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流星……
陌流星。
记忆的洪水一般被打开,就瞬息奔腾千里,再也堵不住。
紫月闭上眼,默默地仰头坐在龙椅上。
许久,久到第一缕晨曦照入殿前。
案上纱灯里的灯芯扑哧一声,灭了。
她睁开眼,缓缓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在那本求追封的奏折上,写下‘忠勇大将军’五个血红的字。
批一夜奏折的后果是,紫月用一个白天来睡觉。
等起身用膳,落日已经去很远的地方残照了。
漫不经心地搅着碗里的鱼粥,一点胃口也欠奉,“都撤了吧。”
石平想了想,低声问道:“薛蓄子派人送来亲手做的点心献给皇上,是否现在端上来?”
薛学浅亲手做的点心?
紫月一楞,脑海浮现起那个在簇拥下温雅清和的男子,“他亲手做的点心?”她带着几分好奇道,“端上来。”
石平后退几步转出门,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手捧精致的瓷碟,慢慢走来。
“奴才小潭子,参见皇上。”
“奴才小何子,参见皇上。”
“平身。”紫月见他们微微抬起下颚,露出秀美的轮廓,十分眼生,不禁笑道,“这两个不是承德宫的吧?”
左边自称为小潭子的上前一步道:“皇上英明,奴才正在储秀宫当差。这两盘乃是薛蓄子亲手做的点心,特地命奴才们端来请皇上品尝。”
紫月的眼睛自碟子上一扫,一盘是五瓣花状的梅花糕,旁边有两朵红色小花,却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盘是炸得金黄的萝卜丝饼,用芭蕉叶制成的小舟包裹。一盘是白红相称,一盘是绿里藏金。饶是她食欲不振,也被吊起了些胃口,“端过来吧。”
盘子放在她的面前,一个小太监递上筷子。
瞟见每块梅花糕上都有个微不可见的小针孔,不禁苦笑摇头,夹起一筷放入嘴里。
小潭子和小何子虽是低着头,微颤的手却显露出情绪来。所谓一荣俱荣,后宫主子本就不多,能跟着薛学浅已是百里挑一的运气,若薛学浅因此受到宠幸,那么他们俩也会水涨船高,前途可期。
紫月啜了口石平递来的茶水,将口中残味漱去,又咬了半块萝卜丝饼,慢慢放下筷子,“香甜可口,入口即化,比之御厨,不枉多让。”
小潭子和小何子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紫月眼睛微微一眯,“石平,传朕口谕,晋封薛学浅、李颖为九品郎伴,赐住……”她顿了顿,“熹微宫。”
小潭子和小何子大喜,连忙跪下道:“谢主隆恩。”
熹微宫名义上的主子是沈雁鸣,不过自祭祖之后便被留住胜州,至今未返。背地里不少人猜测是冒犯圣颜,被冷落在行宫。因此熹微宫虽然住了三个郎伴,实际却只有薛学浅和李颖二人。而李家如今大不如前,李颖又年少,熹微宫最后自然由薛学浅做主。
紫月点头微笑道:“你们随石平去吧。”
待他们走后,紫月的脸才慢慢沉了下来。
陌流星死后还有人为他上奏折求追封,而堂堂镇北国公李继曹却是乏人问津到连落井下石的人都没有。要说其中缘故,还是和她的态度有关。虽然天下皆指斐铭私通外敌,但她却从来没有表过态,在有心人眼中自然是皇上对帝师旧恩未绝,隆宠未断,只等风声一过,便能东山再起。可惜斐铭孑然一身,来去无踪,让他们有心而无处奉承,只好从挚友陌流星身上下手,借着捐躯的名义讨名讨封,既给了斐铭一个大人情,又因着斐铭取悦了皇上,这人情给的正大光明,别人也无话可说,不会落下把柄,实在一举三得。
而李继曹虽然顶着镇北国公的爵位战死沙场,却因李颖在宫中不甚得宠,在他们眼中,李氏一族如今已是一蹶不振,后继无力,皇上的态度又是隐隐约约,当然没有冒险巴结的必要。
想那李家自开国起便镇守北方,代代相传不知出了多少良将,为大秦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她怎能忍心这样的忠勇之族因为抗击外敌,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因这些无稽之由,连个名声都落不下?她晋升李颖正是敲山震虎,给那些见风驶舵的势力小人一个警钟——
殇氏江山从来不需用鸟尽弓藏的手段,也不会过河拆桥,任何一个为大秦尽忠尽心之人,都不会被遗忘!
风过门隙,拨起糕点上的梅香几许。
紫月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突然站起身道:“摆驾长庆宫。”
有些人,她必须防之盯之,但有些人,却可以信之诉之。
万里江山锦绣,毕竟不是一人所能占据。
紫月自胜州回来后,除了偶尔去瑶涓宫走走,甚少出承德宫。因此当皇上驾到四个字突然在长庆宫外响起时,不免一阵兵荒马乱。
她下了辇车,才走几步,便见如意领着人急匆匆地走过来跪下,“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时这么规矩了?”紫月想起出宫时那个嘟起嘴巴要糖葫芦的少年,不禁笑道,“起来吧。”
“宫里规矩多,呆着呆着人也只好规矩了。”如意察言观色,见紫月心情不错,话语里立马多了几分撒娇的口吻,让两人无形亲昵许多。
“朕可听出话里的抱怨了,”紫月果然没有半点不悦,“你现在可是宫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其他人巴结尚且不及,谁能规矩得了你?怕是听奉承听得麻木,收孝敬收得手软,才变得有些呆板吧?”
如意嘟囔道:“皇上离京时,主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送来的礼物一一退还其主人。现在莫说孝敬奉承,走在路上不挨白眼就算谢天谢地了。”
宋原晋这招杀鸡儆猴威慑后宫之紫月亦有耳闻,“听起来十分不甘啊?难道舍不得那些礼物?”
“谁理那些东西,”如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委屈道,“可怜主子做了那么多事,不知得罪多少人,却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这句话他说得十分缓慢,似乎是谨慎用词,又似乎是怕对方听不清楚。
说完他不禁抬头透偷瞥了女帝一眼,但见她步履稳健,双目望着去路,面色如常。如意暗自将如今的她与记忆中第一次相遇时相比,却发现她眉宇间的倨傲高贵消退无踪,仿佛俱化作脸上不动声色的沉稳。
“皇上驾到!”
“臣宋原晋参见皇上。”
“平身。”
一连串的对答将如意的思绪拉回,迅速却不失礼数地向紫月行告退礼后,他弓身倒退而出。转头看到走廊里有两个小太监正兴奋地在那里伸长脖子探头探脑,不禁会心一笑,装作没在意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曾经他也抱过相同的心情,好奇地想知道发生在宫里的这样那样的事,而如今,他却只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会,以便能打起全副精神迎接下次未知之事。
“三甲士子将于明日早朝后在文清殿谢恩,一甲三人还请皇上亲自召见。”虽然殿试除了一甲三名的顺序外,其他都由宋原晋主持,但进士及第号称天子门生,于情于理都须紫月亲自召见。
若是往年,科举选才可算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可是今年比一等一更一等一的大事委实太多,紫月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转头见桌上放了盘梅子,忍不住用牙签挑了一个入口,还没咀嚼,眉头已经皱成一团。嘴巴胡乱动了两下,便一口吞下。她揉着腮帮,艰涩道:“这味道与你上次赠于朕的不同。”酸得要掉牙,怪不得古人能画梅止渴。
“上次是如意的手艺。”
紫月哦了一声,才讶异道:“难道这个你做的?”
宋原晋面上赧色一闪而过,快得几疑错觉,“皇上若喜欢,我让如意送一坛过去。”
“喜欢、喜欢。”紫月呷呷嘴巴道,“酸得别有味道。”
他楞了下,嘴角慢慢化开笑意,犹如云后未被遮全的月华,清丽温和,“皇上这么晚过来,只是为了一坛梅子?”
见他展颜,紫月暗自吁出口气,接下来的话也更好出口,“朕刚才下旨晋封李颖和薛学浅为八品郎伴了。”说罢,偷偷瞄了眼宋原晋的神色,却见他已然收起笑容,但也不见愠怒,“哦?恭喜皇上。”
紫月咬住下唇,“你总该想到,朕这么做的意思。”
宋原晋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露出莫名的光芒,“若是想不到呢?”
紫月一怔,立即就想反驳怎么会想不到?但随即却被他眼里透露的明亮神采而吸引,若平时的宋原晋是一幅美伦美奂的画,那么此刻眼中的神采无疑就是让整幅画鲜活的点睛之笔!
即使两人早已有肌肤之亲,她还是怀疑过宋原晋数次,亦或是无数次。不仅是因为他曾背负的屈辱,也因为她对自己的不肯定。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问: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男子真的愿意埋葬一生于这个不见天日的后宫么?即使他站于庙堂至高,甚至高于辅相,但在天下人眼里,他的名字前将永远冠上‘皇帝的’三个字。
他这样骄傲的人,真的可以无怨无悔?
这不但是个疑问,也是个心结。因此他的承诺在自己耳里总是会打了折,他的举动在她眼里也会变了质。直到一个时辰前,她心中还隐隐纠缠在这个症结。
但现在她却只想为自己的担忧而失笑。
若自己真的如此怀疑他,当初就不可能留下一纸圣旨作他的利器。若自己真的如此怀疑他,就不会将关系错综复杂不下于朝纲的后宫交托于他。
其实在她反复问自己的同时,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反复的疑问似乎只是一个习惯,又似乎是一个逃避的借口。
至于为何逃避……
她按住脑袋,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或是不能,也不该再想下去。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想通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普天之下皆是皇土,而她就是这片皇土的主宰!若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要整日毫无缘由地提防来提防去,那她未免太小看自己。
若是有疑,则弃!若是不弃,则信!君臣同心,方是江山之幸!
要是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她又有何德何能为帝?也许她的起步比高阳王,甚至安平郡王晚,但她相信自己未来的成就必定不逊于他们。至少,父皇是如此深信的,那么她更没有理由去怀疑。
“其实……朕昨天在雨中见到你时在想,这个宋原晋到底在皇宫里安插多少眼线,怎么朕前脚进门,他后脚就能等在那里了呢?”
只见他轩眉微动,却没有打断。
与连非语长谈之后,紫月更明白为君之道并非只是将想法藏在心中,纵然在别人面前显得很高深莫测,却也无形拉远了与下臣的距离。该掏心的时候掏心,该高深的时候高深,松紧之间收放自如,既让下臣觉得受信赖,却又不能完全揣度上意,这才是真正的为君之道。
“是朕小人之心了。”她谓叹道,“这么简单的道理,皇夫又怎么会想不到。”
宋原晋眸光幽深,似火起火灭,半晌才淡然道:“难得能观赏雨景。”那抹难得的赧色竟又若隐若现。
可是也观赏得太久了吧?她没记错的话,昨夜到宫里都过半夜了。紫月小心收起眼角眉梢的笑意,却忍不住轻笑道,“若是朕没有赶回来呢?”话甫出口,立刻懊悔。这句话就算不像调戏也有调侃之嫌!宋原晋又是如此骄傲的人,只怕要弄巧成拙。她脑中迅速闪过各种打岔说辞,却听屋里头那个清清泠泠的声音似叹非叹,“皇上回来了。”
她眨眨眼,脸渐渐红成一团火烧云。因为回来了,所以一切揣测都是多余。
“皇上晋封薛李二位,除了为镇北国公撑腰外,还为了宋凤坡吧!”宋原晋把话题轻轻带了开去。当初入宫的六位蓄子,彭徐亡故,沈薛李三人又先后封为郎伴,只剩下宋凤坡一人还徘徊在无名无份的储秀宫了。
紫月敏感地看他一眼,“朕此举,并无任何针对之意。”
宋原晋沉默了下,“若有那么一天……”话到一半,却化作叹息。宋凤坡的所作所为,实是在挑战皇权的边缘。
紫月暗暗猜测他未说出的半句,是放他一马?饶他一命?还是……留他一条全尸?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不知何时她心中已对宋凤坡埋下杀机?
不过这也难怪,且不说宋凤坡在她离京时的种种手段阴谋,便是樊州贪墨,恐怕与这位前任樊州巡抚也月兑不了干系。
“若有那么一天,皇夫站在哪里?”她调皮地问,却没有半点试探的意味。
宋原晋抬头看着窗外已至中天的悬月,“当在明月下。”
紫月看着月华笼罩下的美颜,默然端起桌上那盘梅子转身往外走,“明日还需早朝,朕困了,皇夫也早点安歇吧!”她虽不困,却不忍宋原晋眼角不经意的疲倦。
因连非语与秦焕之的归朝,早朝又恢复了几许生气。
各部大臣知机地将手里的奏折塞回袖里。
“臣连非语有本启奏。”连非语一个跨步出列,面容突然的消瘦让其看上去有些苍老,却掩不住眼中的精光,“皇上与皇夫心忧国事,体恤百姓,不愿耗损国库,劳伤民力,乃至大婚行简,实是德洋恩普,天覆地载。”他顿了顿,换口气道,“然有三礼,却不可简,还请皇上恩准。”
连非语不愧是连非语,果然手脚利落,她前天说的事今天就办妥了,“哪三礼?”
“皇夫父仪天下,受万民仰望,我谨代百姓一呼,祈皇夫早日入主凤章宫。”
紫月虽已向宋原晋提出搬迁之事,却迟迟未落实。
紫月偏头看向他,俊美的面容如一池静水,却少了前几日的无声疏离,想起他昨夜站在月下时露出的微疲,心隐隐一动,“准奏。”
“皇上丰功盛烈,致四海升平。皇夫才德远播,受天下景仰。百姓受益匪浅之余,更写下万民书与臣,代叙其愿,望能一赌龙颜凤姿。”
丰功盛烈?四海升平?
紫月心中苦笑,面上却文风不动,“行百姓之愿,朕甘之如饴,准卿所奏。只是不知这第三礼,是否又是百姓所愿?”
“这第三礼与百姓无关,却与臣有关。”连非语突然卖起了关子。
“哦?”
“皇上皇夫大婚从简,却可怜臣等伸长脖子,也未等到宴帖。皇上若不愿动用内务府,臣等倒愿凑分子。”他前二礼说得一本正经,众人正听得点头,谁知第三礼却突然变成调侃,不禁皆是一怔。
紫月忍不住笑道:“连卿愿凑多少?”
自紫月登基以来,早朝这般轻松尚属头次,而带头的却是高高在上的女帝与向来稳重的左相,众臣不禁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十两。”
紫月转头,“皇夫觉得如何?”
宋原晋眼中也有了笑意,“还可再谈。”
紫月朝连非语道:“连卿可听到了?”
连非语突然转向孙化吉,“孙大人觉得应该怎么谈?”
孙化吉佯作恨恨道:“一开口就是十两,还能怎么谈!”
话音未落,有几个官员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紫月坐在龙椅上,底下一片其乐融融。上了数月的早朝,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下了朝,紫月记得接着还要召见三鼎甲,因此早早回宫换洗一番,趁着日头正好,便悠然踱步前往。
文清殿坐落在乾坤殿之前,属天罡宫第一殿,是历代皇帝召见新科及第学子之地,因此被天下学子奉为梦想之地。
她负手进门的时候两个小太监正要禀告,却被她摇手制止。在朝中打滚数载甚至数十载的文武官员她都见得多了,初出茅庐的却还少,她有几分好奇。
紫月向来不喜琐事,因此此次进宫除了她不得不召见的一甲之外,剩下的进士出身及同进士出身都由宋原晋接见,不过他是天下学子楷模,那些进士恐怕更乐意此结果。
如今时间未到,所有人都聚集在文清殿偏殿等候。她还没走近,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已不绝于耳。皱了皱眉,她加快脚步,却听砰得一声,桌子似被重捶了一下,一个尖锐的笑声响起,“有本事你打我!光会拍桌算哪门子英雄!”
“王兄,你少说几句吧。”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劝阻道。
“凭什么我少说!如他这般才不如我,势不如我,其貌不扬的乡下小子也能作榜眼,老天真是瞎了眼!”那声音不屈不挠地嘲笑道,只是话音里还夹着浓浓的愤恨。
之前敲桌子的便是那个满篇经国之道的榜眼?紫月心中冷哼一声,这几人将皇宫当什么地方?大声喧哗不算,居然还敲桌摔椅的!
石平见女帝面色一沉,便欲上前,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放榜无欺,王兄你何必气急败坏呢?”另一个人插进来,带着几分不屑,紫月却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那个王兄似乎被噎了一下,急道:“成兄,你、你……你是知道的,怎么也帮着他说话。”
“书怀只是觉得王兄若对科榜结果有疑义,与其在这里学犬乱吠,不如等下见了皇夫直接询问会更好。”
王兄虽对成书怀有所忌惮,此刻也忍不住叫道:“成书怀,莫以为你得了状元便可目中无人!”
里面顿时剑拔弩张,连站在门口的紫月都看到了火星。叹了口气,她跨门而入。
众人看到她都有些怔忡,成书怀第一个反应过来,跪下道:“草民成书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如梦方醒,一个个跪下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月注意到成书怀见到她时并不惊讶,看来在杯莫停,她的身份已经曝露了。
“平身。”她目光扫了眼还不及收拾的浪籍,“王兄是哪位?”淡淡的王兄二字微露嘲意。
站在最左的青年一个哆嗦,“草民传胪……王泰同。”
紫月微讶,只差一名的传胪?怪不得有如此怨气了,“你对科榜有疑义?”
王泰同听她语气温和,立刻壮胆道:“草民与常恒同出一师,对其造诣了如指掌,他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治国之论断断不可能高明于我!”
好大的口气,好强的自信。
紫月转过头,看向来到门口的宋原晋,浅笑问道:“他的卷子可在?”
宋原晋身后的如意立刻奉上一张卷子,竟像是准备好的。
紫月摊开看了两行,忍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