都要找到我……好不好?”
“……真是笨蛋,就你那个笨脑袋还能躲到深山老林里去?”
“你这是在激励我去挑战?”
“笨蛋。”
“喂,今天已经让你骂很多句了!我的脾气也是会爆发的!”
“……乖,这样多好,难过不适合你。”
“……”
“阿锦。”
“……干吗啊?”
“不会有那一天的。”
“诶?”
“即使有,我也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知道了。”
这是关于寻找的话题,几乎快被遗忘了,但我从未怀疑过,他会来找我,而且会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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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如果再深一点,这条胳膊就要废了!”
我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医生埋怨的声音,江年川并不应声,只偶尔轻哼两声缓解疼痛,又引来医生的责备声:
“没见过你这样的,那么深的伤口,处理起来麻烦得很,居然还不肯打麻药,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
左手被这人紧紧地握在宽阔的手掌里,我的心里五味杂成,一个多小时前的那件事,好像离自己很远,现在想起,竟恍惚得可怕。
终于,伤口处理完了,我只感到包裹住我的手掌心已经汗湿一片。
是真的,很疼吧。
“两个星期内别碰水,明天来医院换纱布。”
医生临走前又忍不住嘱咐:
“小两口吵架归吵架,别动刀子啊,这万一没看好位置……”
“您可以走了。”江年川终于开口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愣在一边,蚀骨的疼痛蔓延上来。
万一刀不是割在手臂上,而是……
“知道错了?”他问我,声音虚弱,但却少了份怒气。
“江年川,我……”
“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语气开始泛柔。
“嗯,觉得自己……很该死。”
“阿锦,”他牵住我,将我带到床边坐下,“有些事情,不是认定了,就是结果了。我们需要看见的东西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因为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变化着的,这一刻认定它是对的,下一刻就是谬不可及。”
“所以,”我将头太高,努力想要呼吸到不压抑的空气,“我不是什么杀人犯的女儿,也没有害死那些对我那么好的人?”
肩膀被大力握住,我一个不稳,栽进他的怀抱,头顶传来他难得的孩子气的回答:
“有什么不可以的,不承认就什么也没发生过。”
有些哭笑不得地挣开,我认真得看向前方:
“江年川,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忘记很多事情。”
叹息声若有似无,额头微微一凉,是他的轻吻。
“那就好好记着,记着他们曾经那么爱过你,阿锦,你一直都还是你,不管有没有这段记忆,你还是那个……好姑娘”他将后面的话含在嘴里,我听得并不真切,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嫌弃我,没有嫌弃我复杂的身世,我怪异的个性,我破败的身体,我难堪的罪责。
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都是那么在意他的一个嫌弃。就像躲在树林里的那个时候,其实没有多难过,但就是害怕在那些嫌弃的眼神中看见他的目光吧。
还好,他不会嫌弃,也终究,找到了我。
“江年川,”我扬起大大的笑容,“我们,去瑞士吧。”
离开这座城市,去瑞士吧。
那里一定会没有太多的悲伤和难过了,因为,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江年川。
作者有话说: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