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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七日,灼兮都呆在阁楼中不曾踏出房门一步,再也没看见胥晋北的身影了,她坐在回廊踏上望着逐渐变的两个雪人,止不住的一阵寒栗。
趁着青且不在,起身下楼,旁边堆积的积雪,她一步步的往雪人身上填,填得越多越迷糊了自个的眼。
院外青衣长袍男子踏进,望着这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沉吟有礼的喊道:“王妃。”
灼兮撇头,一身清雅之色,勾眉墨色桃花眼,她记得他叫莫少综。
起身朝他一笑:“有事吗?”
其实他只是路过,看见她一人蹲在院内,难免会着凉,这个女子一连七日见不到自己的夫君,不哭不闹,反而还能以笑待人,还真是不一样,她不在乎晋北吗?
眉目中敛去心思,朝灼兮拱拱手:“在下可否向王妃讨杯茶喝。”
“喝茶。”灼兮没想到他会这样,不禁重复了一下。
随即点头应道“好”
上了阁楼,外厅不似当年那般寂冷昼清,梨花木檀架上轴珠瓷兰瓶,特的是下方较的青花瓶上插了几枝梅花枝,只有几个花苞,并未散开,摆放得真是恰到好处。
灼兮从房中拿出一套紫檀色的茶具,拂过一丝特有的清香,素手熟练的挑过香叶、女敕芽,碾雕白玉、罗织红纱等,然后拈起君山银针的茶叶几片,放进壶中。
“煮茶讲究用轻清之水煎茶,用泉水、江水,甚至用松上雪、梅花蕊上雪。”灼兮淡笑道
“哦?我记得《茶》中就曾写道:瓦铫煮春雪,淡香生古瓷。晴窗分乳后,寒夜客来时”,更需水沸适度。是吧?”
灼兮诧异:“你研究过?”
“曾看过”
灼兮用瓢舀水,生炉煎茶。
“君山银针,晋北喜欢的茶。”
“是。”
“你不怨他?”
“我可以告诉自己他有他的事忙吗?”灼兮抬头,眼眸弯成月牙状,清朗名目。
“为何要怨?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万法皆生,皆系缘份。我····不想我们之间变得苦!”
莫少综端起紫砂茶盏,看着杏黄色的茶汤上悬浮着银针,直立而上,轻抿一口,滋味甘醇,毫无苦意。杯中的雾气迷了他的眼,芳华啊芳华,晋北喜欢的就是这份性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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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青且才从外归来,灼兮起身忙问道:“怎么样?”
青且面上带笑:“放心吧,姐,我做事,你还担心什么,我这不是给你带来了吗!”
那几日,她在颜三娘店里忙于几日,后来碰上了除夕,也没时间去取回来,随后被禁于阁中,只好由青且去取来。
打开盒子,是一枚精巧的梳子,是用紫檀木做的,上面秀娟楷字体是她亲手刻上去的,正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反面是“白首及尔。”最难雕刻的是那朵木槿和剑柄,花费了她好多心思,灼兮细细的抚模,将它放好,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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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谧极了,房里不断传来低压的咳嗽声,灼兮只觉得口干舌燥,本想唤来青且,想想她也伺候了一天,模模自己的额头,有些昏沉,便起身倒杯水,没走几步,更觉得脑袋压斤似的沉重,手刚触及到杯子,便轰然倒地。
门外咯吱一声,被打开,迷迷糊糊中听见了低吟:“阿灼阿灼!”
便在不醒人事。
绯红的床帐坠挂在紫檀雕花木栏上,胥晋北坐在床沿边上,修长的手指在女子眉眼中来回徘回,几乎是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替她捻了捻百花被子。
莫少综端来一碗药,递与胥晋北:“给,这是我亲自开的药,不过,感觉她的脉搏这些怪。”
“怎么个怪法?”
“看似很平稳,却有股破竹势的气息。”
“这是何意?”
莫少综摇摇头,表情很是无奈:“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我也模不着头脑,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她心思忧郁,面上含笑靥靥,但心脉积郁颇深。”
胥晋北底下头,也不吭声,一时间也不知道些什么,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莫少综很是无奈,想劝劝他,也不知从何起。
胥晋北把汤药放于一边,扶起她的身子,准备喂她时,却不想她醒了,两人相视一阵,互相尴尬的撇过头去。
灼兮重新躺下,侧着身子,背对着他,月眉轻皱,摆明了不想与他话。
胥晋北想掰过她的身子,又怕弄疼了她,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低吟,唤了声:“阿灼!”
听到这样的声音,灼兮就想到那个晚上,心里又疼又是委屈:“王爷还是唤灼兮吧,阿灼实在是不适合您!”
胥晋北听到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拉起她的身子,与她对视:“莫要怄气了,我不唤你阿灼唤你什么呢!”
端起床边的药:“来,把药喝了。”
灼兮一脸的不愿,将脸撇了过去,正声道:“胥晋北,你曾要我信你,那你呢?你可信我。”眼眸抵触在最后一句话时,不由的回过头,她要他的一个答案。
“阿灼,你想什么?”胥晋北手一僵,想知道她到底是怎样想的,为何她会积郁颇深?
“我只要你回答我。”执呦的问。
“信你,我信你。”将她搂紧怀里,不敢再去看她的眸子。
灼兮却是像是发泄般的捶打他的后背,暗哑道:“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那样对我?”
最近他也是累得慌,每晚都是站在院外看着阁楼的灯熄灭了才离去,昨晚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想进去瞧瞧她,哪只还在门外就听见了她低咳声,更是气自己没把她照顾好,原以为只要处理好刺客之事,护了她的安全就好,谁知自己还是伤了她的心,想到这,不禁加重了力道搂得更紧:“是,是我不好。”
闹了半天,药也没喝成,最后莫少综匆匆赶来道:“王爷,圣旨来了!”
胥晋北脸色一变,交代她把药喝完就离去了。
灼兮想起那晚的对话,略知一些,吩咐青且为她找来衣裙换上,跟了去了。
雪还未化,地下略有些滑,青且扶着她心的走,等赶去的时候旨意已接。
大厅内胥晋北紫墨衣袍显得身影高大修长,手背于身后,十指紧拽着明黄圣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隐忍。
芳华站起身来,从他身后抽出圣旨:“这回就由我跟着你去吧,东梁那边我还是有些熟悉,也许这事还有转机。”
胥晋北沉吟:“那少综,你就留在府里!”
“为什么?”
“我放心不下她。”
“·····”
这回又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灼兮手扶在黑白墙缝间,一时的无语,才来几天,又要别离。
夜里,灼兮坐在床畔替他整理着衣物,胥晋北擦拭着剑柄,凑过身来道:“那天我练剑时还想着我的剑柄缺点什么,把你的玉坠子赠我可好!”
灼兮白了他一眼:“哪有人这样直接讨的。”
胥晋北直接抱过她,嗅了嗅她身上的清香:“好不好?”
灼兮无奈,解下坠子,替他绑在剑柄上,胥晋北看着这个,疑惑道:“怎么不一样了?”
灼兮怕他知道是送给了湛彦迟,心里生气,就:“那个收起来了。”
“我把这个赠你,那我的呢?”着手还伸在他的面前,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禁让他失笑。
“我的玉箫不是在你那里吗?”
提起玉箫灼兮还心有余悸,玉箫一直都未修好,南漠,那么远,她一直未告诉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我想要个玉铃铛,好挂在上面,你赠我,可好。”
“为何要铃铛?”
灼兮回搂他,低低呢喃:“凉州行,山茫茫,路遥遥。雾中燕语轻呢喃?空山寂。千载此垠无限事,梦回绿湖幽谷。粉面浅笑玉魔镜,玲珑心。”
以诗叙事,胥晋北瞬间明了了她的心思,风月无限间,他迷失在她的女儿情怀中,失声应道“好”
她蹭蹭他的脸颊,嘀咕道:“我明日不去送你了。”
他笑笑,吻吻她的额心,刚想什么时,才发现她已睡着了,抱起她的身子,轻轻放在百花鸾凤被上,仔细的捻好,目光回到剑上的玉坠,唇边弥漫起淡笑,宠溺的刮刮她的鼻子。
情浓时,恰逢离别,灯火杳杳,千山万水间,几度玉坠沾衣间,谁相问,刀剑皆幻化,绕指柔。
翌日
胥晋北身披紫墨黑龙金羽战袍,赤银色头盔放在手边,挺拔的身躯直逼众将眼帘,耀眼的赤金转魄剑佩于腰间,唯一柔和之物就数剑柄上的木槿玉坠,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居胥阁方向。
随着身边的将士提醒这才骑上了紫电流驹,戴上头盔,刀削似的脸庞英气逼人,薄唇大喝一声:“出发!”
静谧的大堂,素衣裙木青簪女子半抱琵琶,另一名依旧是绛紫衣裙手抚琴弦,清音对唱:“不得哭,潜别离。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清清情情切切含,零落星辰碎玉盘,当大军路过堂外时,灼兮唱得情切,胥晋北听得情真。
曲终过后人散。
浣兰放下琵琶:“为何不去送他?”
“我怕我会掉眼泪,我只想在她面前做个爱笑的女子。”